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秦贵妃前脚还在恼火这一遭她的长乐宫不知道得混进多少人的探子,后脚又遭了打击。
  她就算一直没能坐上皇后宝座,但这么多年,也算半个皇后了,没想到会突然冒出来一个后宫里透明人似的柳妃。她心里明白,这是皇帝在敲打她。她年轻时颜色好,得宠也多,但总会有更年轻漂亮的姑娘乌泱泱地进宫来,她也早不靠帝王宠爱过活了,否则也不会这样全身心在给儿子谋划上。只是即便如此,也还从来没有这样被下过脸面。
  可惜的是长乐宫的瓷器花瓶又要换一批新的了。
  “东宫没了个皇长孙,怎么算也是他江烬梧更亏!下本宫的脸面又如何?只要秦家不倒,只要我的乾儿好好的,陛下就不可能处置本宫!”
  秦贵妃满脸扭曲,愤愤地将茶盏扫翻在地,一抬头,才发现五皇子愣愣站在门口。
  秦贵妃当即一愣,脸上的愤恨扭曲还没退下去:“乾儿?这个时间你怎么来了?这会不是应该在当差吗?”
  五皇子一下子明白过来了,为什么皇兄不见他?为什么默公公看他的眼神那样奇怪?为什么凶手已经抓出来了,父皇还无故打压母妃?
  他张了张嘴,一堆话想说,对上了秦贵妃脸上小心翼翼的掩饰,许久,又将堵在喉头的质问咽了回去。
  他一边痛恨自己的懦弱,一边低下头,摇了摇,“就是,就是来看看您。”
  *
  “谁?”
  笔尖的墨汁即将滴落到纸上时,江烬梧及时收回笔势,他略抬抬眸,有些意外。
  默书低头答:“是秦三娘。”
  秦羽翩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当然不可能在宫里有什么能用的人,因此走的还是秦家的路子。
  “奴才瞧了瞧,送了一套常服的外衫,并两个用金丝线绣了图样的荷包,说是给殿下您的。然后剩下一些药材,说是给涂姑娘补身子的。”
  江烬梧半眯眸子,似笑非笑,“还只是赐婚,竟然已经有当太子妃的贤良气度了?怪不得秦贵妃当初非要为阿乾聘她为妃。”
  有些事儿传出去不好听,但江烬梧却是知道的,当初五皇子闹绝食闹得厉害,非要娶秦五姑娘,秦贵妃没法,但又实在舍不得秦三娘,似是还召秦家三房的太太入宫叙话,打着让两姐妹一起嫁的主意。
  听说那日秦三太太出了永和宫就连个笑都没有了。
  且不说秦川穹官至二品的兵部尚书,又背靠国公府,这秦三娘就是当皇后也没什么当不得的,单说,秦家也是上京的高门大户了,一家的堂姐妹两个共侍一夫,谁为正谁为侧?成什么体统?就是上赶着也没这么办事的啊?
  也就秦贵妃能想出这么想当然的主意。
  江烬梧对秦三娘倒无甚别的看法,他和秦家不对付也牵连不到一个未出阁的小丫头身上,只是乍听闻她这不知是自己想的还是得了长辈授意而办的事,一时颇觉好笑。
  江烬梧思索了下,“去库房挑几件东西,回点儿礼回去,不失礼数即可。”
  默书一边应下一边琢磨,不失礼数即可,那就是不需要过分亲近,加上刚发生的这事儿,东宫的姿态还能再拿捏高一些。
  不过这秦三娘的处境也是尴尬,退一万步来说,即使将来有机会进东宫,殿下也不可能对她有半分信任,这么夹在东宫和秦家之间……啧,可不好过啊。
  但这些与默书没什么关系。他只需要保证自家殿下的利益就好。
  *
  秦府。
  秦家未分家,所以一大家子都还住在国公府。秦羽翩隔壁的院子住的就是秦五娘,前两天秦五娘和五皇子出门踏青,带回来不少风筝、风车这些玩乐的物件,今天天气不错,秦五娘带着丫鬟们在院子里放风筝,一阵欢声笑语,和秦羽翩这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和活泼的秦五娘不同,自小受的教育让她养成了沉静守礼的性格。她有个习惯,心不静的时候,就会练字,写字能让她心静。
  “姑娘,宫里来人了!”
  秦羽翩飞快放下手里的羊毫,“走!”
  只是她还没出院子,就被母亲派来的嬷嬷拦下了,“姑娘,太太说,您不必出面,她现下已经去迎了。”
  秦羽翩脚步一顿,抿了抿唇,“知道了。”只是她眼睛扫了扫身后的丫鬟,又点了性格比较仔细的绿云,“绿云,你去前院看看。”
  只是让丫鬟去,嬷嬷这回倒没有拦了。
  绿云办事细心,心思也细腻,所以秦羽翩才让她去。
  “东宫来的是谁?是常跟在太子身边的默公公吗?”
