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江烬梧看了眼雍武帝的脸,他本来就病得断断续续,近日听说连日召妃嫔侍寝,纵欲过度,眼底都是青黑。
  他蹙了蹙眉,但未多说,“是。”
  上京的事很快也传到锦州。
  第33章
  谢昭野有自己的人, 虽然重组巡察司一事还没定下章程,但已经有风声传出来了。
  太快了……
  谢昭野如此想着。
  他一直知道,江烬梧早看那些尸位素餐的狗东西们不顺眼了, 只是种种缘由, 只能隐忍不发。
  江烬梧受先皇后的影响可以说是巨大的。
  早年就有传闻, 说白皇后在自己还年轻貌美时就早早失宠,是因为对皇帝劝谏太过,据传有一回雍武帝直接发了大怒, 也成了坤宁宫失宠的导火索。
  白皇后虽然没能劝得了自己荒唐的丈夫,可江烬梧这个儿子, 大魏的太子,却受尽了她的言传身教。
  他知道江烬梧想做这些, 但在他的打算里,至少得等雍武帝死了,他真正登上帝位,毫无后顾之忧的手揽大权之际,届时秦党也早就不值一提,而他再来做这些,会容易不少。
  某种意义上, 他此时的想法和雍武帝的想法勉强重合了一点。
  若说弄权谋人心, 谢昭野若说第二,怕是满朝上下没人敢称第一,所以他才更明白, 兔子急了还咬人, 更不要说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的疯狗,有些人平素批张皮子还能装装家犬,可若被触动了利益, 谁也不知道这些人能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来。
  只是江烬梧既然已经做了决定,他没什么好说的。
  谢昭野是不在乎什么民生什么吏治的,可没办法,江烬梧在乎。
  谢昭野想起他那性子又忍不住叹:“恐怕这回是真的要被气急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正在一旁做事的许元义和顾玉韬两人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再一看谢昭野脸上蕴着忧虑的缱绻,不知怎么,两人都下意识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许元义用眼神问:大人在说谁呢?
  顾玉韬摇摇头。
  然后两人面面相觑一阵,一致认为,是谢大人的某个藏在心里的温香软玉!
  *
  三月十六,新换的药方起了效果,这次江烬梧没再中途醒来,只是第二天已经免不了会头疼。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三月下旬,押送洪觉和林世昌的囚车到了上京,当即就入了诏狱。
  第二天,江烬梧召开朝会,在大殿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问罪。桩桩件件,罄竹难书,他立在殿前,俯揽下面百官各异的神色,眯了眯眸子,然后直接下令,择日处死,于闹市中凌迟!
  无人敢置喙,生怕这把火早早就烧到了自己头上。
  ……
  月末,宫外传信来,涂鄢这一胎还是掉了。
  她初时嘴上说得洒脱,但江烬梧看过她要的那些药材,是保胎的。其实,她还是舍不得。
  江烬梧换了身衣服出宫去。
  涂鄢窝在廊下摆的榻上,盖了层被子,没睡着,呆呆望着院子的一角,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见他来,涂鄢还很吃惊,“烬哥哥?你怎么出宫了?要是被人发现怎么办?”
  “放心,孤还不至于这么没用。来看看你而已。”他坐下,打量着她没什么血色的脸蹙了下眉,“精神这么差,怎么不好好休息?这个时候能吹风吗?”
  “没事,今天也没风啊。我就是在屋子里待着闷,才让人在这里给我摆了张榻躺一会。”
  江烬梧却仍觉得不太好,他虽然不是女子,但也知道,女子流产也是要坐小月的,涂鄢年纪还小,才十七八岁的年龄,要是落下病根了,以后要怎么办?
  涂鄢笑了笑,“烬哥哥,你说,就我这个身体情况,再差还能差到哪去?好了,别担心了,我再不透透气真的要闷死了。”
  江烬梧默了默,瞧着她的脸色,最终还是不再劝她,只是道,“不能在外边待太久。”
  涂鄢点头,“嗯嗯,明白,再待一会,就一小会!烬哥哥,你来都来了,就这样坐着陪我聊聊天吧。”
  江烬梧垂垂眸,没拒绝。他这回出宫没带默书,带的两个侍卫也留在了外面。
  “还是难过?”
  涂鄢晓得他问什么,笑了一下,“嗯,还是难过。”
  “但我也不知道是在为什么难过。”她说,“我以为自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可是真的到了这一天,还是难过。原来我也做不到自己嘴上说的那么洒脱。”
  “烬哥哥,你知道吗?在孩子脱离我的身体时,我在哭,好疼,哪里都好疼……我竟然开始有点怨他。”
  江烬梧知道她说的那个人。
  “明明我早知道他是什么性子,明明我早习惯了,可是我还是忍不住怨,为什么他不在?为什么我在他眼里还比不上他院子里种的草药?为什么,为什么他连多关心我一点都不肯?”
