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陈叙问:“你怎么到这边来了?”
  温南晃了晃手里的篮子:“张婶子叫我过来摘槐花,我晚上回家做槐花糕,你尝尝好不好吃。”
  陈叙眼里带笑:“好。”
  见那些人的眼神时不时的还往温南身上瞟,陈叙眉峰皱了皱,抬眸凉飕飕的扫过去,卸货的一群兵立刻眼观鼻鼻观心,跑进食堂里才敢低声交流:“原来她就是陈营长的表妹。”
  “真跟团里传的一样,长得真好看。”
  “你看陈营长那样,把她妹子宝贝的跟什么一样。”
  “你说的不是废话吗,那要是我妹子,我也得看紧了,万一被哪个混小子骗走了,我不得气死?”
  食堂外,几个妇人也惊讶的看了眼温南。
  她们到没想到这女同志会是陈营长的表妹,几个妇人你一言无一语的跟温南说了几句话,温南客客气气的回话,然后在张小娥叫她去后面摘槐花,她小声的跟陈叙说了一句:“哥,记得帮我问下食堂缺不缺人。”
  说完赶紧跟张小娥走了。
  司务长把卸的东西都过了一遍眼,走到陈叙跟前问:“陈营长,你不去团里吗?”
  陈叙:“要去。”
  等食堂门口的婶子们都进去食堂里,陈叙便问:“志同,你们食堂这边还缺不缺人手?”
  司务长有些意外的看了眼陈叙,陈叙咳了两声,有些不大自然,在部队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次跟人开口,其实他跟杨志同不算很熟,倒是陈州跟他关系不错,一来二去他跟杨志同也算个熟脸了。
  杨志同没往温南身上想,以为陈叙是帮其他朋友问的。
  他皱眉想了会:“目前人手都够,不过下个月月底厨子老王要请一个月的假回老家看媳妇,他媳妇要生了,我们得找个跟老王厨艺差不多的同志,让他顶替老王一个月,工资到时从老王的工资里挪给顶替的人。”说完看陈叙:“你那有厨艺好的人推荐吗?”
  陈叙颔首道:“有一个,到时候给你领过来。”
  杨志同笑道:“行嘞,那我就不找人了。”
  食堂后面种了许多树,其中有三棵大槐树,树枝往下垂,上面坠着许多洋槐花。
  一靠近,就能闻到淡淡的槐花香。
  温南走过去把篮子放在地上,摘了些槐花放在放在篮子里,张小娥跟她聊天说话,叭叭的说了一大堆,都是些家属区的家长里短,温南敷衍的应着,踮起脚尖想拽最上面的洋槐花,但是她个子低,蹦起来都够不到,她看了眼高大的树身,正犹豫着要不要试一下能不能爬上去,头顶的树枝忽的被一股力道拽下来。
  白色洋槐花出现在眼前。
  温南一怔,眼角的余光看见一侧横着一截手臂,手臂上的青筋纹路尽显,陈叙从她身后走到旁边,又将上方的一根粗壮的树枝拽下来,顿时满满当当的洋槐花落在温南眼前:“这些够不够?不够我去上面摘。”
  温南回神,笑道:“够了。”
  张小娥也看见了,“哎哟”的嚎了一嗓子:“陈营长,你再把你头顶那根树根拽下来,我摘那边,这边槐花长得高,我够不着,幸好你来了,不然我跟温南得爬到树上去。”
  陈叙道:“嗯。”
  他单手捏住两根树枝,又伸手将头顶的树根往下拽。
  男人身高腿长,手上还有劲,轻松就能做到的事,温南跟张小娥得跟猴子似的爬树,摘好洋槐花,温南跟张小娥提着篮子先走了,刚到家属区就碰见了在树底下跟几个军嫂嗑瓜子聊天的花凤珍,花凤珍旁边蹲着赵小东和几个孩子,赵小东手里拿着一根老冰棍,一口一口的舔着吃。
  花凤珍瞧不起温南,觉得她除了长得好看以外啥用处都没有,也不知道她家里人脑壳是不是有病,把一个丫头养这么精细干啥,丫头长大了迟早是别人家的,挣钱也是交给婆家的,跟娘家有啥关系?
  不如她儿子,长大了挣钱也是交给她,老了还能给她养老,还能给赵家延续香火呢。
  不过小麦今天中午给她交了一块两分钱,她终于看温南顺眼了一点。
  至少这孩子说话算数。
  但花凤珍还是信不过小麦,于是看见张小娥和温南经过时,问温南:“温南啊,你这次挣了多少工分啊?”
  温南脚步一顿,瞥了眼花凤珍。
  她怎么会看不出花凤珍心里的弯弯绕绕,本来想着刺她几句,但想到会让小麦挨骂,还是如实说:“刘主任看我干得好,一天给我算七个工分,十二天挣了两块零四分,我给小麦分了一块零两分。”
  花凤珍心里踏实了。
  看来小麦没私藏钱。
  一旁的张小娥惊道:“你真给小麦分了一半的钱?!”
