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屋门的栓子坏了,只有陈叙能修。
  她走出屋门,下意识看了眼隔壁的屋子,陈叙屋门大开,可见人不在屋里,院里也只有陈奶奶一个人,温南松了口气,她走到井边打水洗脸刷牙,陈奶奶喂完鸡,转身看到蹲在井边的温南,笑道:“南南,你以后可得长记性,可不能在洗澡的时候睡着了,万一淹在水桶里怎么办?这可不是小事。”
  温南不好意思的笑了下:“姨奶,我知道了。”
  她洗完脸,闻到了厨房里的饭香味,知道陈奶奶已经做好早饭了,于是问:“姨奶,我哥呢?”
  陈奶奶在井边洗手,说道:“天不亮就去团里了,走的时候说早上不回来吃饭了。”
  温南抿了下唇,跟陈奶奶去厨房端饭。
  或许不止她尴尬,陈营长也尴尬吧?
  陈奶奶早饭做的不多,吃过早饭温南把碗筷收拾到厨房洗干净,她看到院里晾着陈叙的衣服,昨晚洗澡前还没有,想来应该是在她睡着的时候洗的,这么说,陈叙腕上压根没睡多久的觉?
  温南回屋把脏衣服拿出来,又把陈奶奶换下来的衣服拿到井边洗干净。
  忙完这些后,她拿着搪瓷盆去屋里把木桶里的水一盆盆舀出来泼在菜地旁的水沟里,木桶里就剩下一些水了,她双手抓着木桶用力往外拽,小脸憋的通红,屋门的亮光陡地暗下,一只强有力手搭在她手边,稳稳抓住木桶边缘:“我来吧。”
  温南一怔,看着她手边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错愕抬头,也不知道陈叙什么时候回来的。
  第42章
  男人手劲很大,单手拎着桶往出走,将桶里的水倒到菜地旁,温南站在屋门口,看着陈叙将桶放到屋门口,全程没看她一眼,然后闷着头回到屋里。
  温南看出来了。
  不止她尴尬,陈叙也尴尬呢。
  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生气?气她咋咋呼呼的?
  温南转身回到屋里,刚坐到床边就看见陈叙拿着榔头和起子过来了,他看了眼屋里的温南,脚步顿了一下,还是踏进屋里,转身关上屋门在门栓上捣鼓修理,屋门一关,屋里的光线一下子暗了,温南看向陈叙高大的背影,抿了抿唇,喉咙竟然卡壳了,不知道说什么。
  “昨晚的事,抱歉。”
  陈叙率先打破沉默。
  榔头砸在门上发出碰碰的声音,像是在温南心里凿出一个洞。
  她小声道:“没事,是我的问题。”
  屋里光线不算太好,陈叙听到身后的呼吸频率逐渐紊乱,昨晚的一幕从脑海里匆匆掠过,男人快速修好门栓,拉开木门出去时,交代了一句:“以后别在木桶里睡着了,很危险。”
  温南小声的“哦”了下。
  陈叙今天回来的早,一直到饭点都没去部队,中午饭是温南做的,她做的汤面条,三人坐在桌上时,陈叙和温南都闷着头吃饭,谁也没说话,隔壁张小娥嗓门特别大,在说牛来花这两天跟癔症了一样,见谁都说她儿媳妇怀孕了,跟谁没大过肚子一样。
  吃过饭陈叙和杜团长他们去部队了,温南帮陈奶奶干完家务活,出门去草地找小麦。
  她走出小巷子口,看见前面大树底下坐了一堆人,都是家属区的婆子和军嫂,牛来花也在那,平日里她很少出门,大家只知道康连长有个娘,有些人都没咋见过她,这两天林美珍怀孕的事传出去,牛来花跟诈尸了一样,一天不着家的在家属区晃悠,见人就说她儿媳妇怀孕了。
  就像张小娥说的,跟魔怔了一样。
  温南经过石桥,碰见迎面走来的林美珍和林老太,两人有说有笑的,一看见温南,脸上的笑都僵住了。
  温南:……
  笑啊,怎么不笑了?
  是天生不爱笑吗?
  林美珍下意识摸了下肚子,昨天看见温南时,她险些把魂吓没了,就怕温南当着老康的面说她怀的是李红平的孩子,不管老康信不信,但肯定会让老康怀疑的。
  她例假延迟了一个月都没来,当时以为是在草地里和李红平干那事时被温南吓到了,后来李红平那玩意也不行了,她就一直没当回事,直到前两天她在她婆婆跟前随口说了句例假延迟了一个月都没来,她婆婆一听,一改往常的冷脸,立刻让老康请半天假带她去县城大医院检查,看是不是怀孕了。
  没想到已检查,还真怀了。
  婆婆知道她怀孕后,再也没对她冷过脸,把她当宝贝似的,就连锅碗也不让她洗了,啥也不让她干,想吃啥就让老康给她买啥,林美珍从小到大都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
  那一整天她都在恍惚,以为自己飘在云端里,跟做梦一样。
  就连老康都对她特别温柔,饭点一回来就温柔的问她肚子难不难受,生怕她有个好歹。
  这两天林美珍飘忽忽,全然忘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李红平的,直到昨天碰见温南,就像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凉水,瞬间清醒过来,温南知道所有的事,万一哪天她贴大字报,把她和李红平的事说出来怎么办?
