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紧接着,他补充道:“没有的意思是,完全没有、一丁点都没有的意思。”
  石理文完全瘫软倒在地的开始嚎啕大哭起来,巨大的悲伤让他的脸扭曲变形,像一只悲伤的猩猩。
  姜明钰只好又叹气,看石理文哭得那么伤心难过,郁结的那股愤怒自胸口抒发出来,散了许多。最后千言万语都化成无奈的感慨:算了。
  他从房间里找了包放在抽屉的抽纸,丢给石理文:“擦擦吧,真难看。”
  石理文抽了几张,将脸捂进去继续痛哭。
  姜明钰准备走了,石理文忽然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姜明钰。”
  姜明钰心想,真是没完没了了,难道自己刚给石理文一点同情心,这家伙就要迫不及待的消耗掉吗。
  然而石理文要说的不是这个了。
  “如果裴珩向你告白,你会考虑和他试一试吗。”石理文从湿透的纸巾中抬起头。
  姜明钰心虚到要暴跳如雷:“你提他干什么!”
  他当然拒绝承认。
  几乎是欲盖弥彰,慌张到展露出强硬,带着决绝的惨痛:“什么如果,不要再假设下去了!你以为他是你?他不会,我也不会!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你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吗,你知道永远的意思吗,我们一辈子都是朋友!”
  微不可闻的惶恐令他再次想到那本小说,石理文的假设让他心跳紊乱,他不敢设想要和裴珩越界的关系,于是一边边地回味未来的痛苦。
  他急切的冲出去,气急败坏的说:“我不准你胡乱瞎想我和裴珩的关系!”
  姜明钰甩门而逃。
  他这一走,没有开灯的房间就如同浸没在这浓郁的秋日夜幕中。石理文用擦过眼泪的餐巾纸擤鼻涕,粗重的呼吸声下,还有一个声音在响。
  咔哒咔哒。
  是秒针在走。
  石理文拍拍自己的脸,尖头皮鞋踩着柔软的地毯,没发出一点声响,壁灯散发着柔和的光,他往楼下去,想喝点酒,让自己的痛苦有一点的发泄途径。
  石理文离开后不久,隔壁的门开了。
  跟着姜明钰过来的裴珩走出来,再走进那间姜明钰进过的房间。
  他趴在窗台上往下看。
  月光淡得没什么味道,冷冷的从他的头顶淋下去。
  裴珩的手边放着一支今夜已经出现过一次的手表,是那支他和姜明钰一起在flora xanthe专柜看过的手表。
  今天有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想到送给姜明钰几乎一模一样的礼物,由此可见,这份礼物真的很适合姜明钰。不过一个人得到了咒骂,一个人得到了赞誉。
  能做一辈子朋友的关系,多么至高无上的荣誉。
  悄无声息中,听见慢慢地、细微的声音。
  在香槟酒气泡破裂的寂静中,咔哒咔哒、咔哒咔哒……
  一辈子的漫长,都在这寂寞的秒针旋转中悄无声息的度过了。永远啊。
  第22章
  姜明钰迫不及待的想要找到裴珩,甚至不惜用自己最喜欢吃的冰淇淋许愿。
  只要裴珩没有和姜嘉遇到,他愿意今年都不吃冰淇淋。
  已经是个成年人的姜明钰,当然知道这种无助的许愿没什么用。快到一楼的时候,转而安慰自己没有上来太久,大概只用了半小时的时间,说不定裴珩还在楼下等他呢——
  重新回到他和姜嘉分别的地点,姜明钰的心凉了半截。
  不仅裴珩不见了,姜嘉也不见了。
  恍然间,姜明钰仿佛看到厚重而辉煌的幕布正在朝着两侧缓缓拉起,一场看不见的演出,将在世界的背面以文字的形式向观众展示。
  不公平。
  姜明钰绝望的想。不要开始,不要开始!
  对他来说,八岁就认识并到无所不知地步的裴珩是个固化的标签,是一条贯|穿他生命的河流,占据他现有人生的大半时间。
  可如果说,河流是错觉,裴珩只是一支误射的箭,射穿他后,就要离他而去。多么残忍。
  越到这样的时刻,他越有一种发疯似的执着。
  姜明钰一边打裴珩的电话,一边从一楼开始,一间间房门地推过去,一层层的走上去——
  他记得小说里说裴珩在的那个露台,房门是被风吹开的。
  打到第十三个的时候,电话打通了。
  姜明钰没等裴珩说话,急着问:“你在哪?”
