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他之前发的好友圈有不少人回覆了,薛思念问发了三个气呼呼的表情,说她也想去那里玩;赵星宇问那边好玩吗,下次他也要逛逛。
  这些评论基本都是问他们去了哪里,除了他那池有率队长发的评论。
  【率队】:什么意思?你们俩真谈了?!我支持!99999!
  陈醒:“……”
  徐媛彩在底下回覆他了。
  【公主】回覆【率队】:我帮你侦查过了,夏纯直男,没指望的,他们俩就是纯朋友,你可以换个嗑
  【率队】回覆【公主】:呵呵,已心死,准儿媳没了
  陈醒倒是知道池有率看节目,但不知道“准儿媳”是什么意思,他又在小窗里问了徐媛彩。
  【公主】:别理他,他看节目的时候就一直在帮你找老公,没事,他待会就开始嗑你和别人了
  【陈醒】:……
  果然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论谁看都知道夏唤铭的长相完美落在他的xp上。
  陈醒放下手机,斜睨一眼对面低头看手机的夏唤铭——乌黑茂密的短发被梳理成三七分,露出浓密的眉毛,那双半开扇的丹凤眼,睫毛微微垂落,口罩被夏唤铭挺立的鼻尖挂着,鼻翼两边留出一点空隙。
  他手臂搭在桌上,冲锋衣的外套下,黑色衬衫随着呼吸起伏,隐约可见饱满的胸肌轮廓。
  陈醒想到夏唤铭肌肉的质感,手又有点痒了。
  所以在线看那种照片就好了,这种东西摸了是会上瘾的。
  他的视线也许太过猛烈,夏唤铭突然抬头,双眼与他直直地对上:“怎么了?”
  “看你好看,”陈醒想也没想地直接回答,甚至在被发现后更加肆无忌惮地观赏夏唤铭的脸,“你的怎么眼睛长那么漂亮?像妈妈还是像爸爸?”
  夏唤铭敲了敲黑屏的手机,沉思道:“……应该像妈妈,我也不清楚。”
  陈醒疑惑地问:“不清楚?”
  “因为他们在我小的时候就不要了,我对他们只有不好的记忆,”夏唤铭笑了笑,手肘撑着下巴,眼睛稍微弯了一点,“我倒是希望能更像我姥姥。”
  “啊……”陈醒有些慌了,他没想到自己无心的夸奖竟然是这样的背景故事,他愧疚地搓着手,“我只知道你和记者说过,你小时候是在乡下和姥姥一起过的,我不知道你们家是这样的。”
  现在想来,夏唤铭在记者采访他家庭情况时,他一直都只提到他的姥姥,从来没提过听的父母。
  他一直说他的姥姥很照顾他,给他很多支持与鼓励,在小镇贫瘠的教育资源下,会托人给他买大城市的课本。
  可惜这么好的姥姥,在夏唤铭高二那年去世了。
  陈醒越想越内疚,说:“诶唷,你当我什么都没说过,撤回之前那句话,我重新问,那你姥姥长什么样啊?年轻的时候一定也是大美人吧!”
  “你不用抱歉的,我不介意,”夏唤铭打开手机,推到陈醒的面前,“壁纸里就是她。”
  那是陈醒之前不经意间瞥见的壁纸,此刻仔细端详才发现,照片中的夏唤铭还带着几分青涩的婴儿肥。虽然没现在这么英俊,但还是一位清清爽爽的小帅哥。
  他搂着一位白发夹杂褐发的老妇人,岁月在她脸上刻下细密的纹路,却丝毫未减那双眼睛里的光彩。
  可惜夏唤铭的轮廓与她并不相似。不过老人挺拔的鼻梁与饱满的额头,无声诉说着她曾经必定是个令人过目难忘的美人。
  陈醒夸赞道:“姥姥好漂亮啊,眼睛好亮啊,真有神。”
  “是啊,她以前很漂亮,”夏唤铭的眼神都温柔了很多,“她很会唱越剧,是她告诉我,一身之戏在于脸,一脸之戏在于眼。”
  “难怪你的眼神戏都特别好,你上次演杜军若回头的时候,那个眼神让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陈醒夸张地搓着手臂。
  因为那个时候你在那里啊。
  夏唤铭心里想着,收回自己手机。
  “她是我们家唯一支持我做事的人,哪怕之后我说要走艺考,她也支持我,而那两位……”他的声音平静得像马路上掠过的车声,“他们和守望里那对父母一样,所以我不想提到他们。”
  陈醒瞳孔骤缩,手指不自觉地攥紧。
  《守望》里有一对很恶心的父母,小姑娘做什么永远会说她不行,骂她丑,骂她胖,被同学欺负了也只会说为什么不欺负别人,一定是你没有把心思用在学习上。
  他们用煤气灯效应一点点蚕食着女孩的自我认知,等小女孩成年后,她才从别人的口中得知自己其实很优秀。可这份优秀在父母眼里一文不值,哪怕她得奖了,父母也会说这对找工作又没用,老是做这些不务正业的事干什么;一边说着她没用,一边又用她的钱去打麻将赌博。
  如果夏唤铭的家庭情况和这个一样,那么夏唤铭的高敏感、不自信、时而产生的焦虑症,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咔”的一声,竹签狠狠刺穿贡丸。
  陈醒眼神阴沉:“怎么有家长这么打压自己的小孩的!你都这么优秀了,他们是瞎还是脑子有问题啊?!”