  林美珍眼里闪过恶毒的恨意,她僵硬的扯了下嘴角:“你咋这么早回来了?”
  温南明知故问:“我回来,你不高兴?”
  林美珍:……
  废话,她巴不得这狐狸精一辈子别回来!
  林老太对温南一肚子怨气,她想骂温南两句,被林美珍拽了下袖子,然后对温南说:“我先走了。”
  拽着林老太就走了。
  “珍珍啊,娘给你炖了半只鸡,在锅里温着呢,走,咱们回家吃鸡肉去。”
  牛来花正跟军嫂们聊天呢,看见林美珍过来,一副看见活祖宗的模样。
  温南:……
  要不是她亲眼看到,真想象不出先前还打的热火朝天的婆媳两,这会亲的跟娘两一样。
  她去草地找赵小麦,陪了她一会才回去,路过杏花村时,看见林美霞从前方的拐角往回家走,她手里拎着一个醋壶,应该是刚从供销社打完醋回来,几天不见,林美霞人瘦了一圈,头发有些毛躁,眼窝有些凹陷,眼下还有浓重的黑眼圈,一看这几天就没休息好。
  也是,父母偏向她姐,为了让林美珍怀上孩子,让她的丈夫陪林美珍搞破鞋,结果被人发现,挨骂的是李红平,被人嘲笑的是她,林美珍美滋滋的躲在后面安然无恙。
  眼下李红平又被抓了,她成了杏花村人人笑话的对象,林美珍现在又怀了身孕,不论在婆家还是娘家都是被供着的宝贝,林美霞心里能舒坦?
  林美霞似乎注意到了温南的目光,转头朝这边看来。
  温南站在路边,雪白无暇的脸蛋扬起一抹单纯无害的笑容,但在林美霞眼里,这抹笑容特别刺眼,她觉得温南在挑衅她,看她笑话,一双眼睛死死的瞪着温南:“你看啥看!有啥可看的,你不就是想笑话我吗,想骂我活该吗?你想骂就骂啊,我堵你嘴了?”
  温南:……
  林美霞还在继续:“李红平被抓去劳改了,我成了全村人的笑话,我姐现在过着好日子,你不就是想说我活该招了这么个上门女婿吗?你骂啊!骂啊!”
  林美霞使劲吼着,脖子上的青筋都突显了,眼睛突出,看起来有些骇人。
  温南觉得,林美霞精神好像崩溃了。
  她怕不是被林家人搞抑郁了?
  林美霞这会状态不对,温南也懒得多待,转身顺着通往家属区的那条路走了,林美霞死死盯着温南的背影,一直到温南的身影走远了也没收回视线。
  温南回到家,张小娥正坐在院里跟陈奶奶聊天呢,说的也是牛来花。
  瞧见温南回来,张小娥问:“温南,你出去的时候碰见林美珍娘两和牛来花了吗?”
  温南点头:“看见了。”
  张小娥一拍大腿,对陈奶奶说:“候婶子,你刚才是没瞧见,哎呦,不就炖了半只鸡吗,从巷子东头喊道西头,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家吃鸡肉了,认识牛来花这么久了,我还是头一次见她嗓门这么大,平常也不见她出门,林美珍怀个孕,把她给炸出来了,跟插了毛的野鸡一样到处晃。”
  温南抿着唇憋笑,陈奶奶也险些笑出来。
  张小娥有时候骂人挺有意思的。
  她叭叭的说了一大堆,然后拎着篮子拽温南:“走,咱两摘槐花去,你再教教我咋做槐花糕。”
  温南:“好。”
  槐花树在部队食堂后面,张小娥和温南走进食堂大院,这个点接近黄昏,食堂的人已经开始忙活了,食堂外面几乎没人,张小娥说:“食堂老王月底要回家了,估摸着再有个十天就走了,这群战士吃惯了王厨子炒的菜,不知道换了厨子他们还吃得惯吗。”
  其实温南心里也没谱。
  不过她觉得自己应该没问题。
  两人走到食堂后面,张小娥问:“你说王厨子一走,谁来替他啊?”
  温南口风紧,怕说了是她来顶,张小娥回头就宣扬出去,到时候搞不好有人眼红,会把她挤出去,于是摇头:“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