  “准备回去了。”裴珩环顾了一下四周,他刚刚下楼不久,正在会馆外侧的小花园里,还差几步路走到主道上,就能从侧门出去。
  抬头往上看,会馆的轮廓被路灯里漂浮的尘埃蒙得像是裹了一层纱。靠近闹市的那一侧,天空泛着灰色的白,像翻得卷边的书页。
  考虑到姜明钰的方向感很不好,裴珩尽可能准确的描述能让姜明钰立刻看到他的方式。
  “你在一楼吗,在圆厅转一圈,西南侧他们放了一个插了蝴蝶兰的冰裂素色花瓶,边上是个黄铜门。黄铜门过来,有一条长廊,你数八个房间,右侧有个外出通道,隔着玻璃门,你就能看到我。”
  裴珩没有累赘的多加一句:我等你。
  今天姜明钰很忙,会有很多人找他,“我等你”三个字难以启齿到很没有自知之明,或者姜明钰并没有想来找他,只是体贴的想到裴珩注定要在这场宴会里被冷遇,随口问了他一句而已。他凭什么认定姜明钰该来找他呢。
  这轻飘飘的三个字说出口,意味他要逼姜明钰来见他。
  姜明钰不喜欢一切会让他感到压力的东西,说不定从今天开始姜明钰就决定开始讨厌他了。
  两次呼和吸的停顿,裴珩说:“我手机从学校拿出来,一直是静音的,你给我打了好多的电话,在找我吗?”
  姜明钰顿时有种要掉眼泪的感觉,不想讲,好难堪的心情,草草道:“我来找你。”
  他去找那个插了蝴蝶兰的花瓶,会馆的管理人迎面朝他走来,递过来一个数字板遥控器,快到十二点了,问他什么时候准备放生日烟花。
  姜明钰随便摁了个数字,不管到底什么时候会开始放,他跑过那个花瓶,往无法数清有几个房间的长廊奔跑,尽头是一扇贴着小心碰头的玻璃门。几乎是同时,远处开始放烟花,作为最佳观影的公馆,这儿听不见一点的声音。
  裴珩冲他招招手。
  姜明钰不再奔跑,他放缓脚步,慢慢的走过去,感觉世界变成了哑巴和聋子,失去了听觉后,视觉和触觉变得很敏锐。他看见光线传播的痕迹,像电磁线一样一圈圈的围着他和裴珩。
  直到烟花结束了,他才重新听见声音。
  花园里的广播和公馆内部的音乐系统不是同一套。
  空旷而带着杂音的广播正在循环播放一首发行很多年的旧歌曲。
  姜明钰明明那么想见到裴珩,但在裴珩面前,他有点无措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说你有没有看见我弟弟姜嘉我不准你和他做朋友你只能当我一个人的朋友,还是说上一次他们在昏暗无光的放映室里偷偷接吻的事情?
  他有那么多的东西想说,可一件都不能说,他要憋坏了。他想淹没裴珩。
  他一走到裴珩的边上,裴珩就自动的往外走,花园的小路铺了鹅卵石,他们往主道走,还是裴珩先说话:“今天过得怎么样,切蛋糕了吗。”
  “早切过了。”姜明钰一提起蛋糕就生气,“我给你留了一块的,现在都不知道放到哪里去了。”
  “好吧。”
  裴珩揶揄的说:“跳舞了吗,你邀请了谁?”
  姜明钰立刻急得喊起来:“我忘了!”
  本来今天该他在十点的时候邀请人在舞厅跳第一支舞的,但石理文找服务员把他从圆厅骗走后,他忙着找裴珩,早将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承办人和会馆的管理员找不到他,用别的话术叫人顶上了这段时间的空白。
  姜明钰少了一段成年的仪式。
  裴珩看了一眼手表:“快十二点了。”
  他侧过脸,笑了笑:“不如我请你跳吧。”
  姜明钰怒了:“什么叫你请我跳,懂不懂规矩。”他义正言辞的纠正,“是我请你跳。”
  “没差别。”裴珩说着,倒退一步,冲姜明钰伸出右手。
  姜明钰尽管只会一些基础的社交舞,但是仍用很唬人的姿态,标准的将自己交给裴珩:“我们跳什么舞?”
  裴珩说:“随便跳跳。”
  这世上哪有叫做“随便跳跳”的舞蹈,随便是很难把握的尺度。
  他们一开始牵着手磕磕绊绊的躲对方的脚,很快,他们默契的熟练了,不再用余光瞥对方的脚,姜明钰偷偷的看裴珩的脸,察觉到一起跳舞其实很暧昧,是一件不需要迟钝的想很久才能明白的事情。
  裴珩忽然说:“感觉好像童话。”
  “啊?”姜明钰数错拍子,一脚踩到裴珩的球鞋上。
  裴珩数给姜明钰听今晚和童话的相似处:“今天是你生日,现在是十二点,我和你在十二点前跳了最后一支舞,你有没有觉得很像灰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