惟许侯夫人 第77节
  她说着又给她盖了毯子在身上。
  杜泠静倒不觉得冷,这会见着马车果然按照某人吩咐的岔路,往另一边驶了过去,约莫过了一刻钟的工夫,路过一个小镇。
  镇子不大,但路两侧摆满了摊位。
  阮恭在外跟她道,“夫人,镇上在摆卖附近的山泉水,您要不要下车瞧瞧?”
  听闻有泉水,杜泠静自然下了车,崇平亲自扶她下车。
  知道的,崇平是永定侯府的侍卫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的陪房仆从。
  某人倒是在这里也停了下来,他通身墨袍,在前面背着手闲逛。
  杜泠静一时没理会他,在另一侧转了转,这才听说附近山里,有温热泉水冬日里也不冻结,村人总是趁着天不亮就上山打上数瓮,到山下来卖。
  他们道原本有温泉的地方,都被大户人家买了地盖了宅院,这是今年又冒出来的几处新泉,还没人霸占,又清澈又甘甜。
  杜泠静浅浅尝了点,瞧着几位上了年岁的老人家上山打泉不易,准备多买几瓮。
  不过她还没开口叫阮恭来卖,竟听见有人在她身后开了口。
  “娘子此番,也要自己付钱吗?”
  杜泠静不晓得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话音想起,她才察觉他竟就站在了她身后,几乎就贴着她的腰背。
  他语调里透着些不寻常的气息,杜泠静暗道他又开始作怪了。
  她没回头看他,只道,“那是自然。我还是有些陪嫁的,就不劳烦侯爷了。”
  男人一听,就在她发间哼了一声,接着就叫了崇安。
  “天寒,莫让这些摊贩再受冻。你去告诉众人,这一条街的泉水我都要了。”
  他话音落地,崇安立刻照办。
  满街的摊贩一见来了个阔绰的主儿,把所有人的泉水都包了圆,无不欢天喜地,连声道谢不迭。
  杜泠静这才忍不住回头看他,见他一副宽和模样,同众人道不当什么。
  “此泉甚是澄净甘甜,既卖了我,各位便早些回家吧。”
  天色已经不早了,谁人不想赚了钱回家,这会侯府的侍卫借了车来,满街的人都把泉水搬到了车上。
  杜泠静纵然想要掏钱,但又从谁手里买呢?
  偏他低头向她看来,“娘子既然要自己花钱买泉,那你要买多少?把钱给我便是。”
  陆慎如道是要看看她,是不是还要真跟他把账算得一清二楚。
  他低头瞧她眼睛,她眼眸上似落了两只蝴蝶,浓密的睫毛一扇一扇的。
  他倒要看看她还怎么说,不想她倏然抬了眼,对上了他的目光。
  “回侯爷,其实我也没准备真要买,就只是看看而已。”
  她不买了,他却为了同她对着来,把整条街的泉水都包了。
  男人竟被自己的娘子“摆”了一道,气笑出了声来。
  有摊贩先前见他包圆就觉惊诧,这会听见他这般笑,还以为他改了主意,不由紧张地问了一句。
  “这泉水,贵人不是不要了吧?”
  “怎会?”男人回头看了一眼身侧的人,“毕竟是泉水,我必是要的。”
  装在瓮里的泉水,陆陆续续地往车上搬去,声音响起,似清澈的山泉越过路边的石,哗哗啦啦落下来一样。
  杜泠静心下莫名也跟着泉水在石边一跳,她没开口说话,只眨眼看了男人两眼。
  他却叫了秋霖,“再给夫人拿一件披风来。”
  秋霖很快去而复返。
  他将披风裹在她身上,里外裹了两件,杜泠静不知他要做什么,他却突然将她抱上了他的玄珀。
  玄珀极高,饶是杜泠静由他带着骑过一次,突然上来也吓了一跳。
  他翻身直坐到了她身后,打马就带着她跑了起来。
  这次倒用不着崇平了,他亲自带了她。
  一路跑出去,身后秋霖、阮恭和马车都很快不见了。
  杜泠静被层层披风包裹并不觉冷,反而比之车内的闷,外间的风自由而放纵。
  他将她揽在了怀里,她心想这人是不是不生气了。
  可又听他说了一句。
  “阮恭他们都不在,泉泉没钱付了吧?”
