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第133节
  华灯把罐子放下,左手一抖,展开一封信纸。
  “还有一封信呢。”
  她从头到尾阅览一遍,笑道:“哦,她说最近都很乖,爹娘没有揍她,要我下次回去多给她带点好吃的。她还提到你了,说谢谢你的臂钏,这份樱桃煎是给你的回礼。啧,我还以为是给我的呢。”
  沈昼轻笑说:“她知道你喜欢。”
  樱桃煎色泽鲜艳,看起来分外可口,料想滋味清甜,是华灯会喜欢的吃食。
  对华家的人,他并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无端地记起,那日离开华家之时,华愿曾拽过他的袖子,偷偷地问:
  “姐夫,我姐姐过得好吗?我看书里说,门派里的生活都很凶险的,是真的吗?”
  他没想到华愿一个小孩子会问这些,但他对应付小孩兴趣不大,漫不经心地回:“不会,她很厉害。”
  华愿听不出大人的敷衍,拍着胸脯松了口气:“那就好!虽然她总是欺负我,我也不希望她被别人欺负的。”
  说罢悄悄觑他,鼓起勇气说:“姐夫,你也不能欺负她!你要像我爹对我娘一样好好对她,那她也会像我娘对我爹一样好好对你。”
  小孩子奇怪的描述。
  他平淡地回了声:“知道。”
  于他,家人实在是太遥远的词,也是毫无意义的词。那些叮嘱和关怀形同虚设,他根本没放在心上。
  但是为什么,现在忽然又想起来了?
  是因为闻到了樱桃煎的香气吗?
  恍然间,他听到华灯对着信纸感慨:“唉,连臂钏的钏字都不会写,我爹知道又要把她关起来背书了。”
  说着拿起一块樱桃煎塞进嘴里,眯起眼睛道:“嗯,好吃!你要来一个吗?”
  她递给沈昼一颗,他没有接,看着那封信说:“掌门应该告诉过你,修仙之后,便要斩断尘缘。”
  华灯愣了愣,笑着道:“我已经斩断了。”
  她说:“我和他们早就不在一个世界了,他们会生老病死,我却永远是现在的模样。华愿是下一任家主,而我不过是他们十八年的女儿,十一年的姐姐。”
  沈昼说:“你迟早会为他们难过。”
  华灯却道:“不是的,他们从不会为我而难过,因为他们知道,我在自己的人生里过得很好。所以,我也不会为他们难过。”
  她笑容豁达,吐字轻快,显然并不为此所困。
  “家人之间的爱,就是这样吧。”她感叹道。
  家人。
  朋友。
  爱。
  短暂的沉默后,沈昼最终接过她递来的樱桃煎。
  送进嘴里,他平静地咀嚼,说:“替我谢谢你妹妹,她的樱桃煎很好吃。”
  血液之中,万千红线丝丝消退,骨珠重归寂静。神魂结契失败,一切都没发生。
  今天还是平常的一天,是他万千岁月里,再普通不过的一天。
  *
  夜幕终将降临。
  华灯努力维持一天的好心情,终是在夜色下,消退殆尽。
  但她又不想表现出来,只好拉着沈昼坐到院子里的石桌旁,掏出几壶酒来。
  一见到酒,沈昼条件反射性地皱了下眉,那种排斥不用说华灯也感受得出。
  她疑惑地问:“你为什么不喜欢喝酒啊?”
  明明回忆里,他和殷则京还会时常喝到酩酊大醉,最后被陈曦拖着回去,扔到窗边晾一宿。
  沈昼没说什么,他提起一壶酒,那种排斥仿佛是华灯的错觉,顷刻间荡然无存了。
  就见他面色如常,问:“你想喝?”
  华灯点头,眼巴巴看他:“你不陪我喝吗?”
