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他见过这个世界最辉煌的一面,也见过这个世界最糟糕的一面,他曾站在命运的巅峰,也曾跌落至生命的低谷,他觉得自己不会再被任何事物震撼。
  可一个雌虫最为坦诚的内心,却在此刻让他寂寂无言。
  在这沉默之中,夏盖握住阿缇琉丝的手,轻轻贴上自己的面颊,小声地说:“主人还是看到了。”
  “既然看到了,就不能装作不知情。”绿眼睛的雌虫露出一个笑容,这笑容中有希冀、紧张、十分难得的得逞之意,和一点隐藏得极深的不安。
  没有任何一个雌虫可以在阿缇琉丝面前胜券在握,他们可以去争夺他的目光,可以去吸引他的注意,可以去引诱他的兴趣,但永远无法保持气定神闲的赢家模样。
  他们只能祈求他的爱意。
  “嗯,看到了。”阿缇琉丝仰头看他,神色冷淡而柔软,像黄昏中最后一座冰川徐徐融化时的雪水,“不会装作不知情的。”
  我都知道的。
  他没有抽回自己的手,而是就这样放在夏盖英俊的面颊上,带着微微凉意的修长手指拂过那双绿眸,年轻的继承人突然说起一个似乎完全无关的话题。
  “愿意为我出征祭神仪式么?”话音刚落,阿缇琉丝自己便忍不住露出笑意,他当然知道这个问题有多荒谬,心脏都已经献给他的雌虫,又怎么会对他说不愿意。
  可他还是要问。
  不是为了确认副官的忠诚,也不是为了给予副官选择权,而是为了——
  为了让副官知道,他早已成为自己荣誉的一部分。
  如阿缇琉丝所料那般,夏盖第无数次郑重地对他说:当然愿意并且不止愿意。
  “那么,替我带回那把半神之弓吧。”俊美昳丽的长官低语道,“用那些继承者的鲜血,去确认厄喀德那的荣光,用他们的狼狈来成就你的威名。”
  副官明明比自己的长官更为高大,但阿缇琉丝此刻的气质却令任何人都无法质疑他的主导地位,年轻的国王理所当然地对自己的将军下达着命令。
  他口中的半神之弓,正是这次祭神仪式的胜利头彩,这把结合了近代科技与冷兵器的强大武器,曾收割了帝国史上无数勇士的性命,因此被称为半神之弓,意为接近神明的力量。
  祭神仪式是帝国最为盛大的竞技赛事,但却并非每年一度,而是由神教决定举行时间,在仪式上九大选帝侯会派遣代表自己家族的虫族出战。
  这些虫族可以是亲信眷属,也可以是继承人,甚至可以是族长亲身上阵,唯一确定的是,谁若在祭神仪式中输得一败涂地,谁在选帝侯中的次序就会被重新衡量。
  自上次祭神仪式已经过去了十年,上一个在这盛典中夺得头彩的正是来自厄喀德那家族的哈迪斯元帅,所以按照惯例,今年的擂主就是厄喀德那。
  这个家族的参赛选手需要接下其他八个选帝侯的轮流挑战,只有赢下全部比赛,才能带走象征着胜利的半神之弓。
  半神之弓原本的主人正是塞缪尔大帝的长子,毒杀了自己雄父的王储,帝国最为强大的弓箭手乌勒尔。
  在那个机甲尚且不算发达的时代,乌勒尔手中凝集了当时最高科技的弓箭曾突破无数机甲的防御,直接带走机甲驾驶员的性命,那把为他量身打造的弓箭由此得名半神之弓。
  一千年后,这把弓箭已不再具有军备意义,它象征的是所向披靡的勇气与战无不胜的强大,所以它被神教选为这次祭神仪式的头彩。
  乌勒尔投靠神教后,他的盔甲与武器全都留在了哈提家族,这个原本应该姓芬尼尔的雄虫,不仅被挂进哈提的先祖画廊,甚至连留在史书上的姓氏都改成了哈提。
  可阿缇琉丝知道一切真相。
  所以他想带回乌勒尔的半神之弓,不仅是为了厄喀德那的荣誉,也是为了这个流落神教近千年的伟大战士。
  第80章
  庞大的透明展柜中悬浮着一把漆黑的单体长弓, 液态金属骨骼使其不论弯折至何种程度,都能瞬间复原。
  半神之弓从不搭载任何箭矢,从其能量核心发射而出的超远射程高温等离子体, 在一千年前足以摧毁任何防御。
  弓身刻着一句斯堤克斯古语, 翻译成如今的通用语言便是:
  我们发射而出的并非箭矢, 乃是希望!
