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她努力眨了眨眼睛。
  下一秒,就听见坐在她床边的谢栀清出声问:“醒了?要开灯吗?”
  程时鸢下意识点头。
  灯开的时候,谢栀清还贴心地伸出掌心,盖住她的双眼,过了约莫两三分钟,等到她适应了指缝里的光线,抬手握住她手腕,往外看的时候。
  才发现。
  刚才昏暗中见到的都是错觉,因为这四个人眼中流露出的关切,一个比一个明显。
  哪里有狼?明明只有护主又黏人的狗。
  尤其是。
  病床孤零零地,只能摆在对面的望舒,更是恨不能把眼睛黏在她这里。
  程时鸢有些失笑,不懂她们为什么每个伤都比自己重,却都恨不得拿放大镜对着她,检查她是否有在沈凌熙那里掉过一根头发。
  置身于这间仿佛被改造成大通铺的vip病房里,她听见谢栀清又问道:
  “之前看你走路姿势不太对,要不要拍个片?”
  谢栀清很适时地说:“血液检查的话,你要是不喜欢就不做了。”
  程时鸢忍不住心中一软。
  但被那一双双眼睛同时盯着,实在也没办法解释,自己走路姿势不对的原因,并不是有什么骨伤或者隐秘的夸张伤势。
  明明才刚睡了一场午觉,这会儿她却又拿起被子要往脸上盖:“没事……多睡两觉就好了,我就是累的。”
  “累”这个字一出口。
  结合谢栀清先前的问题,旁边几个人的表情顿时都变得十分微妙。
  夏知燃没忍住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冲谁。
  陈楚星眼中流露出心疼,望舒垂着眼睛,盖住自己眼底的黯然。
  倒是谢栀清面不改色,拉开了程时鸢的手腕。
  “我让人去买新的床单被套了,现在应该在烘干——”
  “脸不要碰到这里的被子,不太干净。”
  顿了顿,她又说道:“你不喜欢检查的话,也可以不做。但总要让我看看,否则我不放心,要是有炎症,不用药的话,变严重怎么办?”
  夏知燃听见她一本正经地在这里,疑似借着恐。吓人的名义谋福利,忍不住想开口。
  却被程时鸢立即打断:
  “不要不要。我会好的,我很强壮。”
  谢栀清向来知道分寸,有些事情的原则和底线几乎被磨到消失,但有些事上却固执得可怕。
  她只问:“让我看,还是让医生看?”
  程时鸢这时候倒是想起来还有其他人了,猫猫祟祟地朝邻床张望。
  像是那种,试图反抗医嘱,还要拉着其他病人一起叛逆的病友。
  陈楚星特别想帮她说话,夏知燃眼皮子一掀,也预备开口,就连对面的望舒,也叹了一口气,准备帮她抵抗某位谢总的强权。
  谢栀清没有给她们半个眼色,就已经平静地截断了程时鸢的希望:
  “她们两个腿残走不过来,一个手残派不上用场。没人能帮你。”
  夏知燃拖长了声音警告:“喂。姓谢的你别太过分啊——”
  谢栀清淡然和她对视,很想提醒她,是不是想要再吃一颗安眠药?
  程时鸢沮丧地垮起脸:“知道了,你让医生过来。”
  她记得,国外的医生都是小病不治、大病等死的类型,反正在这些医生的眼里,估计自己这种程度来看病,约等于被蚊子咬了个包的程度。
  程大明星非常自信地,准备好了被医生宣布平安无事,健康出院的心理准备。
  却忘记了。
  金钱能使鬼推磨。
  对待富人是另一套系统的医生,格外谨慎地、眉头大皱地,在拉开隐私的帘子之后,叽里咕噜地,就留下了一桶夸张的,让她这辈子都吃不完的止痛药。
  以及。
  消炎药,外用药……
  程时鸢目光呆滞地,盯着这些药物在发呆。
  这下连本来对谢栀清有意见的其他人,都变了脸色。
  陈楚星第一次痛恨自己当时,竟然老老实实地去喝姓赵的那杯开水,否则此刻一定有连珠。炮般的疑惑和关怀奉上。
  望舒更是直言道:“程程!你到底怎么了?要不还是去做检查吧?”
  夏知燃暗恨沈凌熙的不做人,只觉自己晚上闲着无聊光是搞她公司的股价已然不够,这次姓沈的倘若还有命活,她一定要让这个家伙亲眼见证公司破产!
  面上,她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程时鸢,你到底在讳疾忌医什么?是想被绑去做检查吗?”
