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不止是这样,用这种过分的期待绑架某人,对幸免于这种‘绑架’的人,其实也是一种伤害。
  被看见很难受,但看不见,也未必是件好事。
  我会选择后者,也只是因为习惯了而已,但我从来没把这种忽略当成谁的恩赐,选择怎样的境况是自己的事情,但不代表做出这些的人就能因此无辜。
  不过...可能也只有我这种人会这么想。
  一般来说,都会觉得是在夸人的话吧。
  把好事往坏处想,把好话听成咒骂,也是我的坏习惯。
  但这一点,我已经不打算改了。
  这样想着,我准备离开。
  ...
  ...
  ...
  本来,我也是这么打算的。
  但不知道是为了向根本没说过话、甚至连名字也叫不出的路人证明‘我才是对的’——这种幼稚的想法,还是为了满足莫名产生的好奇,又或者是预感到那天说不定是我最后一次出现在综合大赛的现场了,总之...
  我没有离开。
  我去看了比赛——
  果然。
  被压垮了啊。
  如果说看见和平时完全不一样的木兔,对我来说是意外的发现。
  但换成‘被期待高高捧起的人’狠狠摔倒——这样的说法,那点乍然出现的意外,也随着我心底最后一丝突兀的存在...一同,被海底的黑暗湮没了。
  对这家伙好一点吧。
  不知道在这种时候产生这样的想法是否合适,但那个时候,我的确是这么想的。
  和我一样啊。
  我好像是应该开心的,而且的确,当看到亲身验证了我未能说出口的预言中一样的木兔时,我的确感到那种一直环绕在我周围的孤独,消失了那么一瞬。
  还有点庆幸。
  看吧。我说的没错。
  那种期待,只会害人。
  好像...有点可怜啊。
  啪。
  属于我的比赛已经结束了,但在产生了那个想法的瞬间,我却有种被击中的感觉。
  是真枪实弹。
  果然,不该来的。
  不管那种毫无意义、甚至带着我自己都没能察觉到的‘恶意’的预言是否灵验,不管这里有没有我的同类,不管那些期待、绑架、夸奖之于他意味着什么,对我来说又意味着什么——
  全都没有意义。
  因为不管面对怎样的答案,都无法令我产生任何悸动,不论是兴奋的,还说厌恶的。
  只有无意义的空虚,和‘果然如此’的绝望。
  趁还有力气,先去找教练他们会和吧。
  砰!
  “木兔!”
  “木兔!”
  不要吵了。
  不要再叫那个名字了。
  不要...再擅自对别人抱有期待了!
  你们没看见他——
  “打得好!木兔!”
  当我再次睁开双眼,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张张明显喜悦的面孔。
  来不及擦掉额间溢出的冷汗,或者让好不容易喘上气的胸膛平息下来,我下意识顺着他们的目光,那些我原本以为只会和那些声音一样、在海面之上不断加码的目光看向场内——
  “果然——”
  果然?
  “我是最强的ace!”
  我好像应该愤怒。
  因为这个害我担心了半天,担心到自己都快要窒息的人,明显,是个——
  “骗子。”
  木兔光太郎是个骗子。
  但我为什么笑了呢。
  可能是因为,气过头了吧。
  “中岛?”
  “啊,没什么。抱歉,我又走神了。”
  “我们...一直在说比赛的事情啊。”
  比赛?排球部最近有比赛...
  不对。是我的比赛。
  我的比赛还没有结束,准确来说,是还没有开始。
  “哦,联合大赛的时间好像是...”
  循着记忆里看过的企划书上的数字,我将比赛的具体时间告诉了眼前的木兔,顺便补充了地点。
  “对了。”
  不等他说什么,我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
  熟悉的冲动驱使我说出来。
  是因为想到以前的事情了吗?不,说以前可能还是太过了,其实也就是不到一个月之前的事情。
  但我似乎总是这样,只要一想到过去,不论是多久之前的过去,就会冒出现在的自己根本不会产生的念头。
  “比赛之前,你能来给我加油吗?”