  “他真的喜欢我吗?我以前喜欢他这个呆子似的模样,现在却开始讨厌了。”
  “烬哥哥,我这样是不是不对,是不是特别不好?明明是我自己不告诉他的,明明他好像也没有什么错。”涂鄢愣愣问。
  江烬梧摇头,“不,没什么不对的。阿鄢,你很好,只是,我坚持我的想法,你们不合适。”
  涂鄢机灵古怪,看似活泼开朗,但她极需要别人全心全意的慰藉。而她的那个呆子很多时候却还要她来迁就退让。
  一个人打碎牙和着血咽下去的感受,怎么会好呢?
  涂鄢抚着平坦的肚子,有些出神地想着很多很多事情,最后才似哭似笑的说,“也许是吧。”
  不知过了多久,涂鄢忽然问:“烬哥哥,你喜欢他吗?”
  江烬梧一愣。
  涂鄢又说出了他的名字,“那个坏人,谢昭野。你喜欢他吗?”
  江烬梧想了好一会儿,说,“我不知道。”
  涂鄢说,“我觉得你是喜欢的。我是看不懂你们那么多复杂的关系,但我就是看得出来,你一定喜欢他。”
  “只是,你的喜欢里似乎总掺着一半的愧疚。烬哥哥,你不觉得你跟他的感情也不对等吗?愧疚和爱掺在一起,会让人分不清的。你总说我,我却觉得,你不止在说我,也在说自己。”
  “烬哥哥,在你看来,他是更想要你的愧疚,还是更想要你的爱?”
  江烬梧还是说,“我不知道。”
  他很早就说过,他不知道谢昭野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在打着什么算盘。他总是插科打诨没个正经,上一秒才觉得他正经了一点,又会立刻发现他在捉弄自己。他怎么会知道他想要什么?
  爱吗?
  他对谢昭野是爱吗?谢昭野会想要这东西吗?
  他不知道。
  但若是褚大人和褚夫人在,大概也只喜欢他们的遗子安安稳稳成婚生子吧?
  他说:“也许,他这两样都不想要。”
  涂鄢有些倦了,但听到江烬梧低声说的这句,脑海里还是浮现出为数不多和那个坏人见的几回面。
  她还记得,在陇州时。
  江烬梧知道了她的身份,决定救下她,谢昭野却对她喊打喊杀,她故意气他,往江烬梧身后躲时,这个人的眼睛都在往她身上扔刀子,一副要把她扒皮抽筋的样子。
  江烬梧还为她训了谢昭野两句,把谢昭野气得浑身冒冷气。
  ……不喜欢吗?怎么可能不喜欢?
  “烬哥哥……”
  江烬梧看出她累了,皱了下眉,“好了,抱你去里面睡,不说话了。”
  ……
  涂鄢最后还记得求他帮忙:“我,我的事,别跟我王姐说。”
  江烬梧抿了下唇,“嗯。”
  *
  江烬梧担心涂鄢,所以隔两日就会去看她。
  从锦州来的好几封信件,他都看了,里头多是谢昭野给他说些锦州的风土人情,然后就是汇报一下燕池渠的工程,他在信里说,若是不出意外,最晚到四月中旬,就能竣工了。
  他本来不准备待到竣工,只是江烬梧想了想,他去都去了,就让他等竣工了再回来。江烬梧已经有打算了,待他交上一份完完整整的报告,有了政绩,加上揭破洪觉一干人等的贪腐行为的功劳,顺理成章就能往上升一升了。
  旁人也说不出什么错处来。
  只是还没等到谢昭野回京,先出了一件大事!
  “鼠疫?”江烬梧有些错愕。
  苏允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匆匆进宫,一向讲究儒礼,今天却连绶带歪了都没发觉,他先去永和殿,只是雍武帝这会竟又召见了妃嫔,让林容把他打发了,说什么有事之后再禀。
  可这种事情哪是能拖的?!
  局势不明,苏允也不敢闹大,只能调转方向,来找江烬梧了。
  “殿下,大魏上一次爆发鼠疫还是成帝时期,这一场大疫,大魏死了足足八百万人!接近整个大魏总人口的十分之一!如果情况属实,朝廷必须马上有所行动,否则若等鼠疫蔓延,无法隔绝,对如今的大魏来说……我朝,实在承受不住此等大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