  程时鸢觉得好冤枉。
  早知道医生对待这群钞能力的家伙,是另一副面孔,刚才还不如就应了谢栀清。
  这下她甚至都没办法证明自己真的没事。
  只能格外郁闷地,端起水杯,吃了一颗消炎药和止痛药。
  最后对着那盒外用药,一咬牙,拉上了这张床的帘子,准备自力更生。
  被隔绝在帘子外的四个女人,表情格外紧张地盯着那布帘,目光热度足以让病房发生一起自燃火灾。
  忽然间,夸张的吸气声从里面响起——
  片刻后。
  里面伸出一只手,扣住谢栀清手腕,将她拽了进去。
  程时鸢脸红到极致,将沾满药的棉签递给她,小小声地问:“帮我?”
  谢栀清“嗯”了声。
  程时鸢又趴在她耳边,跟她嘀咕:“轻一点,我会疼。”
  刚才她自己上药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角度不对还是力道不对,总之最后没能狠下心,把药给送进去。
  谢栀清闭了闭眼睛,驱逐那些旖旎的念头,告诉自己这是正常的治疗。
  她点了点头。
  然而直到程时鸢紧张地,扒拉着床杆,由着她将自己裙边缓缓卷上去。
  极有热度的眼神,落在她红肿的,不堪重负的伤处上。
  谢栀清眼中颜色一沉,将雪白肌肤上留下的指引痕迹。
  以及,好似公园里经过了暴雨和狂风拍打,盛开在枝头,糜艳到极致,但是却经不起任何触碰,随时随地要凋零的花。
  她都舍不得碰的人——
  沈、凌、熙!
  谢栀清齿根都冒出恨意,尤其是想到自己那时在程家,是如何小心翼翼地想要让程时鸢舒服。
  然而有个该死的家伙,却这样随心所欲地伤害她的人!
  在这瞬间,谢栀清的心疼压过了一切。
  她几乎是屏着呼吸,将涂好伤药的棉签,轻轻沾上去。
  可就是在这一刹那。
  程时鸢却猛地抓紧了床杆的扶手,指尖用力到发白,唇齿里忍不住溢出甜腻的闷哼。
  原本雪白的脖颈和耳朵,不期然蹿上一股情动的热意。
  她迅速地咬住了自己手背,知道不是谢栀清的问题。
  主要是沈凌熙这几天夜夜笙歌的后遗症。
  谢栀清眼疾手快地,伸手出去,从床头柜上抽了几张纸巾。
  赶在床单被打湿之前,擦干净她腿上的痕迹。
  却因为纸巾粗糙,磨过程时鸢此刻浑身都格外敏感细腻的肌肤,于是不由自主地,纸巾反而越抽越多。
  再看程时鸢咬着手背,眼尾溢出湿痕,通红一片的模样。
  她不由叹了口气,拉开她的手,“疼的话,就咬我。”
  程时鸢语气含糊地跟她说:“没、没事。”
  但等到谢栀清真的开始帮她上药时,却还是没忍住,咬在她身侧的那只手上,喉咙里压抑许久,冒出小兽般呜呜咽咽的动静。
  她也知道现在自己的身体不太对劲。
  所以在意识到,药可能,大部分都白上了的时候。
  又晕乎乎地道歉:“对不起……”
  谢栀清俯身亲了亲她,语气里满是安抚:“没关系。放松一点,不要紧张。”
  然而帘子里,压抑的哭声还是一阵一阵的。
  帘外。
  同时听见那些夸张抽纸动静声的三个病号,格外地沉默。
  沉默到近乎压抑的程度。
  只不过,她们心中却有一个念头,清晰到震耳欲聋:
  治、伤!
  明天就治好这该死的伤!她们明天就要痊愈!!!
  第39章 丢脸的秘密。
  然而痊愈是不可能那么快痊愈的。
  病房里唯一一个,一觉起来好得差不多的人,当然是因为和沈凌熙做得太过火,遵着小题大做的医嘱,又吃消炎药又用外用药的程时鸢。
  昨晚她睡了个好觉。
  醒来的时候,病房里只剩下陈楚星。
  她知道这个时间点,谢栀清应该是在晨跑了,因为手机上有对方发来的消息,给了她几个早餐的选项。
  “吃哪种?都是这边的特色早餐。”
  “我回去之前你要是还没起来,到时候我让附近酒店发新的菜单过来。”
  才看完谢栀清的消息,程时鸢还在划拉图片,就收到临床陈楚星发来的内容。
  “夏家那两位出去接视频电话了,你饿不饿?有没有想吃的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