  杜泠静:“……”
  他怎么这么爱计较?还想着呢?
  是不是天底下最爱计较的人,被她遇上了?偏偏他又不肯让她跟他“计较分清”。
  她想说,她是没带钱在身,但发髻上的簪子,却还是可以当钱用的。
  不过转念一想,不知从哪天开始,她通身上下,从头到脚,不管是衣裳绣鞋,还是簪子香囊,都是他的。
  甚至连她昨日换上的贴身小兜,都是侯府针线嬷嬷们给她绣的。
  她愣了一愣,拿簪子也能付钱的话,便没再说出口。
  可男人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低声笑在她耳畔。
  约莫过了两刻钟,他赶在天黑下之前,在一处还算不错的客栈停了下来。
  两人刚走进去,便见客栈里有一位在兜售自绣佩囊的婆婆,走了过来。
  她这次的佩囊快卖完了,还剩两只被人挑拣剩下的,卖不卖倒也闲情。
  她一眼看到眼前高峻挺拔、英武不凡的男人,便眼睛一亮。
  男人亦跟她点点头,那婆婆更走上前来见礼,再见男人身后还缓步跟来一位月韵霞姿、清丽出尘的娘子。
  那婆婆不由便笑道,“这便是贵人的娘子吧?难怪买了一整匣的簪花相赠。”
  男人自是没说什么,但杜泠静微微一顿。
  “簪花?”
  她没见到什么簪花,转头看了那位侯爷一眼,跟那婆婆道。
  “想来婆婆弄错了,一匣子簪花应该是赠给旁的女子的。”
  那簪花婆婆闻言一惊,再见娘子头上确实只簪了两串珍珠,她惊得脸色都不好了。
  这……说漏了不成?
  她惊诧看向一旁的男人。
  陆慎如可不想惊吓了老人家,瞥了身侧的人。
  “旁的女子?哦,鞑靼公主、酒楼歌姬、世家贵女、寺中小尼,还是俏秀寡妇……”
  他本无意惊吓老人家,但卖花的老婆婆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这、这么多女子?
  杜泠静却紧抿着嘴巴才没笑出来,听见他跟那位婆婆道,又目光指了她。
  “若当真有一位就好了,我也不必受她的气了。”
  簪花婆婆饱受震惊的心,总算往肚里落了回去。
  但杜泠静却愣了愣,向他瞧去。
  谁受谁的气?
  两人目光相触,悬止在了半空。
  婆婆反而看着两人,低低笑了一声。
  “贵人和娘子,当真是恩爱。”
  恩爱。
  杜泠静一时听空了耳朵。
  陆慎如见她不语,想到这些日发生的事。
  “恩爱是当不得的。”
  她眼下只把他当外人。
  他嗓音略显低闷,倒也不再将人家买簪花的婆婆牵扯进来,同人家点了头,错开她往里走去。
  那位婆婆自也不好再留,跟杜泠静也行礼,端着剩余的佩囊往一旁的茶馆再卖一卖。
  杜泠静见他方才分明好多了,这会竟又来了闷气,眼见着往前走去,又不理人了。
  她在他身后,默然瞧了他半晌。
  秋霖阮恭他们,过了好一阵才赶上来。崇安将客栈最上一整层的客房都包了下来。
  杜泠静吃过饭回了客栈,浑身的乏意又泛了上来。
  秋霖探了她的额头,“夫人似乎有些热?”
  杜泠静道应该是赶路累的,她刚想说歇歇就好,秋霖却转身报给了侯爷。
  男人立时大步过来,见她还站在床下,立时抱了她往床上去,又让人去找大夫。
  他反复摸了她的额头,皱眉,“是有点热。”
  好在客栈里就有个大夫,大夫来切了脉问了诊,细细看了看杜泠静的状况,道没什么事。
  “是体内余邪未清。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且得几日才能好利索。”
  他这么一说,众人皆松了口气。
  陆慎如亦定了一定,同她道。
  “先睡会吧,若再难受,你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