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看来应该是薰衣草液的能力。”戈尔德提醒道,尖着手指开始吃一块糕点。
  “你有办法?”华生问道。
  “没有,”卢纳摇了摇头,“如果我能对付的了,我就不讨厌薰衣草了。”
  “薰衣草是某种媒介。”卢纳含混不清地解释道,“对于人类的精神,它就像菱镜,菱镜能把日光折射成七色光,那么薰衣草也能将人类的精神世界解离,和一些其他的零件拼接在一起,然后他们主体还意识不到问题。”
  “你们说过,杰克是个人类。”华生双手十指交叉,前倾了上半身问道,“人类可以做到这个么?”
  “人类才能做到这个。”戈尔德轻声慢语道,“人类才理解人类。”
  “我们没法精准的拼凑,也没有办法天衣无缝,因为我们不是人类,也永远成不了人类。”戈尔德说,她注视着卢纳的头顶,“就像我们都觉得卢纳是个不折不扣的强者。”
  “而人类,”她摊开了一只手,一根一根地舒开了手指,发出了一声冷笑,“说她是个智障少女。”
  “智障少女这件事,我觉得暂时可以过去了。”卢纳不满地说,“等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人类都记住我,我是最伟大的慧眼持有者,是一切真相的主人。”
  “并且是个智障少女。”戈尔德摸了摸她的头,像是在撸一只小兔子。
  卢纳抬起了眼睛,“智障少女和前面的难道不冲突么?”
  “对人类来说不冲突的哦。”戈尔德抬起了一根手指,笑得眉眼弯弯。
  华生在心里觉得戈尔德对人类的确是更了解一些的,但是也只是从她的角度而已。
  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戈尔德,听上去似乎是gold的谐音,他们的名字都是人类取的,虽然戈尔德不愿意透露自己的性质和真名,但是看她雍容优雅的外表和亲和的举止。
  是不是她就是那位传说中的丰饶之王呢。
  然而丰饶之王又如何自称是最适合对付杰克的呢?
  华生抬起手,用掌根按了按太阳穴,他必须试着推理,并不是因为他多么善于此事,只是因为他还有朋友需要他去救助。
  麦考夫福尔摩斯承诺会尽量摆平舆论。
  “但是这并不好办。”麦考夫说,他掐断了手中的烟,“华生医生,这个展开实在太符合人类的偏好了。”
  “他们真的对这样的故事过于喜闻乐见,到了即使是假的,也渴望它是真的那种程度。”
  人类就喜欢看高贵者蒙尘,正义者堕落,而且这是何等刺激的双面人生,白天里是伦敦坊间传闻里的名侦探,而晚上则是最穷凶极恶的变态杀人狂。
  杰克就是福尔摩斯。
  光是这个猜想,就足以让生活空乏枯燥的市民们振奋起来。
  听说了么,杰克就是福尔摩斯。
  这么一句话,就可以成为在酒馆里的明星。
  开膛手杰克竟是夏洛克福尔摩斯。
  这样一个头版头条,足以让任何一个报纸赚的盆满钵溢。
  人们停不下来。
  越是禁止越是狂热,而且一旦禁止讨论,他们肯定认为这就是真相,并且编造更加有趣的黑幕与阴谋,更加激烈的讨论起来。
  这比关心少女的冤屈有趣多了。
  不得不说,开膛手杰克是个大恶棍,还是对人类理解十分透彻的那种大恶棍。
  令人恶心,但是又难以战胜。
  “听说你杀死她们之前,都要和她们发生性关系。”狱卒点上了烟,好奇地问道,“那你和多少人发生过关系了。”
  灰瞳男人静默地坐在灰色的囚室里,他看着自己的手,和单调的地板。
  他极有可能是开膛手杰克这个前提之下,无数人问过他这个问题了。
  在这座监狱里,他们的生活更无聊。
  比起真相来说,血和性更受欢迎,也更永恒。
  夏洛克福尔摩斯没法回答这个问题。
  他的大脑中似乎有了一些谋杀的片段,他不排除自己就是开膛手杰克这个事实。
  人在梦游之中,也会有性行为的,他知道这个是已经被证实的。
  然而。
  他微微地抬起了眼睛,看向了站在门口一脸好奇的狱卒。
  “我不知道。”他说话了,久为使用的声带生疏而嘶哑。
  狱卒明显兴致勃勃了起来,这个青年已经三天没有说话了,他本以为所有的问题他都不会回答,但是他居然开口了。
  “梦游中的事情,是很难记得的。”夏洛克福尔摩斯说,他抬起了头,一双灰色的眼睛直视着狱卒。
  被这家伙直接看着还真让人不舒服,狱卒想,他用力地抽了口烟,在心里鄙夷不屑地想,要推给做梦么,据说这样可以减免刑罚,他有个身居高位的哥哥,应该是安排了这套说辞。
  他笑了一声,“这些你可以和法官去说,和我说可没用。”
  “你来这里四个晚上了,你晚上睡觉一动都没动过。”狱卒轻蔑地说,“难道你今晚要梦游一下,装装样子么?”
