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嘻嘻,我可跟某些表白了还没得到半点回应的人不一样。烬哥哥可宠我了!”
  谢昭野冷冷瞥她。
  两个人再度各插一刀,不欢而散。
  涂鄢转头还要回去跟江烬梧添油加醋说一顿坏话。
  “烬哥哥!你千万别喜欢他了!”骂了谢昭野半个时辰后,涂鄢终于做了总结。
  江烬梧无奈笑了下,“他这样每天跟你斗嘴,看来的确没有什么事。”
  涂鄢气得跺脚,“你有没有听我说什么啊?就只关注他有没有事?”
  涂鄢没说谢昭野是说的什么来扎她心的,因此江烬梧也不知道,他若是晓得谢昭野说的话,那就不是现在这样笑着听涂鄢骂人了,肯定要真的动气。
  江烬梧虽被困在这里,但每日都有汇报的文书送进来,他稍好一些就会看,谢昭野来了后,送来的文书又精简了不少,他也不太费神。
  谢昭野无疑是有能力的。只要他想做,就一定能做好。
  这次金州事了,朝廷也到了变一变的时候。
  中枢的格局已经维持了很久,他倒是早有意想调整了,并非是讨厌谁,相反,裴虎、苏允、乃至中枢的另几位次辅,都没有什么大的毛病,只是江烬梧有自己的考虑在。
  人心诡谲,官场上的人更是。为君者要思虑的更多。
  他其实并不想考虑太远,只是自己当下该做什么就深思熟虑之后去做,也不去想若有一天他真要脱身,大魏会变成什么样。
  只是,谢昭野回来之后,有些打破了他原本的安排。
  江烬梧忽然心情低落下来。
  “阿鄢,你说我还有多少时间?”
  涂鄢一愣,“烬哥哥,我不是跟你说了你在转好吗?不止你,还有外面其他染疫的人,我每天都在观察你们的情况,再过段日子,你就能出去了。”
  看得出涂鄢是在有意回避,所以装傻,江烬梧叹了口气,“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涂鄢立在那许久,突然半蹲下身子仰头看他,“我会救你!”
  “烬哥哥,我一定会救你!”
  “就算没办法驱逐那只蛊,我也能保你性命!只是,只是记不住事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我记得,你还说过,不记事、不识人,已经算轻微的后遗症了。”实际上,更严重的应该是“疯癫”这两个字。
  江烬梧闭了闭眼,又笑了,“如果真到那时,你也已经尽力了,不用自责。我会安排好一切,遣返公主府里为质的公主,你也可以趁机回母国,之后是想让这个身份病故还是别的,你可以再同你王姐商量。”
  听出了他自暴自弃的意味,涂鄢猛地站起,“我不!反正我一定不会让你死!”
  “……阿鄢。”他深吸一口气,“有些时候,生不如死比死更可怕。我不会让自己变成那样。”
  绝不。
  涂鄢却听不进去,扭头不看他,转身就要走,“我去看看其他人。”
  江烬梧张了张口,没留她。
  只是涂鄢才出去,又猛地折返回来,劈头盖脸说:“你要是死了,我就把你瞒的那些事全部告诉谢昭野!我还要送他去陪你!他要是舍不得死,我就给他下毒!毒死他!反正他本来就要被人毒死的!”
  江烬梧还没反应,涂鄢一股脑威胁完又跑了。
  后面几天,涂鄢也开始板着个脸,平时还会故意骂一骂谢昭野来逗他,让他打起精神,现在连话都不说几句。
  江烬梧知道,这丫头在表达不满。
  但江烬梧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也有过天真和逃避,只是死在了白家满门被斩的那一年,死在了他独自在三清观苟延残喘那十年,让他不得不为最坏的结果做打算。
  不止是涂鄢,他其实早就为身边的人想好了去处。
  还有谢昭野,他也是。
  江烬梧倚着想了许多,又好像什么也没想。
  过了不知多久,他的唇动了动,才有一句,哑着嗓音,几近于无的:“……喜欢……吗?”
