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而彼时,要啃食他血肉的人,并不难猜。
  ——他一心要弄死卢隐这个卢家唯一外逃成功漏网之鱼,卢隐又何尝不是恨他恨得想把他千刀万剐?
  可是,卢隐早已死了。不仅卢隐,卢家上下,男女老少但凡是流着卢家血脉的所有人都已杀尽!
  还能有谁?
  也许是他想错了。蛊和卢隐有关,但近来的异常,可以怀疑的人并不少,秦固安、已死的齐怀仁,甚至是朝中那些表面恭敬但实则被触动了利益心感威胁的人……
  谢昭野前世并不知道还有蛊这桩事,更不知道在未来的一年里,知道江烬梧自绝的那一日,涂鄢究竟有没有把这只蛊的问题解决掉。
  其实,谢昭野虽然一直不愿意去想前世江烬梧自绝的事,但并没有完全抛诸脑后,毕竟,这其中实在有太多蹊跷。
  不仅仅是这个可笑的谋反失败的罪名,还有许多……
  谢昭野长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换气,接着转身回去写了一句话让信鸽带着折返。
  先不论其他,现阶段,对于北狄的监控绝对不能放松。
  这一世,江烬梧不会再自绝,他会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坐上那至高的位置。届时,这大魏会是江烬梧的大魏。既然是江烬梧的东西,那他便一定要护好食!
  北狄与大魏终会有一战的。
  回完信后,谢昭野的思绪仍未平复。一边继续抄着经,一边在脑子里捋着各种杂乱的信息。
  午后,江烬梧回来了。
  身后还跟了个人,正是刚从青县回来复命的邝韫。
  江烬梧瞥了他一眼,谢昭野心虚地一顿,立刻低头假装专心,实则耳朵忍不住拉长。
  他听见江烬梧坐下后语气温和地问邝韫:“你决定好了吗?真的不跟孤回上京?”
  短短一段日子,邝韫稳重了不少,他抿唇,然后郑重地跪下行了个大礼,少年声音仍让青涩脆亮:“回太子殿下,韫,心意已决。”
  第54章
  江烬梧垂眸沉吟片刻, 最终点头,“罢,既然如此, 那便随你吧。”
  邝韫十分感激, 神色认真:“殿下!我一定跟在温县令身边好好学习, 届时再去上京向您汇报我的学习成果!您一定不要把我忘了!”
  江烬梧笑了笑,点头,“嗯, 孤会记得的。只不过,这既然是你自己选的路, 那便要好好走下去。孤的确很看好你,但不管如何看好你, 一切还是在你自己。”
  邝韫听懂了,再次伏地,“我记住了!”
  ……
  邝韫走后,江烬梧冷冷瞅了眼看似还在乖乖抄经的某人。
  “别装了。”以为他看见这家伙冲邝韫翻白眼了?
  被戳穿了,谢昭野也没觉得不好意思,乐呵呵把笔一扔,跑到江烬梧身边, 非要挤着他坐, “这小子也是真够不识好歹的,不是说把他带回去了吗?他怎么拒绝了?”
  江烬梧刚要开始解释,忽想到什么, 蹙着眉心上下打量他几眼。
  ——这副嘴脸怎地看上去像个搬弄是非的佞臣似的?
  “……他才从青县回来, 一直在为安置那些百姓奔走,如今才有时间回来复命。”江烬梧摇摇头,“应该是长大了吧。”
  今天邝韫一回来, 他就和他说了一路的话,邝韫显然已经不是不久前那满心怨愤什么也不懂的少年人了。
  “殿下,我不想这么快就跟你去上京了。”
  “为何?”
  “我知道殿下抬举我,若是直接跟殿下回去,自然不用愁什么前程,但我心中有愧!”邝韫说,“我很多事情都不懂,去了上京后,殿下当然会照顾我,但我这样,连书也只是粗浅看过几本,这也不知道那也不明白的,怎么对得起殿下的看重?”
  “而且,青县是我和潇潇的第二个故乡。当初我和潇潇流落至此,是在青县被人收留……现在青县百废待兴,我想留在那里!”