  他没有梦游症,夏洛克福尔摩斯身体轻轻地颤抖了一下,好像从冰水中爬了出来一样。
  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梦游症,而如今他应该是没有梦游症的。
  但是那些零散的片段,的确是出现在自己的脑子里的。
  他有没有遇到过什么,科学不能解释的事情。
  有这样的事么。
  他放下了手,轻轻地靠在了墙上,然后他感觉背后有羊毛勾住了粗糙墙皮的感觉,他伸出手来摸了摸,然后他摸到了自己的外套上一个小小的凹陷。
  这是什么?
  他什么时候把自己的外套烧坏了么?
  不,不是他自己烧坏的。
  大脑属于人类常识的掩饰开始一层层的退潮。
  他看到了灰蒙蒙的白色的里伦敦,然后看到了空荡荡的街道上,站着一个异色眼眸的少女。
  “卢纳。”他轻声吐出了一个名字。
  她叫卢纳,这是自己给她取的名字,她是里世界的王,是第十三王,也是那天晚上开膛手首次失手的猎物。
  卢纳,他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他突然感到了某种联系在他的身上复苏了起来,好像隐隐约约看到了淡金色的新月。
  她的赐福果然在自己想起她的一瞬间再一次笼罩了他。
  果然,离开王不到三天,人类的记忆都会被近乎于修正于无形,他也是如此的,卢纳那个轻率的协议虽然脆弱,但是也能很好地保护她,让没有任何一个人类可以一直记得她。
  卢纳,王,里世界,信徒,开膛手,所有的信息在常识的掩饰下瞬间退潮。
  他知道,为了记得这些信息,他不能再喝水了。
  他舔了舔干燥嘴唇上白色的死皮,静默地垂下了眼睛,既然全部的信息都回笼到了他的脑海之中,他一定可以在自己渴死之前找到那个男人。
  这里没有人在意真相。
  然而真相对他来说,远比血与性更让他灵魂振奋。
  “能将报纸给我看看么?”他问道,看向了狱卒,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枚大面值硬币,递到了对方的手里。
  第23章
  “证明我智力正常?”卢纳抬起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啊?”
  “如果我智力不正常,你们就要去找收容机构。”她读着纸上的字,她为什么要向人类证明自己很像一个人类,这对她的体面有什么好处么?
  名侦探和他囚禁饲养的小女孩,这个故事和名侦探其实是变态杀人狂一样让人感兴趣。
  “啊?”卢纳抬起了头,她抱起了双臂,看向了对面衣冠楚楚的工作人员,然后她微微眯了眯眼睛,她漫不经心地用皮鞋抵着桌子腿,轻轻地摇晃着自己的椅子。
  “什么是正常?”她问道,她捏起了自己的答题纸,无论是计算,还是图形,甚至人际关系她都在哈尔芙的帮助下答到了不低的分数,虽然她自己虽然未必能做的这么好,但是她可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但是这些人依旧表示,她智力不正常。
  “什么是正常啊?”她反问道,“我感觉测试结果来说,我应该是有自主判断力,有自我认知的吧。”
  她生而为王,可从来没有被这样拷问过,少女的手指摸着扶手,深深地吸了口气。
  然后她抬起了头。
  记者似乎觉得这个少女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了。
  她的眼睛似乎一瞬间出现了什么,又隐没了。
  可能是幻觉,这段时间因为这个重磅新闻,整个行业都在不眠不休,他揉了揉眼睛,看了过去,少女的眼睛又恢复了天鹅绒一样的暗淡无光。
  然后卢纳前倾了身体,她微微地张开了嘴,尖尖的犬齿在灯光下闪烁着不祥的光彩。
  “这就是你觉得更有价值的么?”她问道,“为什么?”
  记者被这个没头没尾的问题弄得怔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