  别说她了,树底下聊天的几个军嫂也震惊了,她们一直以为温南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到时候钱下来顶多给小麦几分钱打发了,毕竟这年头谁舍得把工分平摊给别人?林美珍这些天也在背地里说温南就是嘴上痛快,等真正给小麦分钱的时候,肯定心疼的舍不得。
  现在呢?
  打脸了吧?
  温南点头:“嗯,我说话算数,不会亏了小麦。”
  正好林美珍从家里出来准备回娘家,张小娥一眼就看见了,嗓门提高了不少,说道:“我就知道温南是个实心眼的姑娘,不像有些人啊,满肚子坏心眼子,算计来算计去的,也不知道累不累啊。”
  花凤珍也对林美珍火大的很。
  脖子上被林美珍挠过的伤好是好了,但留了疤,每次看见那道疤就恨不得在林美珍脸上多挠几下,她吐掉瓜子皮,跟着张小娥的话说:“就是,有些人就看不得别人家多挣几分钱,多挣点她就眼红,还挑拨离间,故意让咱们一团的家属在家属区吵架,被其他团部的家属们笑话。”
  林美珍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她哪知道温南真舍得把钱分出去,那可是一块多钱!她以为温南顶多给小麦几分钱打发了。
  林美珍自知丢人,也不敢跟张小娥和温南呛声,一个是团长媳妇,一个是营长妹子,只能灰溜溜的走了。
  等林美珍走远,花凤珍笑道:“温南,你以后再干啥活还让小麦给你帮忙哈,让小麦给她自己多挣点嫁妆钱。”
  温南:……
  她看了眼还在添冰棍,跟几个小伙伴玩得开心的赵小东,更心疼小麦了。
  同样是赵家的孩子,两人的待遇却是天差地别,只因为有些人脑子里固有的重男轻女的旧思想!
  她冷漠的看了眼花凤珍,只是说了句:“再说吧。”
  然后看到赵小东拿着树枝在地上画画,画的七扭八歪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一旁的玩伴问赵小东画的什么,赵小东又舔了下冰棍,甜滋滋的味道充斥在嘴里,他傲气的仰着小脑袋说:“我画的青蛙,好看吧?”
  “好看,我儿子真厉害,画的真像!”
  花凤珍不停的夸奖,夸的赵小东尾巴都快翘上天了,其她几个军嫂和张小娥也跟着夸了几句。
  就在这一片夸奖的声音中,忽的响起温南嘲讽的声音:“青蛙?真丑。”
  赵小东不乐意了,刚才还笑嘻嘻的,这会就咧着嘴哭了。
  连手里的冰棍都不甜了。
  其他几个军嫂愣住了,张小娥也愣住了,要知道花凤珍最宝贝她儿子了,再说了,小孩子画的啥东西她们也不看,就随便夸夸,让孩子图个乐呵就行了,没想到温南会直截了当的说出来。
  几个军嫂顿时看向花凤珍冷下来的脸。
  赵小东哭的撕心裂肺,生像是谁割了他的肉一样,花凤珍蹲下身抱住赵小东,满脸火气的瞪向温南,还没开口骂人呢,先被温南的话堵住了:“花婶子,你不用拿这眼神看我,所谓三岁看小七岁看老,赵小东今年都八岁了,他什么事没做好,没做对就该及时告诉他,不能一味的溺爱孩子,不然会把孩子养歪的,他画的青蛙本来就丑的看不出来。”
  说到青蛙丑,赵小东哭声更大了,手里冰棍都化了,哗哗的往手腕上淌。
  瞧着特别脏。
  在赵小东响亮的哭声中,温南的嗓音清脆好分辨,她没停歇,继续说:“你要是夸了他的青蛙画的好看,哪天他到学校当着许多人的面再画个丑青蛙,然后说婶子们和娘都说他画的好看,那学校的孩子们回家再给他们家里人说说,孩子们的家长是不是都觉得咱们家属区的人连美和丑的都分辨不出来?到时候传遍整个公社,丢的是谁的人?”
  温南看了眼几位军嫂,又看向张小娥:“张婶子,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咱们家属区的军嫂们可不能因为这么一件小事被人笑话。”
  这明明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几乎每家每户都会发生的事,但到了温南嘴里,偏偏说的那么严重。
  但又合情合理,好像是这么个理儿。
  张小娥后知后觉道:“我觉得温南说的有道理。”她看向花凤珍:“你儿子画的就是难看嘛,就得实话实话不能骗人,要是让公社的人都知道咱们一团的家属分不出好懒,还不得被人笑掉大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