  秦羽翩一问,绿云便蹙着细眉开始回忆:“不是,是一个眼生的小公公,而且说话时还十分端着。”她想了想才说,“奴婢看着,太太似乎也不大高兴的模样,还有东宫回的礼也是几样中规中矩不出错的。”
  绿云还为自家姑娘打抱不平,“姑娘送去的衣服跟荷包可都是熬夜做好的,药材也是选的上了年份的,想得如此周到,连一个小小的侍妾的照顾到了,这太子殿下竟……”
  怕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秦羽翩忙冷下脸瞪她一眼,“好了,跟着我身边这么多年,还不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只是末了,她站在院子里头,脸上也忍不住泛起苦涩,不过怨的并不是东宫,而是冷着嗓子说,“我还能怎么办?姑母下手便下手了,还做得不聪明,东宫多年无子嗣,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就这样没了,太子必然心里有气。”
  绿云惊愕出声:“姑娘这是说的什么话?难道东宫里那女子的胎竟然是……可宫里不是有定论,已经处置了刘贵人吗?”
  秦羽翩攥了攥手心,意味不明呵了声,“说到底,不过又是在陛下那里耗了一丝情分罢了。”
  可雍武帝这样一个反复无常根本称不上什么温和的君王,在他那里,又还能有多少情分耗?
  姑母看不明白就算了,还一个劲的扯后腿。
  若非是这次的事太明显,她也不至于还要屈尊降贵去关心一个小小的侍妾。
  她才刚被赐婚不到三个月,东宫的第一个孩子就没了,还是她姑母下的手。这是嫌她夹在中间还不够艰难吗?
  秦羽翩闭了闭眼,过了许久,被丫鬟提醒院子里太凉,还是进屋里好。她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吩咐:“去打听一下端慧公主回京了没有,若是已经回来了,便说我邀公主过府赏梅。”
  祖父和父亲还下不了决心,可她若一直如此踌躇,只怕最后只能成为双方博弈的棋子。她不愿如此!
  第30章
  又过了两日, 东宫日日召一大批太医在偏殿耗时间,江烬梧终于觉得时机成熟,可以送涂鄢出宫了。
  先头没了孩子, 这会又没了宠妾, 不光是后宫, 连前朝都知道太子的心情好不了,一个个倒知道夹着尾巴了。
  这回谢昭野送回来的信,江烬梧看了。他学乖觉了, 没在信里写什么不该写的,只不过少不了一故的撒娇卖痴, 看得江烬梧眉头直皱,忍不住跟一旁的默书吐槽:
  “他这也不知是怎么了, 何时开始这样吃不得苦了?一丁点小事就要跟孤大吐苦水,不知道的还以为锦州成什么穷乡僻壤了。”
  就是真穷乡僻壤他也不是没去过,想当初西宁侯让他跟着去岭南剿匪时,岭南才是真的偏僻!
  默书笑眯眯说,“谢大人也不一定是吃不了苦,大约只是……想让殿下多关心一下?”
  这就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吧。自家殿下聪敏机智, 少有人能比, 这时却看不明白了。
  果然,江烬梧即使听默书这样说了,还是一脸怀疑, “是吗?”
  他冷哼, “孤看,只怕是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江烬梧当即写了封信去训斥他吃不了苦。
  默书也不劝。反正他嘴上说的一套,实际做的又是另一套。
  他早就习惯了。若说谢大人怎么会日日就跟他倒苦水?那还不是他自个儿纵出来的?他这几年可是眼瞧着自家殿下还拿谢大人当十多年前那个没长大的小童纵呢!
  *
  上京的信送至锦州时, 谢昭野正准备去参加鸿门宴。
  他本就归心似箭,锦州这些阻挠他的,有一个算一个,若不是担心被江烬梧说,他真是连和他们虚与委蛇的精力都没有。
  听到上京送了信来,他一直不太愉悦的神情才好看了些。
  “谢大人,这是谁的信啊?”竟笑得这么开心?这几日工程停滞,他一直板着脸,其他人都小心翼翼地不敢惹他,生怕火上浇油了。
  谢昭野也不吝,“东宫的信。”说完还含着笑摇摇头,“写来骂我的。”
  许元义险些没绷住自己的表情。
  骂你的你笑得跟朵花儿似的?这可是太子的训斥!还专门写信来训斥!你不诚惶诚恐想着如何补救,还乐呵呵的?
  许元义不懂,但大为震撼。
  难道这就是人家刚弱冠就能当工部侍郎,而自己二十二了还只能混在工部当个小小七品主事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