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竺听然能从倪颂安的反应中看出,对方对倪天娇、奥尔瑟雅所做的全部事情早有了解,这段时日不过是配合着扮演被蒙在鼓里的那个人。
  本就认为倪天娇和奥尔瑟雅异想天开的竺听然更难受了,那倪颂安会知道她的母亲在暗中调查她吗?
  竺听然叹了口气,她无法以一个相当于间谍的身份掺和进倪颂安她们的家事中。
  倪颂安是她看着一步一个脚印成长到现在的,而倪天娇是倪颂安的母亲,奥尔瑟雅又是竺听然多年的上司、同事。
  两方都是竺听然熟悉的人,偏偏两方人的事情难以掰扯,竺听然没法让自己的立场绝对中立,她一开口就是有偏向的,到了现在,她也是无可奈何地劝说着:“也许,是您的母亲们有苦衷。”
  倪颂安惊觉自己口中说出那些话时,她冷静异常,反倒没有原先预想的那般崩溃。就算听到竺听然站在奥尔瑟雅那方,替人找补,倪颂安竟不觉得有多生气。
  她深呼吸一口气:“我不与竺姨您计较,毕竟都是拿钱帮人办事,你有你的立场,我只想问,到底有多少人参与到我妈妈她们假死的事情中来?”
  “现在我妈妈她们又到了哪里,如果半路折返可以做到吗?”倪颂安扶着额头,头痛得很。
  另一边的竺听然立即去查,结果不如人意:“……来不及了,算算时间,她们应该到衢溪橘郡了。”
  第66章 盒盒盒盒!
  “……总之我先回去看看情况,您也不用担心工作会受到影响。”
  倪颂安加快脚步回到车上,让司机立刻送她回家。
  值得庆幸的是,倪颂安回到衢溪橘郡时,虽然看见了奥尔瑟雅,但摩黛丝提并不在这。
  问过罗莎琳后,她才知道摩黛丝提下午急匆匆出去办私事了,具体是什么没有跟任何人说,倪颂安这边都罕见地没收到摩黛丝提发来的消息。
  罗莎琳偷摸着打量她的脸色,迟疑了会儿道:“您的母亲们正在书房里。”
  听到这话的倪颂安没有急着赶过去,反而放慢脚步,注视着罗莎琳:“我想知道,罗莎琳事先知情吗?”
  她忘了补充水分,嗓音听着有些沙哑。
  罗莎琳给倪颂安倒了杯温水,盼着她润润嗓子:“虽然我知道仅凭三言两语,没什么可信力,但我真的以为倪天娇女士和奥尔瑟雅女士遇难了。”
  倪颂安朝她颔首道谢,选择相信她,刚进门那会儿,罗莎琳眼中的震惊难以作假。
  既然罗莎琳不属于骗她的那群人,所以倪颂安对这个管家的态度依然如常。
  “难怪说是空难,给打捞不到尸体找了个合理的借口,竟然也没有一个人提出质疑。”倪颂安冷静下来后,开始逐一盘点自己的经历。
  罗莎琳沉默不语,她夹在其中着实有点儿难办。
  好在倪颂安不是在对着她说,没有强求同处一室的罗莎琳给出反应,倪颂安就只是对着空气喃喃自语,时不时露出讥笑。
  罗莎琳也不知道她这是在笑些什么,只是在心中对奥尔瑟雅她们多了几分责怪,但也仅仅有那么一点儿。
  罗莎琳在衢溪橘郡工作多年,看着奥尔瑟雅从青涩的家主长到后来那处事圆滑的模样,实在是不明白这样的人怎么会做出这等事来,单纯是为蒙骗一个年轻的孩子。
  “也许接下来我讲的话会有些僭越,我很想宽慰您,像竺听然那样说,也许您的母亲们有难以言明的苦衷,她们所做的一切皆是迫于无奈。但很遗憾,我要是说出了这些话,对您来说是一种残忍。”罗莎琳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如果您觉得发泄出那些不满会好受些的话,可以尽情向我倾诉。”
  “不用,我会跟当事人们解决。你盯着点儿衢溪橘郡的大门,如果摩黛丝提回来了,先不要让她见到妈妈们。”倪颂安在书房前嘱咐罗莎琳,随后进入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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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长达一年没见过倪天娇和奥尔瑟雅了,如今再见,对面两人的样貌竟显得有些陌生,就像倪颂安在街边、商场擦肩而过的那些路人。
  不,也不能这样说。倪颂安在心中否定自己的说法,如果没有穿书这事的发生,她怎么也不会与倪天娇她们产生交际。
  即将再次相见时,内心的那些波动,倪颂安统统将其归因于自己和这些书中的角色多少产生了牵绊,没办法做到无动于衷。
  尤其是知道倪天娇跟奥尔瑟雅对自己撒谎时。
  涌上心头的情绪不止是愤怒,还有无力,还有迷茫、失落、愧疚。
  倘若撇去这些情感,倪颂安不禁好奇起来——倪天娇她们发现什么了吗?又会根据那些结论对她做出何种宣判?
