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就为了确定这种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居然在大家面前,自己说出那些没出息的想法。
  其实现在,我也做不到完全不介意被人知道这些,但既然要得到对方的信任,我也得交出一点东西才行。
  总不能...让一年级的小孩亲口承认,自己把同社团的前辈看作软弱的人了吧。
  尽管这是事实。
  不过也得益于这个毫无争议的事实,这次,我很快就知道,为了获得志贺同学的信任,我需要付出什么——
  就是这份软弱。
  说完,我留意着志贺同学即刻作出的反应。
  没猜错。
  既然没猜错的话,就能说那句话了:
  “谢谢你,志贺。”
  “虽然已经不需要了,但还是谢谢你为我担心。”
  不知道为什么,听完我的感谢,志贺看上去反而快要哭出来了。
  但既然她离开的时候是笑着朝我挥手的,应该是没问题了...
  吧?
  我抬头看向依旧站在原地的木兔。
  “完全是靠谱的前辈啊。”
  “看上去...是这样吗?”
  他毫不犹豫地点头。
  “不过你还记得吗?中岛。”然后笑着看向我——
  “一年级的时候,你可是否认地相当果断呢。”
  如果是说我靠谱的事情...那我倒是没有忘记。
  因为那是我跟木兔之间,为数不多的对话。
  所以与其说是没有忘记,不如说我也记得很清楚。
  “我有说出来吗?”
  “诶?没有吗?”
  我记得很清楚,尽管有在心里否认,但这些会引起反感的真心话,我是不会说的。
  我也的确没说。
  “难道是我记错了吗。”他自言自语。
  差点又被木兔擅自篡改‘记忆’了。
  虽然他不是故意的,而且也算不算什么冒犯人的事情。
  因为他只是在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偷听到了我没有想过要说出来的话,然后,用属于他、也只有他才能做到的方式,替我说了出来。
  “也可能是我记错了吧。”
  在我也看不清自己的内心的时候,隔着不可跨越的时间,那个时候的木兔,替我选择了未来的我真正想要的真实。
  不需要时间转换器,他也逆转了时空。
  作为谢礼,这次就把‘真相’让给他吧。。
  事实证明,我先前的担心也是完全多余的。
  关于恋情的讨论只持续了一个上午,而且比起看上去毫不相干、站在一起甚至还有些突兀的两人,其他人似乎更震惊于木兔居然真的在跟女生交往。
  而不是排球。
  所以一直以来,误会着‘木兔’的其实不止我一个人。
  至于安部教练那边,其实也没有另外的消息,只是为了参加在广岛那边的射击基地举行的培训和紧随其后的选拔赛,作为未成年的我,自然是要征得父母的同意的。
  这对我来说倒不是需要担心的事情,因为我实在想不到,连设置门禁时间都没有考虑过的父母,会出于什么样的理由不在意见书上签字——
  “如果是要问我的意见——”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父亲。
  “我不同意。”
  第53章 关于我们的期待我从来没有了解过……
  我从来没有了解过父亲。
  不论是曾经那个沉迷过酒精的父亲,还是现在这个总是守在电视机前、但从没去现场看过哪怕一场棒球比赛的父亲。
  又或者,是一直都把除开生活必需的部分外的工资交给附近的柏青哥、老虎机...总之是一些不会根据努力给他报酬的机器。
  以前我不懂他为什么喜欢那种东西,把可以买到很多东西的钱,投进叮框作响的大盒子里,最后除了那道勉强还素按清脆的声响,就只剩下混合着杂音的电子乐声——应该说是噪声,那根本算不上什么音乐,尽管也有旋律。
  最后的最后,什么都不剩。
  虽然食物也是这样,但美味的食物能给人快乐,就算不能当作享受,至少也能给人以能量,然后我们就能用上这份能量,去呼吸,让心跳,直到有机会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但从那家店里出来的父亲,别说获得某种动力,他看上去甚至比进去之前更失望。