  “温县令是个很厉害也很好的官,我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想改变百姓的现状,我佩服这种人,所以也想在温县令身边学习。”
  邝韫能说出这么多来,出乎江烬梧的意料。
  他知道邝韫有些怕谢昭野,但在谢昭野身边时也耳濡目染,后来谢昭野把青县的事放手给了他,即使不需要他做什么决定,可只要他实际去做了些事之后,学到的看到的都只会多不会少。
  短短这么些时日,他就能有这样的改变,江烬梧很欣慰,说明他没有看错人,邝韫的确是个可造之材。
  且,如今青县的县令温从安是去岁从上京外调到金州的,江烬梧任命他做青县县令前就翻过他的卷宗,他这一年在金州的政绩也可圈可点,并不是死板迂腐之辈,不管是心性还是能力都不错,也不怪能让邝韫才跟了么段时日就格外推崇了。
  谢昭野看出了江烬梧的欣赏,呵了声,“净学到些说场面话的本事。话倒是说得好听。”
  江烬梧眸子一瞥,落在他脸上,十分冷淡,看了眼又把脑袋拧回去,“那他可不及你。”
  论睁眼说瞎话,用漂亮话糊弄人都本事,谁能比得过他身边这位啊。
  江烬梧拂袖起身,硬邦邦质问:“经书抄到第几卷了?”
  谢昭野浑身一僵。
  抄到第几卷了?
  他抄的时候完全是一心二用,一上午了
  第一卷还没抄完呢。
  见他不说话,江烬梧看出来了,冷笑一声,转身就要去桌案那儿翻。谢昭野眉心一跳,想起来刚才三心二意时偷描的他的小像还没来得及藏好呢!
  “等等!”
  谢昭野完全想不起来什么邝韫不邝韫的了,一把扯住江烬梧宽大的袖口。
  江烬梧停住脚步,奇怪地等着他的下午文,“怎么了?”
  谢昭野表情一变,可怜得厉害:“殿下,我饿。”
  江烬梧半眯眸子,狐疑地看了看他,让他抄不完不准吃东西,竟然真这么听话?
  谢昭野信誓旦旦说:“殿下,臣本来就很听你的话啊。”
  江烬梧都不兴说。
  他依旧冷冷淡淡的模样,“饿了一顿而已,孤看着,你精神头这么好,还能再多饿两顿。”
  他扯出自己的衣袖,转了个方向向外走去,瞧着还是清清冷冷没有一丝笑意,十分正经,却招了伺候的人来,叫人去备膳了。
  江烬梧:“孤是自己饿了。”
  他看着伺候的人强调。
  下人一头雾水,摸摸后脑勺,“是。奴才这就去准备。”
  谢昭野望了望尚早的天色,跑到他面前挤眉弄眼,故作不知地疑道,“殿下今天饿得真早。”
  江烬梧一甩袖,扭头瞪他。
  “闭嘴!”得了便宜还卖乖!真不该给他半点好脸色!
  *
  上京既然来催了,江烬梧便也打算收拾收拾回去了。
  几个北狄的细作一块打包回去了。
  这几个细作倒是嘴硬,连皇城司都没能撬开他们的嘴,江烬梧还在想怎么处置他们,谢昭野便说了,想把他们押回去上京。
  不管是北狄,亦或者是现如今上京那些不大安分的人,应该点不太想看到这些细作活着。
  江烬梧一听他说,就明白过来,他又打着引蛇出洞的主意。
  就算这蛇引不出来……捏造一点什么,他也不是干不出来。反正谢昭野一直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既然如此,就一起打包吧。
  两人忙碌了几日,才将金州的大小事宜安排妥当。
  离开那一日,许多人来送行。
  潇潇大着胆子上前拉拉江烬梧的袖子,示意有话要说。
  江烬梧笑了下,蹲下身听她讲话。
  潇潇很认真说了一句:“太子殿下,谢谢你。”
  江烬梧眉眼温柔,像极了夜色中高悬的明月,他只是揉揉潇潇的头发,“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潇潇却摇头,“我说的不止是这一次。”
  江烬梧有些疑惑。
  潇潇歪头看了看自己的哥哥,邝韫点头之后,她才继续说:“太子殿下,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了,你应该已经不记得了,两年前我和阿娘跟哥哥走散了,阿娘护着我从陇州逃难来金州找舅舅……”
  孤儿寡母的,身上仅有的干粮也被其他流民抢走了。邝母最终病死在了路上,没能护女儿到最后,潇潇那会比现在还小,更是惊慌失措,还被拍花子盯上了,幸运是遇上了江烬梧带人赶赴陇州。
  江烬梧没有特意见潇潇,只是路过时见势不对救了个孩子罢了,下面的人问话回来说了情况,江烬梧心中起了怜惜,就派人护送了这小姑娘和她母亲的棺木去金州与亲人团聚。
  潇潇也只偷偷瞧过几眼,记下了恩人的样子,后来才晓得原来这个恩人就是太子。
  可惜的是,潇潇和兄长团聚后,没能在舅舅家待多久就被赶出来了,连带着当初江烬梧派去的人留下的银子也全被他们贪了,还是被另外的好心人收留了,有了个住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