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佐伊啧了一声, 对他的质疑表示很不满:“别的不说,芬尼尔的探子称第二,全帝国谁敢称第一。”
  有了芬尼尔家族的背书,阿缇琉丝不再质疑消息的真实性,他转而思考起佐伊所说的瓮中捉鳖:“谁是猎物还不一定, 灵巫和领袖同时位于梵王星,梵王星此刻的守卫必定水泄不通。”
  佐伊再次展现了和阿缇琉丝高度一致的默契:“传道士不是喜欢抢雄虫么?我们直接光明正大进去。”
  阿缇琉丝挑眉:“有没有想好怎么撤退?”
  “撤什么退,”佐伊大手一挥,“直接让帝国扫平梵王星, 咱俩还不是想怎么出来怎么出来。”
  但是帝国短期内是没有对尤那达斯的作战计划的,距离第九军团出征尤那达斯还有接近一年左右的时间,并且阿缇琉丝已经知道尤那达斯的背后是神教, 扫平梵王星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扫平梵王星本来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但是阿缇琉丝在这里,夏盖和谢默司也在这里。
  再困难的事情也会变得简单。
  最先知道阿缇琉丝和佐伊计划的是夏盖,副官并未像前世一样百依百顺, 而是表达了强烈的反对,阿缇琉丝对此感到颇为新奇。
  “你的安全是最重要的。”夏盖似乎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僭越,祖母绿般的眼眸温柔凝视着自己的主人,与他摆出的温顺姿态截然相反的,是他斩钉截铁的话语,“只有我的陪同才能让我放心这个计划。”
  如果是前世,夏盖刚跟着阿缇琉丝的时候说出这些话,肯定会被后者送给管家回炉重造。
  太过亲密,太过逾越。
  在不同的社会关系中,阿缇琉丝向来游走得泾渭分明。
  他对于情感的分类有着异常的执著,所以被归为挚友的对象绝不会进入伴侣的范畴,被他视为忠诚利刃的副官也要以服从作为第一天性,夏盖当然可以有丰富热烈的情感,但唯独不可以是对着他。
  这一界限,夏盖曾经用了十几年都没有跨过,阿缇琉丝从未考虑过副官对他的炽热忠诚到底是何种情感。
  但他不是傻子,他能感觉到这些界限正在逐渐模糊,不论是他和夏盖之间,还是他和谢默司之间。
  已经有些事情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纵然他不愿深思,也不得不面对。
  “你不需要放心,只需要听从。”阿缇琉丝尝试将一切拉回正轨。
  此刻的阿缇琉丝刚刚沐浴完毕,清爽蓬松的发丝带着些水汽,穿着黑色背心和宽松的阔腿军式睡裤,盘腿坐在床上,拿着自己的手札记录着什么,姿势慵懒随意。
  他在出行任务时一向对衣食住行都没什么要求,毕竟连生死都可以置之度外,更不会纠结于其它细枝末节。
  重生后阿缇琉丝再次戴上了那条祖母绿吊坠,喉结明显、修长雪白的颈间闪烁着暗银和绿芒。普普通通的黑色背心和长裤被他穿得像下一秒就可以走秀,也让他褪去疏离的距离感,就像一个姿容极盛的清爽大学生。
  星舰里的维温设备维持在较低的常温点,阿缇琉丝也没特意调节自己房间的温度,之前夏盖无意间碰到他冰凉的指尖才意识到这点,第一时间把温度调高。
  可他看上去还是有点冷。
  夏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无比自然地将阿缇琉丝赤裸的双足放入温暖炙热的怀里。
  等等。
  阿缇琉丝下意识动了一下,雪月般漂亮修长的双足便踩在夏盖柔韧饱满的胸肌上。
  不是。
  脚下的触感让他瞬间不再动弹。
  他猝然去看夏盖,手里用来转移注意力的手札也被丢在一边,他想拉开距离,却早已走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靠近。
  被他踩着的始作俑者又开始用炙热的、紧密的、如影随形的目光,凝视着他。
  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高挺的眉骨之下是深刻分明的双眼皮,薄薄的眼皮半阖着,眼型狭长锐利,是一张浓烈到张扬的英俊面容,此刻却在阿缇琉丝俯首可拾的位置,带着表面的温顺和无法隐藏的占有欲,热烈地凝望他。
  宽大结实的手掌牢牢握住阿缇琉丝的赤足,本该是暧昧的动作,却因他真心实意想为对方取暖,显得像结婚多年的雌君在被窝里熟稔无比地为雄主暖脚。
