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许侯夫人 第68节
  这次他们曾残害的人里,就有拂党旧人。
  扈廷澜说自己该死,哀然低笑。
  “我该早早就看破你,已是奸佞小人,再非当年贤友。”
  “廷澜……”
  可他话还没说完,邵伍兴再没有了任何耐心。
  “此人想死,那就该如他所愿!”
  他话音落地,沾了血的刀直直往扈廷澜脖颈上抹去。
  杜泠静在人群外倒吸冷气,连扈亭君在里间都来不及脱身救兄,她惊叫一声。
  就在这时,邵伯举突然劈手握住了邵伍兴的刀。
  “不可!”
  只一瞬间,刀势径直将邵伯举的虎口通彻切开了来。
  “邵伯举……”
  “哥?!”
  邵伯举流血不止,邵伍兴惊慌失措,邵氏的死士瞬间露出几分六神无主的动摇来。
  说时迟那时快,陆慎如一眼投向崇平。
  崇平倏然抽刀,不过是一瞬之间,陆氏所有侍卫劈刀向前,等邵家的死士反应过来,刀齐齐架在了他们脖颈上。
  情形瞬间逆转。
  邵伍兴但见这情形,鹰钩鼻下一张脸完全扭曲。
  他恨声高喊,“都该死!”
  当先提刀,直直朝扈廷澜身前砍去。
  林中如同凝滞。
  但凝滞中,一支利箭破空而出,直向发狂的邵伍兴奔去。
  陆慎如夺下侍从弓箭,抬手拉弓只在刹那之间,他眯眼瞄准邵伍兴。
  利箭陡放,破空之声传来,所有人未及反应,只见那箭矢穿过扈廷澜肩边耳侧,倏然射进了邵伍兴脖颈正中。
  那箭之力极大,邵伍兴向后踉跄而去,箭矢贯穿他喉管,将他直直钉在了身后的树上,发出嗡的一声颤鸣。
  邵伍兴口中鲜血吐出,双目圆瞪,已死。
  “小五!”
  邵伯举还有上前,可崇平已提前一步破开死士围拢,将他死死扣住押在了地上。
  不过须臾间,邵氏兄弟一死一伤,后者被活捉,便是死士可以不管不顾地拼杀,为了谁人却不再知晓。
  崇平挟持邵伯举,迫使所有邵氏死士投降。
  陆慎如更是道,“我说了,今日不想见血,虽还是见了,但你们可以不死。活着,没什么不好。”
  死士,就一点活下去的想法都没有了吗?
  天上不知何时云层散去,林中刀剑落地,崇平将人都清理了下去,又带人急急处理扈廷澜的伤处。
  好在未危及性命。
  一时间无人言语,只有兵败如山的邵伯举放声笑了起来。
  山林间回荡着他凄厉的笑声。
  扈廷澜看过去,眸中哀意更重,却始终不再同他言语。
  但邵伯举却道,“没人能活!你们落在陆慎如手里,换去邵遵手里,你们也活不了,谁都活不了!”
  这话令众人闻言皆是一顿。
  确实,若是陆慎如拿他们交换,邵遵也不会让他们都活。
  众人都向着那位陆侯看了过去,杜泠静目光先前就落在了他的袍摆上,此刻向上看去他眼眸。
  她见他神色亦沉了下来,却开口。
  “谁说他们不能活?”
  此言将林中杂音全压了下来,他目光掠过众人,最后看到一个弄脏了衣裙的人身上。
  他静默看着她。
  “我应过一人,要替她救人,绝非虚言。”
  “就算她不相信。”
  杜泠静耳中空了一空,只剩下他最后这一句,反复回荡。
  与他目光相接之处,男人眸色沉而闷。
  这时山坡下脚步杂乱起来,不时寻来了一大群人。
  这群不是旁的,正是此前在外等待的人,有两府官差,有锦衣卫,有书院学生,还有众人亲友,还有出于各种目的寻找的人。
  数百人,全部到来。
  陆氏人手再多,也不能在所有人眼皮底下,再将拂党众人劫走。
  反而真定、保定的知府亲自到了,上前跟他行礼。,
  众人皆听过去,这才听出原来陆慎如带人赶来之前,就已经通知了众人前来接应。
  他没有要藏人换人的意思,如他所言,绝非虚言。
  邵氏兄弟被俘被诛,刚来的众人都看到眼中。
  但此刻更重要的,是带着证人证物,躲藏了数月的拂党一行,终于被找到了!
  有人上前帮扶,有人落泪扑去,也有人围着问到底出了何事。
  两府知府,同锦衣卫的人,跟陆慎如行礼道了几句,见他无有谈兴,都没多言退了下去。
  男人低头,看向弄脏了衣裙的他的妻子。
  她还站在那处,只愣愣看着他,却也没走过来。
  两次“过来”,她都没有,此时还站在那,他干脆走了过去。
  但他抬脚过去,却从她身侧越过,错开了她。
  杜泠静见他脚步没有停留半分,只默声看了她一眼,就走到了拂党众先生身前。
  他亲手替洪大人解了身上绑的绳索,“您可还好?”
  洪大人道尚好,只是问了他一句,“那荣昌伯府之事,陆侯爷放了我们,伯府当如何?”
  这是个关键。
  众人都想知道,杜泠静也从他身后看着他。
  男人却道此事没什么好解。
  “杀人偿命,荣昌伯府若还想保得住阖府不散不塌,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伯夫人亲手送那两个孽障投案自首。”
  他来之前,已经说明了意思。
  伯夫人当晚晕厥了过去,但他无意包庇,用拂党众人的命来换那两个孽障,也天理难容。
  至于在外领兵的荣昌伯,他亲自手书一封信送了过去,亦另外调派人前去接替。
  他说完,洪大人不由多看了两眼。
  “侯爷大义。”
  陆慎如连道不敢当。
  他说自己也有年少轻狂之时,“彼时寒了廖先生的心,望您海涵。”
  他因争储之事,令人抓过则打过廖先生,此时上前郑重行了一礼。
  廖先生连忙扶住了他。
  “彼时老夫活了下来,但这次若是没有侯爷,老夫难说能再逃一命。”
  廖先生非是记恨之人,但陆慎如还是跟他行完了这一礼。
  扈廷澜伤口暂时处理完了,他神色落落,却也上前同陆慎如道谢。
  男人摇摇头。
  “陆某不敢说皆为公心,只是姑妄行事罢了。”
  并非皆为公心,言下之意,还有私心。
  扈廷澜、扈亭君兄妹看了眼一旁愣愣站着的人。
  男人从头到尾都没跟她说话。
  众人躲藏数月,此刻赶来的人都帮衬相扶,送他们往山下去。
  扈廷澜伤势颇重,也不能再留。
  倒是另一边,蒋枫川情形还算好。
  山里人快走尽了,方才的林中只剩下陆侯和他的新夫人立在那处。
  蒋枫川想到今日前后所发生的的事,此刻看向杜泠静,将她眸色怔忪,时不时便看向身旁的男人。
  他暗暗皱了眉,目露思量,不禁抬脚要走过去,可手臂却被人拉住。
  “惠叔?”
  “六爷别去,此番到底是侯爷救了大家。”
  “这不相干。”
  “六爷,姑娘,不,如今是侯夫人了。只要夫人能过得好,三爷便无有任何不快,甚至在天上看着也露出笑意来。您又何必执意?”
  “可是惠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