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罗之主 第1257节
  年尚游道:“卑职觉得,这只是一时激愤……”
  乔毅摇头道:“激愤不假,但不是一时,或许这不是坏事。”
  年尚游不知该怎么接茬。
  这还不是坏事,乔大人是不是气糊涂了?
  乔毅没糊涂,他平静了下来:“我有太多年没来过嚣都,以前就有人跟我说过,嚣都和朝歌不是一条心,而今看来,这话没说错,
  这样也好,先让他们和李七斗一场,让我看看嚣都是什么成色,不管谁赢,终究要等着我来收网。”
  ……
  卿大夫鱼韵秋活动着两腮,看了看鳌双前。
  鳌双前把左边的钳子手轻轻叩动了一下。
  两人一起朝着李伴峰恭恭敬敬施礼,而后一言不发,退出了皇城。
  这两个人在嚣都主事多年,他们一走,其他人也都跟着走了,没过多久,皇城之中空空荡荡。
  别看这两人态度恭敬,这是在向李伴峰表明一件事,嚣城之中,依然是他俩做主,平远亲王说要废止隶人之制,纯属空谈。
  等众人都走光了,乔毅从阁楼里走了出来,对仪式上发生的事情,不作任何评价,只向李伴峰告辞:“此前答应亲王殿下的酬劳均已兑现,我二人也该返回朝歌了。”
  李伴峰一怔:“走得这么急,合适么?”
  乔毅面无表情,年尚游心下暗自嗤笑。
  现在觉得不合适了?想让乔大人帮你稳住局面?
  乔大人凭什么帮你?你之前那份跋扈去哪了?
  李伴峰又道:“我觉得你们还是多留一会吧。”
  乔毅不语。
  年尚游施礼道:“殿下,朝歌还有诸多事务等着我家主公处置,若是耽搁时间久了,让别人看出破绽,对咱们双方都不利。”
  李伴峰皱眉道:“你现在走了对我也很不利,酬劳还没给齐就想走,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年尚游一怔:“还没给齐么?”
  李伴峰道:“你觉得呢?说好的二十块新地,你才给了我十对契书,剩下的十对在哪?”
  年尚游把这事给忘了:“王爷,您能不能先缓缓,想必您也知道,我们祭坛出事了,二十块新地一时间难以集齐,您宽限我们两天,届时我们肯定把地块如数奉上。”
  李伴峰倒也大度:“不是不能宽限,先写个借据,连本带利都写明白。”
  年尚游抿抿嘴唇道:“那什么……还要利息?”
  李伴峰叹道:“看咱们一场交情的份上,利息不收也行,我就收点滞纳金,十天不还,多加一对契书。”
  年尚游急了:“十天就加一对?你这利息有点太……”
  乔毅道:“无妨,这事我答应了,老夫立刻写借据。”
  主公都答应了,年尚游自然无话可说。
  李伴峰收了借据,又问:“刚才劳烦你筹办仪式,却还没告诉我那三件兵刃在哪。”
  年尚游带着李伴峰先去了景和宫,在宫殿地面上打开了一道暗门,进了地下一座暗室。
  暗室里放着一台老式收音机。
  在外州,收音机这种东西已经不常见,停留在记忆中的收音机,要么巴掌大小,要么和一块砖头相当,只有老辈人才知道落地式的收音机有多大个头。
  李伴峰见过落地收音机,在吴老太的房间里,比舞台的专业音响个头还大。
  这台收音机的整体尺寸与吴老太那台极其相像,李伴峰站在旁边,只比这收音机高了一头。
  拧开开关,收音机里一片杂音,无论怎么调,都收不到节目。
  年尚游解释道:“这个一等兵刃是我布置的,但和添翼城里的一样,我光是布置,不知道用法,还得亲王殿下费心研究。”
  “研究倒是不怕,”李伴峰关上了收音机,“关键这东西到底是不是一等兵刃?你可别随便拿个东西糊弄我。”
  乔毅道:“纵使殿下信不过乔某,难道还信不过契书?”
  出了景和宫,到了万安宫,年尚游在厅堂下边打开了一座暗室,暗室里边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有一架老座钟。
  年尚游介绍道:“殿下,这架座钟也是一件一等兵刃。”
  李伴峰摸了摸座钟,摸了一手灰尘,打开座钟拉门,从钟摆下边拿出了一把钟钥匙。
  外州的年轻人大多不知道这钥匙是做什么用的,李伴峰知道,这是给座钟上发条的工具。
  把钥匙插进表盘上的发条孔,李伴峰把发条上足,一推钟摆,座钟咔哒咔哒走了起来。
  走了许久,不见座钟有什么变化,年尚游正要解释,李伴峰摆摆手道:“不用说了,你肯定不知道这兵刃的用法。”
  年尚游谦虚一笑:“殿下明察,卑职委实不知。”
  有契书限制,李伴峰也不太担心,日后让含血钟摆和这架座钟聊聊,估计能挺投契。
  出了万福宫,李伴峰问年尚游:“第三件兵刃难不成也在地下?”
  年尚游一愣:“殿下,我们已经给了您三件兵刃,还有一件是龙骨水车,就在添翼城,您见过了。”
  “胡扯!”李伴峰挑起帽檐道,“那架水车是添翼城的东西,添翼城都归我了,水车哪还能拎出来另算?”