  余光中出现两个模糊的身影,倪颂安却不敢正眼去看,连走向那两人的步伐都变得无比沉重。
  见面的第一句话,她该说什么呢?
  倪颂安忽然疑心自己是否有正当的理由去质疑她们,如果猜测属实,那倪天娇她们的离去其实也有倪颂安的一份助力——毕竟倪颂安是原主的话,倪天娇就不会怀疑她的身份,或许也就不会和奥尔瑟雅制造出假死的表象。
  那倪天娇她们又会对自己说什么?
  走向沙发那边的每一步都是如此漫长,倪颂安心跳犹如擂鼓,嗵嗵地响,后背紧绷着,渗出一层薄汗。
  “安安……”
  熟悉的声音在几米外响起,仿佛回到了倪颂安刚穿越那会儿。
  她对周围的一些都感到割裂,觉得见到的所有事物都不真实。原主的母亲倪天娇是其中最特别的存在,想要扮演一个好女儿,倪颂安就无法去拒绝倪天娇的任何要求。
  幸好倪天娇大多数时候都无暇顾及自己的这个孩子,倪天娇更在意自己快乐与否,闲了下来才会想起女儿来,适时地给予女儿一些关爱。
  这些对于原主而言,并不怎么稀奇的母爱,在倪颂安面前却极为罕见、珍贵。
  她不知道如何处理这本不该属于自己的爱,清醒地用原主的身份接受了,背地里又生出愧疚。
  倪天娇现在知道真相了吗?
  这是倪颂安迫切想要了解清楚的事情。
  要是对方已经知晓,那她们间便不会再存在什么祥和安宁的氛围了。
  倪颂安既盼着她发现,又盼着她不知道。
  倪天娇却在唤倪颂安后,一语不发,径直快步走来,抱住了倪颂安。
  良久,她轻声说:“对不起。”
  倪颂安的手指微微蜷了蜷,想要回抱她,但还是缩回了手,没有动作:“……妈妈,你永远都不必同我道歉的。”
  看样子仍然以为她是亲生的孩子……倪颂安在心中叹息。
  她原本的预想中,自己应该大声质问她们究竟有什么难言之隐,为什么要声称遇到空难、选择假死。
  但真的到了倪天娇面前,倪颂安也只是轻飘飘地问了一句:“妈妈,这些日子里,你的身体还好吗?有天天开心吗?”
  得到倪天娇一切都好的答复后,倪颂安转向坐在沙发上的奥尔瑟雅。
  这时她变了态度,不像跟倪天娇说话时那样轻声细语,而是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从嘴里挤出字音:“那,奥尔瑟雅女士,我能问问你,做出这样的决定时,从来都没考虑过自己的孩子吗?”
  代替奥尔瑟雅说话的是倪天娇:“对不起,瞒了你这么久……”
  “不需要道歉。”倪颂安打断她,细究的话,倪颂安也应该跟倪天娇道歉才是,毕竟她占了原主的身份,“我前段时间知道你们没死,但是我不明白,妈妈,你们为什么要说谎骗人?为什么要把我、把摩黛丝提丢在南州?”
  “你们有了解过我和摩黛丝提共度的那些时间吗?”倪颂安目光犀利,这时候她丝毫顾不得礼节。
  “摩黛丝提哭着说她只有我这个继姐的时候,你们在哪里?我在公司忙得连睡觉吃饭都忘记时,你们又在干什么?”
  “不管是我,还是摩黛丝提的成长过程,你们全程当甩手掌柜也就罢了,为什么要欺骗我们呢……为什么要说你们遇到空难离世了呢?”
  倪颂安质问着她们,迎来的只有两人眼中流露出的歉意。
  “我不知道你们出于何种原因,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是,也许你们有你们的苦衷和考量,那摩黛丝提就应该被抛弃吗?”
  话里只提到了摩黛丝提,在倪颂安看来,这孩子才是最容易受伤的那个。她自己因为与亲人牵绊程度不深,并不会从中受到太多的伤害。
  倪颂安急促地呼吸着,嘴唇都在抖。
  “当她回来后,我难道要向她说明,‘妈妈们并没有离世,先前只是因故选择诈死’。她当初花了好长好长的时间才接受这件事,是我努力学着其她姐姐的样子,一点点哄好她,告诉她,虽然没了母亲,但是还有姐姐陪着你。”
  “现在,你们回来了,是,活着是件好事。我也就算了,好歹是个成年人了,但是你们没有考虑过摩黛丝提的心情吗?没有考虑你们的谎言对她的影响有多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