  所以除了空虚,他还得到了什么呢。
  我不知道,正如我说的,我从没了解过这个人。
  自然,现在的我也不可能知道,明明在我输掉比赛以后,还会漫不经心地安慰我别在意的父亲,为什么会拒绝在意见书上签字。
  签个字而已,不耽误他看比赛、或者出门找乐子,也不需要花费他辛苦挣来的工资。
  有什么理由不愿意。
  我不明白。
  所以我很生气。
  生气到连那张只有一份的意见书都忘在了家里,一个人跑到没有风景的河岸边,看着水里的太阳发呆。
  但这种免费的消遣也持续不了太久,因为它就要回家了。
  可我不想回家。
  “说起来,小光好像高三了吧?也差不多是时候考虑将来的事情了。”
  这就是我在跟你说的事情啊。
  “虽然我是没资格说这个啦,但大家不都是这么做的吗?把更多的精力分给学业,射击就当作特长好了,小光你肯定能去想去的学校,就跟上高中一样。”
  不一样。
  不是‘特长’。
  也不是‘爱好’。
  连喜欢都不是。
  现在的射击对我来说,是比这些更复杂的东西。
  是‘必须’去做的东西。
  “小光你一向很踏实啊,也很少让我们操心。继续下去,肯定不会变成我们这样,将来能做的事情——你肯定有的是选择。”
  不需要。
  我已经选好了。
  我也不打算沉默到最后——
  如果不是听到了那样的话:
  “放弃某个选择,是为了能有更多的选项,更重要的是....不要把人生,押在唯一的可能性上。”
  “会输得很难看的。”
  “算是我这个失败的父亲,唯一有资格对你说的话。”
  如果不是从父亲嘴里,听到了这样的话。
  是心软吗?看到那样的表情。
  还是只是单纯看不下去了。
  谁会想看他...难过到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小光。”
  我没有抬头。
  还是兀自盯着水面,但如果只是‘盯着’,是无法带来任何变化的。
  “还在生气吗?”
  难道不该生气吗。
  我还是没有说话。
  但母亲已经不需要了,从小到大,我都是这么表达愤怒的。
  不情愿地搬家,一个人坐在租来的汽车后座不说话。
  不管前面的两个人用什么理由来搭话。
  不配合地离开,被抱在谁的怀里也不说话。
  不管他们用故作惊异的表情来移走我的注意。
  我都不会说话。
  “至少别生我的气啊——”
  话音未落,一张墨迹未干的白纸出现在我面前。
  这是...
  “这次我可是和你一边的。”
  来不及掩饰,我堪称迫切的接过那张被我遗忘的意见书。
  落款处是清清楚楚的同意二字。
  还有母亲的名字:
  【中岛鸣】
  这是母亲本来的名字,在入籍之前,她也是姓中岛的。
  以前我还怀疑过,她是不是为了这个才跟父亲结的婚。
  “为什么...”
  好像不需要问为什么。
  就像我之前想的那样,两人本来也没有什么非拒绝不可的理由。
  所以奇怪的是不愿意签字的人。
  我不知道母亲有没有听出我其实后悔问了这个毫无意义的问题,但她突然来到我身边,和我一样坐下——
  我不知道她在看哪,也许不是在看一些眼前的东西。
  因为她说的是过去的事情。
  属于中岛鸣的过去。
  这个故事从我知道的部分开始。
  来自小地方的母亲高中还没毕业就只身一人来到了东京,不是因为叛逆,而是没能力负担她的大学费用、那种地方也不可能像东京一样到处都是打工的机会,所以她没办法像我一样靠自己的劳动攒出一笔学费。
  再说了,就算是现在,就算是在东京,不办理贷款的话,也是不可能靠四处兼职攒够大学的学费的。
  培养职业技能的专门学校也不是没有,但母亲家里的人只愿意让她去离家最近的那所——
  她没说那所学校的名字,因为不重要,因为不在东京。
  她说她那个时候就是想来东京啊。
  可能是电视广告看多了,也可能是受了那些动不动把tokyo当作韵脚或者歌名的流行歌曲的影响,总之她就是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