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她要是知道陈叙在屋檐下蹲着,打死也会穿个外套出来,这穿着在新世纪压根没问题,但在这里不行,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给陈叙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
  等明天陈叙会不会又说她一通?
  温南看了眼从陈叙屋里透出来的光亮,转身回屋无声的叹了口气,然后拿起搭在床尾的藏蓝色外套穿上跑到厕所。
  早知道晚上不喝那半缸子水了。
  上完厕所,温南拢紧外套,经过陈叙屋门时,犹豫了一下,还是先认错:“哥,我不知道你在外面,对不起。”
  屋里传来陈叙磁性沙哑的声音:“没事。”
  他的声音比先前还要暗哑:“不早了,你赶紧睡。”
  温南也不知道陈叙怎么想她的,她抿了抿唇,最终什么也没说,跑回屋里关上门,一头扎到床上拍了拍脑袋,懊恼自己为什么出门前不看下屋檐下有没有人,温南在床上翻来覆去,也不知道折腾了多久才睡着,一直到外面号角声响起,鸡圈里传来咕咕的鸡叫声时才迷迷糊糊的醒来,明亮的光线穿透窗帘照在床上,温南眯了眯眼,忽然间反应过来还要去食堂炒菜,这个点怕是都到了饭点了!
  温南着急忙慌的穿好衣服,开门跑出去的时候正好撞上从外面回来的陈叙。
  男人穿着军装,下摆系在裤腰里,裤腰上勒着黑色皮带,身姿高大颀长,腰身劲瘦,无形中爆发着力量感,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一个人,是三团的周岩,他也穿着军装,体格跟陈叙不相上下,温南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陈叙昨晚说李局长儿子今天结婚,他帮她请了一天假。
  这一觉她都快睡懵了。
  陈叙笑道:“起来了。”
  男人走到井边压了半盆水,掀目光看了眼还有些云里雾里的温南,眼底盛满了温柔:“过来刷牙洗脸,吃完饭我们就走。”
  温南看到陈叙就想到昨晚的尴尬,她不敢看陈叙,低着头走过去蹲下身洗脸刷牙,陈奶奶从厨房窗户那探头:“小叙,端饭,吃饭了。”然后看向周岩:“小岩来了。”
  周岩笑道:“奶奶,好久没见,有没有想我。”
  陈叙和周岩是从一个部队调过来的战友,都在李局长手底下当过兵,当初陈叙在那边家属区时,周岩就经常去陈家,和陈家两兄弟关系都很铁。
  陈奶奶笑的慈祥:“当然想了,奶奶还说你怎么好长时间没过来了。”
  周岩说:“前段时间出去拉练了,最近几天刚回来了。”
  他看了眼洗漱完起身擦脸的温南,自从上次知道她和陈杰谈对象后,周岩再没厚脸皮去找过温南,保持着该有的分寸,眼下又看见温南,周岩爽朗的打了声招呼:“温南。”
  温南笑道:“周营长。”
  她刚洗完脸,睫毛湿漉漉的,明亮的眼底浸着洇湿潮雾,小脸雪白漂亮,尤其笑起来脸颊的酒窝极为吸引人的目光,周岩看失神了一会,他还没避开视线,陈叙就已经挡在他身前,将温南手里的毛巾搭在绷绳上:“洗完脸去吃饭。”
  陈叙离她很近,几乎在他挨过来的一瞬间,温南感觉到了男人身上强烈的热意,她往后退了一步,慌忙低下头说:“好。”
  陈叙:……
  温南对他一副避之不及的架势,险些让陈叙气笑了,合着他昨晚说的那几句话都白说了。
  往常饭桌上都是三个人,今天难得坐了四个人,陈奶奶问周岩:“小岩,你爹娘身体都还好吗?”
  周岩笑道:“都挺好的,我这次去拉练的地方离我家近,抽空回去了一趟看他们两。”
  陈奶奶让周岩多吃点,然后问道:“你这趟回去,你爹娘给你介绍媳妇了吗?奶奶记得你比小叙大一岁,咋样了,你啥时候成家?”
  周岩:……
  他发现不管是他爹娘还是村里人,包括陈奶奶,见了他都要问问什么时候结婚。
  周岩说:“不着急。”
  陈奶奶知道,小叙,小州和周岩都一个样,只要提成家的事,他们三个都说不着急,想到前天晚上陈叙说他有喜欢的姑娘,看了眼埋头吃饭的大孙子,想从他嘴里问出话估计悬,一开始不知道也就算了,现在知道了,陈奶奶睡觉都着急,小孙子离得远管不上了,那就先管大孙子,于是问周岩:“小岩,我们家小叙说他有喜欢的人了,我问他,这小子也不告诉我,你天天跟小叙在一块,你知道是谁吗?”
  周岩:???
  陈叙有喜欢的姑娘了?!
  他怎么不知道?!