  如果一定要找个理由来解释我当时的反应,我想只有一种说法,那就是鬼上身。
  总之那个让别人来给自己徒增压力,选定的那个人还是‘木兔’的人,绝对不是我,不是中岛夜游光,但具体是谁,我也不清楚,我不记得自己认识那样的人。
  不清楚,不记得,不认识,不知道...
  不想面对。
  当在射击馆的场地外,看着同样穿着枭谷外套的木兔时,我只能想到这四个字。
  我知道这样很过分。
  但我那时候真是鬼迷心窍了。
  或许我的应许之地既不是咖啡店,也不是射击场,而是寺庙——我可能是那种灵感很强的体质。
  但现在意识到这一点已经晚了,不管是作为巫女重新规划人生,还是临阵脱逃。
  “你还好吗?中岛。感觉怎么样!”
  我感觉你好像好得不得了,要不然你替我去吧。
  不负责任的话我说了不少,但无赖到这种程度的,我还是没脸说出来。
  “...还行。”
  “虽然我也很意外,啊!不是说我不想来的意思,我本来也很想来看你比赛的啦。”
  看得出来,而且不止是我看出来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包括刚才看到枭谷校服还惊讶地问我‘小光你同学来看你比赛啦?’——的安部教练,也看出来了。
  没错,木兔到的比我们还早。
  但比起自惭形愧,我们更想知道他为什么要来这么早?
  没记错的话,排球部的合宿才刚刚结束吧。虽然我不认为自己是精力不足的类型,但这家伙未免也太充沛了。
  见我不介意,木兔继续说——
  “只是没想到,中岛你愿意让我来给你加油。”
  虽然我觉得自己对木兔有些过分关注了,但很多时候,他给我的感觉却是比起我那些很少正确的解读,他对我的了解总是更加准确,可以说是准确地过分了。
  读心术?
  “可能...是想改变一下吧。就像发型之类的。”
  如果木叶同学在这里,应该会第一句就说到这个吧。
  这也是安部教练和铃木老师当时没有认出这个‘明明是印象很深刻的孩子’的原因。
  一大早出现在这里的木兔,没有像往常一样顶着和眉峰一起保持着高高上扬的角度的发型。
  是很‘普通’的那种刘海,似乎还能从特定部位的发丝间看到一丝丝若有若无的水汽。
  啊,难怪他到这么早。
  “不会感冒吗?”
  我意有所指地看了看他的发尾,如果木兔因为我一句并不真心的邀请感冒了,我真的会忍不住以死谢罪。
  “哦!没关系,有这个。”
  说着,他向后举起手——我才发现他里面穿的是连帽卫衣。
  灰色的兜帽就这么扣在黑白相间的头顶。
  “诶?男朋友吗?”
  “好高啊,模特?”
  ...
  “你过来的时候也戴着帽子吗?”
  我装作没听见两侧传来的声音。
  和我不一样,他倒是真的没听见。
  他点点头。
  “可能是早上没有晨跑,然后又一直被帽子压住了吧...”
  他又伸手将帽子摘下——
  “难道很奇怪吗?说起来,过来的时候好像的确感觉有人在看我...”
  这是什么形象改造以后的少女漫女主言论。
  我摇了摇头,但我不想对他在意的事情做出评价。
  因为常年维持着根本没有‘发型’可言的头发形状的我,没有审美上的自信,所以就像我说的,也只是意外而已。
  不过从刚才路过的人的反应和木兔的说法判断,就算是‘奇怪’,可能也是好的方面吧。
  “要不...还是先进去吧。”
  他点点头。
  走进射击馆,除了和木兔一样来给选手加油的‘亲友’类型,剩下的,就是和我一样的选手了。
  “今年是两个人吗?”
  顺带一提,男女射击的比赛虽然是分开的,但射击馆只有一个,所以像这样的公共区域都是共享的。
  “不,那个人我认识,之前看排球比赛的时候...”
  这倒是我没想到的事情,但也不算特别意外吧,最近不管是‘综合大赛’还是‘春高’,排球比赛的人气都有泛大众化的趋势,像木兔这样的选手会被其他学校的人认出也不是罕见的事情。
  “啊...那不是又跟以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