  “我最开始以为是我做的不够好,可我发现,不是的,不管我怎么做,他们都当我是烫手的山芋,全都不要我了。”
  夏唤铭的目光,落在街上被父母牵着手的小男孩身上。
  他以为自己再提起这些会痛苦,但此刻心情却异常平静
  风穿过人行道,带来鸥鸟的叫声,吹起夏唤铭的发丝。
  他好久没有和别人讲述有关父母的话题了,在失眠后的几年里,他以为再次谈论起他们时,他的心中会有深恶痛绝的悲哀。
  可是没有。
  他现在的心情和这场风一样平静。
  “我花了很久意识到他们并不爱我,也花了很久,不再需要他们的爱了。”夏唤铭的声音轻得像一阵叹息。
  陈醒重重地点头,声音里带着愤懑:“对!你就是得这样想!你什么都没做错,是他们不好。”
  “不……”夏唤铭突然哽住,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我有错。”
  他缓缓抬起双手,似乎有暗红色的液体从顶棚滴落,一滴、两滴,滴在他的手掌上。
  下一秒,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他彷佛又回到了那个医院走廊,白炽灯将手上的鲜血映照得触目惊心,那些黏稠的液体正顺着他的手臂向上蔓延,像是要将他整个人吞噬。
  夏唤铭痛苦地捂住整张脸,声音和他的心脏一样支离破碎。
  “是我……害死了姥姥。”
  第66章 花有尽 陈醒把夏唤铭骂哭了。
  那夜的雨像破碎的玻璃倾泻而下,只剩下惨白的月色和救护车刺耳的鸣叫。
  夏唤铭在大雨中奔跑,跌跌撞撞地跑进医院。刺鼻的消毒水味像一根即将引爆的线,在线的尽头,是变为绿灯的手术室。
  那些人在看见后,暴怒声响起,数不清的斥责声灌入耳膜。许久未见的父亲,在看到他的瞬间,额角上的淡红色转为深红,一把拽起他的领口,将他重重摔到瓷砖墙上。
  “都是因为你!我看该死的是你才对!”
  “你小子说话啊!凭什么你还活着?!凭什么是她死了?!”
  夏唤铭的后脑勺爆开冰裂般的疼痛,耳朵产生“滴——”的耳鸣,下一秒,一个重物砸在他的额头上。
  随着尖叫声,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眉骨流进嘴角,他强行睁开被鲜血刺痛的眼睛,不顾他人的嘲讽声,爬向被扔过来的物体。
  即便被血污浸透,他依然能辨认出每道棱角——那是他曾经和姥姥提过的蝴蝶标本。
  在一片咒骂声中,他跪在冰冷的瓷砖地上,用袖口一遍一遍擦拭标本上面的血迹。
  可血液从他的额头涌出,越擦越多,汇流成血河,将他淹没。
  他好不容易上岸,却穿着一身白布白衣,丧葬队的旗帜在空中飘荡,队伍穿过他无比熟悉的小路,踩过枯萎的野草,来到他们的家。
  门楣墙上挂着黑白相见的“奠”字,跨入门栏,帐篷的四个柱子无情地打入姥姥种好的白菜田里,大堂正中央的照片是一张黑白照片
  他的记忆恍惚,他只记得那天的香火味比消毒水味还要刺鼻,哭喊声此起彼伏。
  他面无表情,盯着遗照前的贡品想——姥姥不喜欢吃桃子,她嫌弃那桃子皮剥起来麻烦。
  她也不喜欢猕猴桃,她说那玩意不酸不甜还不如山上摘的小李子好吃……
  她也不喜欢吃绿豆糕啊,那玩意噎嗓子,姥姥又不喜欢喝水,每次都得他在旁边撒着娇求她喝才喝下几口。
  他的姥姥才不是那么无趣的小老太太,她喜欢年轻人玩的东西。
  她说那些软糖的口感像她做的方枣糕,吃著有嚼劲;她期望能出现戏曲和流行乐融合的歌曲,她不喜欢哀乐,喜欢能跳起来的歌曲。
  可是无人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