  周岩下意识看向陈叙,拿眼神瞄他,似乎在说:好小子,藏得够深啊,赶紧说,是哪家的姑娘?
  陈叙:……
  他埋头吃饭:“奶奶,你不用问周岩,他不知道。”
  陈奶奶:……
  周岩:……
  温南端起碗喝了一口汤,掩饰住眼底落寞的情绪,喝完稀饭将筷子放在桌上,唇角抿着笑意:“我吃完了,我先去换件衣服。”
  温南回到屋里,关上门,闷闷的喘了口气,从箱子里翻衣服,原主来家属区就带了两个替换的衬衫和裤子,再就是一个藏青色外套,剩下的衣服都在小姨家里放着,温南待在这的两个月,几乎是两间衣服替换着穿。
  巷子里实在没有别的衣服,温南拿起床尾晾干的白底黄花衬衫穿上,辫了两个辫子,将额前的刘海拨了拨,换上干净的裤子和鞋子才出去,陈叙他们已经吃完饭了,两人在屋里洗锅碗,陈奶奶看见温南,和蔼的笑了笑:“我们南南长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温南脸上扬起笑容,眼睛璀亮好看:“谢谢姨奶夸奖。”
  她声音脆甜,笑的露出了洁白的贝齿,粉嫩的舌尖不经意间舔了下唇畔,陈叙将碗筷放在柜子里,透过窗外看到了这一幕,陈杰没来家里之前,温南也曾对他这么笑过,自从前天晚上那顿饭之后,这小姑娘见了他就躲。
  厨房里面,周岩把抹布的水拧干,问道:“奶奶不去吗?”
  陈叙收回视线,将柜子门关上:“奶奶不去。”
  男人的话刚落,外面的温南也在问陈奶奶:“姨奶,你真不去吗?去县城我还能陪您转转呢。”
  陈奶奶拍了拍温南的手:“姨奶就不去,路上来回七个多小时,姨奶这把老骨头折腾经不起折腾。”
  这么一说也是。
  温南没再勉强陈奶奶,等陈叙他们忙完厨房,温南跟着他们走出家门,张小娥在院里坐着,看见他们出去,走出来问道:“陈营长,你们干啥去?”
  陈叙说了去县城,张小娥赶紧道:“你们咋去?”
  周岩接话:“军区的车送我们过去。”
  “那你们等我会。”张小娥往回跑:“我拿样东西,你们捎我一道。”
  没一会张小娥从院里出来,跟站在门外的陈奶奶说:“候婶子,老杜中午回来的话你就让他去食堂吃,我去我闺女那转一圈。”
  陈奶奶摆手:“知道了。”
  几个人走出家属区,经过拐角巷子时看见了拿着往杏花村走的赵小麦,小麦手里拿着镰刀,背影又瘦又小,孤零零的一个人,瞧着很是可怜,温南望着小麦的身影,从她身上看到了前世的自己,被父母抛弃,爷爷不疼奶奶不爱,两个哥哥明着暗着的欺负她,她从小为了一口饭,为了能上学,忍受了这辈子所有的委屈。
  张小娥也看见了赵小麦,哼了一声,气道:“花凤珍个狼叼的,这么对自己闺女迟早遭报应的!”
  温南听出张小娥话里的不对劲,她平常看见小麦也不像今天这么气愤,于是扭头问道:“张婶子,花婶子怎么了?”
  军用吉普车停在石桥上,开车的是军区的司机,陈叙和周岩让张小娥坐在副驾驶,他们两人上了后排,温南坐在驾驶室的后面,看着张小娥系上安全带,然后开始说花凤珍的事:“我昨晚上去串门,听丁红娟说花凤珍给小麦张罗着找对象呢,别的要求没有,只要给三百块彩礼钱就行,他娘的狗玩意,真是要钱不要脸了,这哪是嫁闺女,这是卖闺女,万一对方是个老鳏夫,给三百块钱高价彩礼,以花凤珍的性子真会把小麦嫁过去,我就没见过这么狠心当娘的!”
  温南只能说,张小娥还是见少了。
  绝情狠心的母亲太多了,把孩子生下来扔到厕所的,掐死的,淹死在尿盆里,扔在路边的,多的是,她到现在都记得她出生那天的事,当初她妈妈生她的那天,爷爷奶奶高兴的赶往医院,她爸爸给爷爷打电话说生了女儿,老两口一听,直接让出租车掉头回家了,这事还是她二妈告诉她的。
  原主也是个命苦的,如果原主当时没有坚持到南阳市来,或许就被冯春嫁给老鳏夫了。
  陈叙问:“赵营长怎么说?”
  周岩听得脑门青筋突突直跳,他和陈叙调到这边三年,陈家和赵家挨的近,对于赵家重男轻女的事他多少知道一些,眼下又听了这事,语气都有些冷:“我觉得赵营长跟她媳妇穿一条裤子,要不然花婶子敢在外面这么猖狂的四处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