  年尚游眨眨鱼眼睛:“可,可那架水车确实是一等兵刃,它原来不在添翼城,是我专门布置……”
  乔毅拦住了年尚游。
  这个时候就别和李七讲理,越讲越吃亏。
  但有些事情也得说明白,乔毅道:“之前看过的两件兵刃虽说在嚣都,但也是我两个兄弟专门为殿下布置的,可不能算作嚣都的附赠。”
  李伴峰道:“你的意思是刚搬过来的?那老座钟上为什么全是土?”
  年尚游连忙摆手道:“这个属下确实不知,我把座钟布置在这的时候,谢大人特意叮嘱过,不要擦拭。”
  李伴峰点点头:“这事儿算你说过去了,第三件兵刃到底在哪?”
  年尚游看向了乔毅。
  乔毅皱眉道:“看我作甚?有是没有,赶紧跟亲王回话!”
  年尚游算看出来了,乔毅现在就想尽早从嚣城脱身。
  “王爷,您这边请!这件兵刃不在地下。”
  年尚游带着李伴峰去了司礼监,进了一间屋子。
  这间屋子不大,目测也就五六平米,屋子里放着一卷凉席,一张八仙桌,两条板凳。
  这是太监住的屋子。
  李伴峰看着年尚游道:“一等兵刃在哪呢?”
  年尚游指了指八仙桌:“殿下,您上眼。”
  “这个桌子也是兵刃?”
  年尚游俯身施礼道:“一等兵刃,如假包换。”
  李伴峰贴着八仙桌,听了半天,能感知到一些灵性,但听不到半点声音。
  关键他也想不出来这八仙桌能用什么方式战斗。
  三件一等兵刃都交代清楚了,李伴峰问年尚游:“皇城里还有其他一等兵刃么?”
  “没了。”年尚游的鲇鱼脸毫无波澜。
  李伴峰没再追问,年尚游带着乔毅坐上一艘商船,离开了嚣城。
  走到御花园,李伴峰用连闼洞房之技换出来娘子,两人一起坐在假山上赏花。
  得知李伴峰要废除隶人之制,娘子有些担心:“宝贝相公,商国的隶人之制不知延续了多少年,一道政令肯定废止不了,相公操之过急,只怕嚣城的贵族会对相公不利。”
  李伴峰摇头道:“贵族不是重点。”
  一听这话,唱机更担心了:“相公莫要看轻了他们,卿大夫和士大夫在嚣城经营了不知多少年,根深蒂固,他们能动用的手段何计千百,相公千万要加小心。”
  “我没看轻他们,我知道他们不好对付。”李伴峰沉思片刻,唤出来十二个影子。
  这十二个影子都是地支系的,他们有宅修天赋,不易被察觉。
  李伴峰叮嘱道:“伴峰子到伴峰申,你们每人巡逻一重城,若是遇到有想离开主家的隶人,就把他们领到皇城来,我先安置他们,
  伴峰酉、伴峰戌、伴峰亥,一二三重城,地域广大,你们多帮衬一些,其余地方若是出了异常,你们也要及时接应。”
  地支系的影子都派出去了,李伴峰又把天干系的影子派了出来:“你们尽快熟悉皇城,把机关暗道都捋清楚,想好防御策略,做好恶战的准备。”
  天干系的影子也派出去了,李伴峰和娘子一起研究三件一等兵刃的用法。
  ……
  卿大夫鱼韵秋回到家中,喝了几杯闷酒,儿子鱼刀权在旁煮酒,劝慰了两句:“父亲,莫要烦恼,一个普罗劣种信口雌黄,又岂能当真。”
  鱼韵秋看了鱼刀权一眼,原本不想理会,他有三十多个儿子,鱼刀权不是嫡出,鱼韵秋平时对他不甚在意。
  可今天出了这么大事情,只有鱼刀权敢主动提起,或许他还真能做成点事。
  鱼韵秋想了片刻,指点了鱼刀权两句:“为父没把李七的话当真,但就怕有人把这话当真了。”
  鱼刀权道:“您说的是鳌家,您担心他们投靠李七?”
  鱼韵秋摇头苦笑:“你见识还是不够,鳌双前和我斗了一辈子,我虽说看不上他人品,但从没看不上他的血性,
  他不可能投靠李七,但在咱们家里,可能真有人信了李七的话。”
  这么一说,鱼刀权想明白了:“父亲,孩儿这就去召集人手,把家里的事情先处置妥当。”
  鱼韵秋手上有三千多隶人,有的在府邸为仆,有的在田地耕种,有的在商铺做工。
  在府邸的仆役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在田地耕作的仆役离城市太远,还都不知道废止隶人的消息,唯有在商铺做工的仆役,有了一些想法。
  鱼韵秋在三重城开了一家瓷器行,到了晚上,掌柜的关门歇业,伙计们各自回家歇息,唯独隶人,必须住在瓷器行里,用铁链把大门锁了,不准他们离开铺子一步。
  铺子里一共有三十八名隶人,全都挤在一个棚子里睡觉,睡到丑时前后,一名叫“卑”的隶人,悄悄醒了过来,碰了碰身边另一个隶人。
  这名隶人叫“顺”,他一直没睡,正等着卑来叫他。
  两人走向了棚子出口,睡在出口旁边的隶人“恭”突然昂起了身子:“你们做什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