  在这句古语旁,一只凶悍森然的狼头栩栩如生地怒吼着,仿佛正跨越着历史长河,与每一个瞻仰这把长弓的虫族对视。
  这只狼头正是芬尼尔家族的族徽,它象征着冲锋陷阵、永不退后的头狼精神。
  从这把长弓诞生到如今已过去将近一千年, 连它的主人乌勒尔都已经被掩埋在历史尘埃中,它却始终璀璨如故。
  “喜欢么?”见叶菲烈尼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半神之弓上, 教皇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可惜它已经被选为这次祭神仪式的头彩。”
  祭神仪式正处在紧锣密鼓的筹备之中,这把长弓刚刚才从潘多拉星的哈提家族运来,现在正摆放在教皇寝宫的黄金走廊里。
  走廊靠近起居室的一侧挂着金红二色的帷幔,从深邃缤纷的玫瑰窗照进的阳光在帷幔上形成斑驳投影, 教皇寝宫的建筑美学与新庙存在着些许差异。
  新庙崇尚深远幽微的黑暗中那唯一一抹微光,教皇寝宫则在这种风格上融合了哈提家族的审美,雪青、靛蓝、铁线莲紫、赤金,各种冷色调构成了窗户、墙壁、地面等寝宫建筑的主体, 象征着金狮家族的金红二色则更多地出现在家具上。
  因此寝宫整体呈现出对比强烈、幽森秾艳的奇谲风格。
  选帝侯中以艺术审美闻名的波吕斐斯家族,对此向来嗤之以鼻,声称教皇寝宫之于新庙而言, 就如同鲜花上的一只苍蝇,苍蝇唯一的作用就是让人们远离鲜花。
  发表上述言论的虫族,正是因嘲笑盖亚宫“烂尾”而触怒以赛大帝的波吕斐斯族长, 与以撒大帝面对嘲讽的态度相比,神教表现得十分大度,并未与之计较。
  当然,神教很大度,哈提却不一定。
  波吕斐斯那段时期在帝国东部进行的所有贸易,都接受了格外严格的附加审查。
  “教皇冕下居然没有信心将这把弓留在神教?”叶菲烈尼冷笑着问。
  教皇那张完美英俊的面容浮现些许悲悯:“愚蠢的虫族才会在意头彩,而哈提永远站在智慧的一边。”
  “打不过就打不过,装什么。”叶菲烈尼嗤笑,“象征选帝侯荣誉的祭神仪式,你不打算亲自登场?”
  “代表哈提出征的,自有人选。这不是你应该担心的事情。你应该关注的,是你的精神力训练。”
  教皇平淡的语气表明他并未被叶菲烈尼拱火。
  “这次祭神仪式,你要以神教枢机的身份出席。”教皇慢条斯理地取下叶菲烈尼头顶的纱帽,丝质发带滑落的瞬间,雪色长发如瀑涌下。
  他直视着那双血红双瞳,宽大的手掌落在叶尼头顶,如为迷途羔羊指点迷津的圣父:“向主表达忠心的时刻已经降临,用主赐予你的精神力,去铲除神教的敌人。”
  “如果我说不呢?”叶菲烈尼堂而皇之地坐在缝着棕红皮革的教皇椅上,他左手支颐,右手懒懒地挑起一缕发丝,双腿打开而坐,乌拉诺斯传承多年的贵族气质尽显无疑。
  即便一向不注重形象,他终究是一名大贵族。
  教皇俯身看他,短促地笑了一声,这一点气音反倒让前者显得真实了几分。
  宽大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掌极其自然地伸进枢机主教漆黑的教袍,落在叶菲烈尼清瘦修长的身躯上,他不爱运动,因此没有十分明显的肌肉,但极低的体脂率让他肩臂腰腹处的肌肉,仍旧显现出模糊隐约的优美线条。
  在被教皇触碰的刹那,叶菲烈尼傲慢的神情随之一变,变得如恶鬼般憎恶森然,他死死盯着教皇,两人的对视一时间只有刻骨冰冷,如两头抵死缠斗的狼。
  “你不是第一个被哈提接纳的选帝侯。”
  手掌从肩颈逐渐向下滑去。
  “几百年前的乌勒尔,为了加入神教成为枢机骑士长,付出了远比你更多的东西。”
  雪腻优美的胸膛被轻柔地剐蹭,那双手在激起一阵颤抖后继续朝腰腹探索。
  “姓氏、荣誉、甚至是后世名声,他从生到死都无法摆脱哈提。你现在所处的地方,岂能奢求以死亡去脱离。”
  最终来到修长双腿之间的隐秘地带。
  叶菲烈尼光洁雪白的额头沁出一点汗珠,在半明半昧的黯淡幽光中,他恍然间觉得自己被一条庞大、暴烈、冰冷的毒蛇死死缠绕。
  每一寸肌肤都被紧密炽热地包裹,不留一点空隙。
  “他用了将近一千年都没走出去的门,你才进来了十年而已。”
  与教皇冷淡温和的声音、英俊神圣的面容截然相反的,是他手中正在进行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