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程时鸢现在觉得,当年放弃程家的继承人身份,不跟这群目中无人的家伙同流合污,是她做过最正确的选择。
  反正今晚只要在这栋别墅,她就不用担心性命问题,那干嘛还要当受气的夹心饼干?
  程时鸢露出职业假笑,回敬了夏知燃咄咄逼人的话语:
  “那当然不够选啊,谁知道你们有没有什么磨牙、打呼、梦游之类的坏习惯啊?”
  她三两步上前,抬手轻拍了拍宽敞的沙发背,仿佛对它格外满意:
  “我还是选个安稳觉吧——”
  “毕竟我对睡眠质量要求比较高,不太习惯别人的气息离我太近呢。”
  鬼话连篇。
  夏知燃满脸嘲讽地看着她,无声质问,她们俩有没有不好的睡眠习惯,程时鸢心里最清楚不过。
  况且,当年也不知道是谁,在竞赛班不想做题的时候,非要撒娇趴在她腿上睡觉?那时候怎么不嫌弃别人气息太近了?
  程时鸢装作没看懂。
  直到夜半十二点。
  终于跟经纪人确认完明天录节目之间的广告拍摄行程,她难得不用应付任何一个麻烦角色,喟叹地躺进柔软沙发里。
  “咕……”
  肚子却在这时找起了存在感。
  半夜给自己加餐的大明星,哀叹着走向冰箱前,还不忘维持住自己镜头前的形象。
  ——只要把镜头关掉,就没人知道女大明星偷偷吃夜宵!
  然而迎接万事俱备的她的,却只有冰箱里冷冷的一排,赞助商提供的酸奶。
  可恶!
  忘记谢栀清是个比明星还要饮食自律的家伙了,就算在别墅自己做了晚餐,也绝不可能在冰箱留下什么剩饭剩菜。
  程时鸢扁了扁嘴,只好灌下一杯温水,在心里给自己表演《报菜名》。
  试图欺骗嘴和胃对一晚上账单,无暇骚扰她的睡眠。
  但肚子消停了,随便挑选的薄被子,又扛不住这海岛昼夜突变的温差。
  哪怕起来关了阳台窗户,也总觉得身上还是凉飕飕的。
  程时鸢实在懒得折腾了,迷迷糊糊将自己团成一个茧,催眠自己尽快睡着。
  翻来覆去不知第几次时,身上陡然多了一道温暖的重量。
  她舒适地伸展开手脚,无意识蹭了蹭暖和的新被子,又倏然惊醒:完蛋了,谢栀清才是那个觉浅的、容易被各种动静吵醒的人!
  于是她懒懒睁开一只眼睛,含糊地放软了声音,“对不起嘛,吵到你……”
  话音还没落完,就被黑暗中那对凤眼中锐利的情绪所攫住。
  与盖在身上的暖厚被子不同,触碰向她面颊的指侧微凉、甚至冰冷。
  然后下一秒,夏知燃就用这冰凉的掌心,握住程时鸢纤细的脖颈,慢慢收拢力气,直到对方因为这突然的窒息,睁大那双桃花般的眼睛。
  她微笑着,俯身凑近:“没关系。现在看清楚了吗?还会再认错你的‘知知’吗?”
  程时鸢扯开她动作,想想还不够解气,又伸出脚踹了她一下。
  压低声音骂道:“你又在发什么神经?”
  夏知燃见她连生气都不敢大声,仍旧怕吵醒那个恐怕已经睡死了的家伙,不由冷哼了声。
  转而捏住她的脚腕,不许她重新躲回被子里。
  冰冷指尖收紧,像是盘上脚踝的蛇类,警告猎物,一旦做出任何挣扎,她将会应激地露出尖牙,在这柔软皮肤上咬下两颗血洞。
  夏知燃顺势坐在沙发边,居高临下地,顺着窗外月光,看着这个故意选择了沙发,好在夜里被冻到鼻尖通红,刻意用拙劣的卖惨伎俩,想引人心疼的猎物。
  甚至还一次又一次,惹出吵闹动静,生怕别人听不见。
  “真可怜,等了这么久,也没等来你要的人,很失望吧?”
  她甚至还注意到被程时鸢提前盖住的客厅摄像头,认定那是对方为了夜半与情人的偷欢,而提前做足的准备。
  只不过,一想到那个情人不是自己,夏知燃嘴角笑意,愈发凉薄:
  “到底要多少次才会长记性啊?”
  “明明每次最先被抛弃的都是你啊,怎么还这样乐此不疲地,给她当舔狗?”
  唯恐自己的声音不够清楚,她腰身压低到,几乎贴在程时鸢耳边问:
  “你是不是就喜欢当受。虐。狂啊?”