  阿缇琉丝一米八几的个子,身高腿长,双脚自然不可能如幼崽般窄小,但线条流畅舒展的赤足却能完完全全地放在夏盖的胸膛上,后者的肌肉彻底卸力,被他的脚趾踩出几个软弹凹陷。
  事物自己会往最有利的方向发展,有些事情没必要以避之不及的态度强行纠正。
  思想和情感是最难控制的,他自己对此深有体会。
  阿缇琉丝终于没有再尝试抽身,而是就保持着这样居高临下的姿态,意味深长地轻笑着说:“不放心的话,就第一时间来到我的身边吧。”
  总参谋部近日并没有对尤那达斯出征的计划,但是能影响总参谋部的人就坐在阿缇琉丝身边。
  便于观测的高透舷窗完美呈现出浩瀚壮丽的宇宙景观,如无数斑斓色彩涂抹于巨大幕布之上,观看风景的人本身也构成绚烂画卷的一部分。
  当卢卡斯前来向谢默司汇报梵王星的调查报告时,后者似乎正在和阿缇琉丝伯爵商讨着什么,神态柔和,眼角眉梢都是真情实感的笑意。
  军部九大军团的军长都有着很明显的性格特征,例如第一军团军长罗萨蒂亚元帅,出了名的霸道酷烈,御下严格,他也因此能够把第一军团的少爷们收拾得服服帖帖。
  再比如第七军团军长奥利弗,他的性格便和罗萨蒂亚截然相反,慵懒松散,在管理军纪方面是完完全全的甩手掌柜,对军中各种派系之争放任自流,偏偏养蛊成功,养出了九军闻名的精锐之营——裁决者部队。
  佐伊对第七军团的评价十分到位,除了裁决者部队以外,这个军团堪称聚是一大坨,散是漫天屎。
  第九军团军长谢默司则以优雅温和,平易近人闻名,永远见人三分笑,十几年前肃清第九军团的时候,也是若无其事地笑着拭去面上血痕。
  作为他的副官,卢卡斯比任何敌人都更为清楚自己的长官有着怎样暴烈冷酷的本质,无论表面多么温和地征询意见,内心都是绝对强硬的不容置喙与自我肯定。
  甚至接近唯我独尊的程度。
  和如今大权在握的玛尔斯大帝如出一辙。
  而这样的长官现在正认真倾听着一个从军不到一年的士官的建议,甚至和对方有来有回地讨论,被质疑后从善如流地改正。
  改正。
  卢卡斯在此之前想不到这个词能和谢默司扯上关系,也想不到什么人能让谢默司改正。
  而当他汇报的时候,谢默司完全没有让阿缇琉丝离去的意思,阿缇琉丝也完全没有避嫌,在旁边安静地聆听。
  “目前传道士的劫掠行为呈现着向梵王星收束的趋势,西部星系的当地警署和边境军已经做好了严密的应对准备,力求将损失降至最低。”
  “在即将空手而归的情况下,传道士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唾手可得的雄虫。”阿缇琉丝抓住重点,“所以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在我和佐伊被‘俘获’后,能不能和稳定可靠的后援里应外合。”
  容光绝艳的年轻雄虫在陈述完自己的计划后,淡定地使用美虫计,冷淡清冽的音色微微放软,阿缇琉丝看向谢默司,巧笑倩兮道:“军长可以为我提供稳定可靠的后援吗?”
  笑得他脸都酸了。
  本来出于阿缇琉丝安全考量,不愿答应此次行动的谢默司,在这灵动甜蜜的笑意之下,叹了口气,最终妥协:“去吧,我不会让你有任何问题的。”
  如果锐意进取是你的选择,那么我会无条件地支持你,成为你的底气与后盾。
  我早已做好忤逆本能、违背天性、永远支持与深爱你的准备。
  影响无数人命运的决策通常都在政/治巨头的弹指间轻松决定,梵王星的收复同样如此。
  从这间指挥室传出的命令顷刻便被传送回首都星,整个第九军团在某人轻飘飘的一句话下全体运作,关于编制部署,军输运送,指战人员等各方面的决定紧锣密鼓地安排起来。
  即便在军事水平高度发达的虫族,任何一场战役也从来不会被等闲视之,每一次的胜利都意味着上至指挥官下至士兵的高效配合,第九军团的参谋团仅用了一周不到的时间就已经将行动书呈现到军长面前。
  阿缇琉丝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庞大军团的运转效率确实已经超越了号称帝国荣光的第一军团。
  来自总参谋部兴师问罪的邮件甚至没有被谢默司看一眼,他的军事秘书十分自觉地以谢默司的名义回复了万字长文,核心意思总结概括起来就一句话:别忘了现在这个总参谋长是谁扶上去的,也别忘了玛尔斯大帝姓什么。
  作为帝国史上最年轻的少将,阿缇琉丝将迎来今生的第一场战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