  沈昼挑了挑眉:“你的请求很没有诚意。”
  华灯轻哼了声,飞快地凑过去亲了他脸颊一口,一副“就知道你要占便宜”的表情。
  沈昼掂了掂酒壶:“一杯。”
  华灯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拽过他领子,又朝他嘴上亲了一记。
  仍旧是一触即离。
  沈昼倒也不挑剔,不紧不慢道:“一壶。”
  华灯继续亲,他继续数。
  “两壶。”
  “三壶。”
  华灯手一松:“就三壶,刚刚好!”
  沈昼眉梢轻扬:“三壶酒可灌不醉我。”
  华灯理直气壮说:“可是能灌醉我啊,我又没说要灌你。”
  沈昼摇头笑了两声,慢悠悠给两人斟酒。
  华灯选的是最烈的酒,哪怕她已是元婴期,才喝了没几杯便有头晕感。
  反倒是沈昼,他一个合体期根本没感觉,跟喝白开水似的。华灯严重怀疑他不爱喝酒是装的,早知道直接灌他,才不上他的当!
  沈昼完成承诺,喝了三壶,华灯喝了两壶实在撑不住,倒在他怀里挣扎:“你等等,我没醉,我酒量不可能这么差。”
  沈昼敷衍地说:“知道,你没醉,你只是困了,我带你回去睡觉。”
  华灯:“你让我把剩下那壶喝完,看不起谁呢!”
  沈昼一脚将酒壶踢远,干脆将她打横抱起,送到了床上。华灯伸手挣扎,他把人摁住,塞进被子里,说:“不想睡觉就双修。”
  华灯一下子安静下来,蒙着被子宛如睡着。
  沈昼弹了下她的脑袋,说:“以后不许喝这么多。”
  华灯不吭声,闭眼装睡。
  她心里默默地想,喝醉了,明天就不用和他道别了吧?
  她怕自己一张嘴就是挽留的话,她真的控制不住。
  就在这种想法里,酒意愈发上涌,她沉沉地睡了过去。
  华灯睡了个天昏地暗,最后惊醒了。
  她好像梦到了什么,好像在梦里,她回到了初来药清宗那天,这次却没遇见沈昼。
  她在梦里一阵恐慌,似乎失去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她到处寻找,然而没能找到,梦境被迷雾笼罩,她在其中迷失自己。
  不过只是梦而已。
  至少现实,她的确遇见过沈昼。
  外面天光大亮,华灯眨眨眼,猛地清醒过来,一下子坐起身。
  沈昼已经走了吗?
  她扭头,却恰好对上熟悉的双眼,男人靠着床头,姿态散漫:“醒了?”
  华灯怔怔地看着他,心底升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她故作镇定地问:“你怎么还不走啊?”
  她想,如果这次他还坚持要留下,她就再也不说让他走的话了。
  但他异常平静,仅仅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马上就走。”
  随即示意她:“胳膊抬一下,压着我衣服了。”
  华灯:“………”
  她无语地抬起手,沈昼果然立刻起身,朝她点了下头:“那我走了。”
  华灯呆愣愣地“哦”了声,他也没在意,笑一笑便转身离去。走得那么轻松,华灯连一句再见都没来得及和他说。
  等她想起来要认真道别的时候,他已不见踪影。她冲出房门外,环视四周,海棠苑还是原来的样子,她站在花雨里,好像什么都没失去。
  华灯:“你倒是……”
  你倒是再挽留一下啊!你再表达一下留下来的决心啊!
  逢年过节她大姑大姨送红包都知道多说几遍!
  可是她要吐槽这番话的人已经不在了。
  她迷茫地站着,仿佛直到此时,才真切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在另一边,她看不见的地方。
  今泽蹲在地上,嘴里叼了根草,仰头去看突然出现的身影:“终于舍得走了?”
  沈昼目视远方,不置可否。
  今泽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丝破绽,但沈昼太淡定了,他什么都看不出来。
  最终他放弃了,问道:“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去天含山。”
  鞋尖一转,沈昼走向远方,脚底踏碎泥土上的海棠花瓣,唇角微勾。
  “——渡劫。”
  *
  天朗风清,马车徐徐驶过苍穹。
  车厢内,华灯手拿筷子,有一搭没一搭戳着盘子里的糕点,始终没动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