  当年全校都以为,是魅力无边的交际花程时鸢不懂珍惜,心狠地甩掉了她沉默寡言的青梅。
  只有夏知燃才知道,这个年少时单纯又深情的笨蛋,是被谢栀清先一步放弃的。
  若非如此,这个小笨蛋又怎么会落入她夏知燃的股掌之中?
  听说她们后来又分分合合许多次,夏知燃虽然不知每一段具体内情,却几乎能笃定,绝对是谢栀清又在一些重要的抉择中,优先选择了最有利于自己的东西——
  因为像她那样合格的继承人,就应该事事以自我和家族为优先,爱谁,都不能越过爱自己。
  夏知燃没办法接受自己输给这种自私自利的对手。
  她眯了眯眼睛,看着被压在身下的,在模糊月光里,美得像精怪的女人:“喜欢被。虐的话,我也可以满足你的。”
  程时鸢两眼空空,放弃思考她变态的脑回路。
  可能天才的想法,就是这么异于常人吧?
  她面无表情地摊平身体,在彻底清醒、没办法糊弄过去的咕咕叫声里,很平静地应了声好,“那你去给我煮一碗小馄饨。”
  夏知燃:“?”
  有一瞬间,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直到程时鸢挣脱她的束缚,又手脚并用地推她:“快点去,我要吃你以前在家煮的,那个手工小馄饨,我只吃那个。”
  大半夜的,她上哪儿去找那什么该死的手工小馄饨啊?
  夏知燃被她挑剔的指令惹得皱了皱眉头,又很快反应过来,哼笑一声:
  “我凭什么给你煮?”
  “——你又不是我女朋友。”
  程时鸢听懂她的潜台词,有点无语。
  谁会为了一碗小馄饨,就委屈自己跟这种喜怒无常的家伙谈恋爱啊?
  她是饿了,又不是傻了。
  正想将这条缠人的、一点都不像体温那样高冷的美女蛇从身上扯下去,这次却先一步让对方看穿了意图。
  夏知燃压住她身侧被子,将她封印在被子里,看着她被迫乖巧下来的模样,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的唇:
  “不是女朋友也行,大明星使唤别人做事,总不能小气到,一点报酬都不给吧?”
  说完,她试探着,衔住那双,在美术馆门前就觊觎已久的唇。
  夏知燃很讨厌吃东西只吃一半,正因为下午的时候叫不懂事的晚辈打断,才导致她晚上彻夜难眠,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这蜻蜓点水般的吻。
  她坚信,只要尝过了,自己就会对这件事彻底失去好奇心与兴趣。
  毕竟她们从前只是学生,总不能在那个年纪做什么出格过火的事情。
  但等了很多年,才品尝到的、成熟的浆果,似乎比她想象得还要美味。
  夏知燃才开始就没忍住,狠狠咬了下齿间含住的唇瓣,想借此确认,能不能品尝到更甜美的甘霖流出。
  然后就招致猛烈的抗议。
  她敷衍地,安抚地舔过自己留下的齿痕:“嘘。”
  夏知燃随口恐。吓道:“乖,安静点。你也不想吵醒,屋里的另一个人吧?”
  但这句话,却只是让程时鸢挣扎的幅度变得更大。
  如果说刚才偏头去躲夏知燃的时候,还只是将远处墙边隐隐绰绰的黑影,当成夜晚月光照到什么窗帘和衣物的影子。
  那么此时此刻,程时鸢是彻底地看清了,那里真的站着一个人。
  周身的黑暗都沉淀成一种恐怖的气势,谢栀清不知在那里静静地看了多久,直到此时此刻,才看似平静地,微微笑了一下。
  唯独最熟悉这个人的程时鸢,察觉到了这份虚假平静下的压抑。
  她对上谢栀清的眼睛,呼吸一滞。
  却是谢栀清率先打破了沉默:
  “我还以为你们弄出这么大动静,是为了特意通知我起来看呢。”
  “——怎么不继续了?”
  如履薄冰的程时鸢,仿佛听到了什么碎掉的声音。
  或许,是谢栀清摇摇欲坠的理性。
  第10章 重重亲了下去——
  然而夏知燃,却对谢栀清风雨欲来的晦暗情绪,视若无睹——
  甚至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会儿,决定欣然采纳她的“提议”,当着她的面,笑吟吟地,重又抚上程时鸢柔软脸颊。
  “我倒是没意见。”
  谁知她话音刚落,程时鸢就不假思索地,拍开了她的手背。
  还未来得及在被窝里捂热的大明星,就这样光着脚踩在地板上,径直去到谢栀清身旁,轻声细语道:
  “怎么这么晚还没睡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