  *
  江烬梧一步步走出斜歪的栅栏时,一抬眸,就瞧见了来接他的人。
  金州官员们全都穿着正经的官袍,只有他,穿着青蓝的常服,未戴冠,只用了一根素色的发带,他本就年轻,在一堆上了年纪的官员们前头格格不入,更像哪家还在学府读书的俊俏公子哥。
  江烬梧一出来,所有人都跪了一地。
  谢昭野却只蹙了下眉,不满道,“殿下怎地才穿这么些?”好在他早有准备,挥手拿了身后小厮捧着的大氅。
  五月的天,天气是回暖了,但金州地处北方,五月也还算不得炎热,正是天气多变的时候。
  涂鄢说他会畏寒,谢昭野记住了。
  江烬梧看着他不说话。
  跪了一地的其他人也只敢偷偷用余光瞥着谢昭野亲手给太子披上衣服,纷纷感叹怪不得人家能当东宫近臣,就这等觉悟,在场竟然再无一人想到!
  江烬梧躲开了他的手,自己系上了,方才看向其他人,“起身吧。”
  他抬步走在前头,“孤这些日子养病,辛苦诸位大人了,听说孤不在时,抄了好几个北狄细作的藏身据点?”
  “都是谢大人的功劳!”
  “是是是,臣等不敢居功。”
  ……
  江烬梧当然知道是谢昭野的功劳。除了他也想不到还有谁能让于参招供了。
  他未瞧他,只是淡声,“那些北狄的探子,应该还留了活口吧?”
  这就是要亲自见的意思了。
  只是他才说完,又忍不住咳了几声。
  “这些事情之后再说,殿下还未恢复元气,应该休息。”谢昭野说得平静,但语气中的强势意味让其他点头哈腰的官员们都不由侧目。
  嘶,虽然是关心,但谢大人怎么能用这种口气呢?要是换个小心眼的,比如当今,没准不仅不觉得他这是关心,还会觉得他不敬!
  江烬梧也很平静:“孤有分寸,谢卿不必担心。”
  但是,谢昭野没分寸。
  江烬梧刚上马车,说要去金州大牢,谢昭野就自顾自坐在了驾车位的旁边,直接下令:“去官衙。”
  金州偏僻,驿站年久失修破得厉害,根本住不得人,所以江烬梧一直是住在官衙后面的别院。
  马夫不敢动作,迟迟不敢答应。
  谢昭野不耐烦了,“我说的话没听见吗?”
  片刻后,马车里传出声轻叹,然后是江烬梧妥协的声音:“听他的。”
  一时间,跟着的金州官员们又对谢昭野的受宠程度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连之前被他收拾过的人都已经在盘算着怎么讨好一下他,最好能一笑泯恩仇。
  不过一笑泯恩仇估计有点难。
  不知道送女儿行不行……谢昭野据说挺洁身自好的,女儿送给这种长得好还有前途的,也是个不错的去处啊……
  一堆人算盘打得飞起。
  第47章
  江烬梧刚下马车, 早早在门口候着的默书就小跑了上来。
  “殿下!”
  江烬梧瞥了眼谢昭野,扶上默书的手,“进去再说。”
  默书原见他瘦了一大圈, 眼泪已经控制不住落下来, 但看他能好好地回来, 又心觉庆幸。
  天知道,他看着那些死于鼠疫的人一批一批地运去焚烧,心里的压力有多大!
  涂鄢说得没错, 江烬梧的元气还没恢复,所以才走了一段路就有些站不稳了。
  谢昭野将他按在椅子上坐下, 歪头跟默书道,“小默公公, 先去把药端来让殿下喝了。”
  默书才想起来,这可是轻慢不得的要紧事,“是是是,奴才这就去!”
  只剩下他们两人了。
  江烬梧要解大氅,谢昭野环顾一圈,看见了不远处默书刚刚燃起的炭盆,才没有出手制止, 还上前接过, 放好。
  其实,他们已经许久没有正经地见过了。
  谢昭野来金州后见到两次都是匆匆又纷乱的,上次能好好坐在一起, 还是二月。
  谢昭野请命去锦州督建燕池渠, 没想到燕池渠还没竣工,北边先爆发了鼠疫。再后来,谢昭野赶回京, 而江烬梧守在金州……
  原来竟然已过去三月有余。
  原来才过去三个月。
  谢昭野在他面前曲着条腿半蹲下,定定望他,问,“殿下一直不肯正眼瞧臣,连说句话都未,这是还在生臣的气吗?”
  江烬梧这下倒是正眼瞧他了,有心要敲打他一下,让他行事收敛着些,便故意问:“那你说说,孤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问完,他又挪开眼睛,瞥见手边有默书刚倒的热茶汤,就拿起,刚抿一口,就听谢昭野答:
  “因为臣亲您的时候,咬破了您的唇?”
  “咳咳咳!”
  江烬梧被水呛到,忍不住咳出来,终于平复了,第一件事就是推开为他拍背的谢昭野,怒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