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洛山在京郊,一向富贵风流。到时,司徒征先下去,将纪襄扶了下来。
  她回头一看,刘家母女和青筠都已经不见了。
  他适时道:“不和他们一起,就我们两个人。”
  街上很是热闹,熙来攘往,偶尔有路过的人多打量这对过分好看的年轻男女几眼。人群拥挤,司徒征试探地牵住了纪襄的手。
  她没有甩开。
  他放下心来,领着她去看杂戏。台子下热闹极了,杂耍班子表演完吞火,又表演吞刀子,围观的人都是一阵阵欢呼。
  司徒征带她挤的位置不错,纪襄目不转睛地看着。等表演结束完,司徒征凑在她耳边说:“太后从来不叫杂乐吗?”
  纪襄埋怨道:“表演这些的都是男人,她从来不准我看。”
  他一怔,宽慰道:“无妨,今日好好瞧瞧。”
  “算了,其实也没什么意思。看一回新鲜,看多了都能猜出来是什么。”
  纪襄笑道,二人随口议论了几句有何障眼法,她的视线就被路边叫卖的各类小食吸引了。
  “不吃饭了吧,就买些零嘴儿尝尝?”她问。
  司徒征自然没意见,他一直都看着纪襄的眼神,有她多看一眼的东西,都立即付账买下。没一会儿,他的手里就拿满了糕点,糖饼。
  一只手还是牢牢牵住纪襄。
  他们认识已久,竟还是
  第一回并肩在外游玩,如一对寻常夫妻。
  到午时,纪襄走累了,司徒征带她到一处僻静的地方,暂时歇一歇。
  方才人多,小食虽然都买了,却是不方便边走边吃。纪襄接过司徒征递过来的糖饼,咬了一口。
  不想过了这么久,里面的糖馅还是烫的,她不禁吐舌。
  他垂眼,恰好看到她吐出一截红馥的小舌。
  第119章
  他的视线定住了。
  眼前的光景从前瞧过不知多少次,不,不是瞧过,是吃过多次。这简简单单的动作,她做出来,却有一股说不出的旖旎。
  他心念一动,纪襄已经自然地合上了两片嘴唇。
  外边的街巷传来孩童清脆唱童谣的声响,司徒征不自在地抿了抿唇。
  他方才在胡思乱想什么?
  光天化日之下,他怎么会有如此轻浮浪荡的念头?
  司徒征蹙眉,但这似乎也是人之常情......他正想着,纪襄道:“你吃吗?”
  他“哦”了一声,接过纪襄手里咬了一口的糖饼,纪襄匪夷所思地看着他怔怔出神的动作,直到他要送入口中了,才道:“为何要吃我吃过的?”
  她忍俊不禁。
  司徒征恍然,连忙还给纪襄,又拿了一个新的。
  他咬了一口,很甜。司徒征却突然想到什么,文雅咀嚼的动作一顿。他装作不经意地碰了碰纪襄纤细白皙的手,见她没什么反应,才拉住了。
  她仍是没什么反应。
  司徒征试探着捏了捏纪襄的食指。
  她扑哧一笑:“现在人又不多,做什么又拉拉扯扯的?”
  原来方才肯牵手是因为人多,司徒征心内泛起一阵失落。纪襄曾经当着他的面呕吐,说被他碰一下就想吐。
  每次想起,他都心内黯然。
  但现在她至少是不排斥的吧?
  他轻声道:“想牵着你。”
  纪襄默了默,移开视线抬眼望天。
  天光晴朗,照在身上的日头含着冬季难得的暖意。
  她的手还被他的手包裹着,纪襄低声道:“太快了。”
  司徒征松开了手,道:“是我不好,不该冒犯你的。”
  想想方才的念头,司徒征心内狠狠谴责自己一番。
  她摇了摇头,道:“不是冒犯,只不过我觉得有些不习惯。”
  “那你会讨厌吗?”他立即追问道。
  纪襄两靥飞上两抹薄红,低声叱道:“别问了。”
  他愣了一瞬,立即读懂了她没有表达的意思,重新拉住了她的手,笑道:“那就是不讨厌了。”
  纪襄作势要挣扎,司徒征低声道:“别乱动,我听见有人走来了。”
  这里虽偏僻,到底还是在外边,被人瞧见拉拉扯扯真是丢人。纪襄在司徒征示意下躲到了他的身后,任由他牵着手。
  好一会儿都没有人走过,纪襄又羞又恼,握拳锤他:“你骗人!”
  他低低地笑,思绪骤然想到了在蓬莱行宫坍塌后,他和她在床榻上打闹,他听着她哎呦哎呦的笑声,心浮气躁。如果当时能够清楚自己的心意,立即去给她退婚,求娶,就好了。
  二人玩笑几句,吃了买下的零嘴小食。纪襄道:“我听说洛山梅花开的很好,去看看吧。”
  她想去,司徒征自然应下。他去问路,领着纪襄往镇子外的洛山走去。
  沿途皆是小贩叫卖吃食,新鲜玩意,来往的人都穿着新衣裳满脸笑容喜气洋洋。纪襄不禁被路人气氛感染,泛起一个愉悦的笑。
  原本心内那点不自在,生分,犹疑混杂在一起的茫然,一扫而空。
  洛山今日游人不多,漫山遍野的红梅,如烟如霞,如织如锦,走在其中,仿佛走在烂漫仙境。此地常有人游玩,几条道路都很好走,司徒征仍是牵着纪襄的手不肯放。
  她却总觉得有人在看自己。
  纪襄轻声道:“你松开。”
  二人本就容貌出众,身着锦衣华服,又在大庭广众之下牵着手,这在民风普遍开放的大雍也是出格的。不少人路过时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纪襄耳垂发热,想要抽出手,司徒征若无其事地握更紧了。
  过了一会儿,纪襄道:“司徒,我觉得一直有人在盯着我们。”
  不是路人看热闹的盯,而是有人跟着他们。
  司徒征淡淡道:“嗯,是有人。”
  他如此冷静,纪襄狐疑道:“你知道是谁?”
  她幅度很小地回头张望,身后只有一家子呼奴唤婢游玩,完全没有熟悉的人影。
  司徒征平静道:“不知道。若是有事,他总会出现的。”
  他如此镇定,反而让纪襄更加怀疑他知道。身后那一家子超过了他们二人,纪襄轻轻拧了一下司徒征的手臂,道:“到底是谁?”
  司徒征一笑。
  他指了指不远不近的一座亭子,道:“我也不确定,去那里坐一会儿吧。”
  纪襄“嗯”了一声,被他牵住到了半山腰的亭子里。她四处张望,肯定道:“虽然没见到人,但我肯定有人跟着我们。”
  玉蕊琼英,清香一片。司徒征没说话,捏着纪襄白里透粉的指甲,问道:“你怎么不染指甲?”
  她奇道:“我本来就很少染甲。”
  想了想上回还是太子妃时的皇后在湖边办春日宴时,她们几人都一并将指甲染成红红粉粉,只是司徒征又不在场,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还没开口问,司徒征平静道:“来了。”
  他的手仍然覆在纪襄手上,纪襄闻言抬眼,一怔。
  章序立在亭外,看着二人。他马上就要离京,今日是陪着母亲来洛山赏梅,不料走了一段路居然看到远处司徒征牵着纪襄的手,二人没带随从,有说有笑。
  他想了个理由,将母亲骗下山去,免得她看到了会叫嚷起来。但看着二人亲亲热热恍若夫妻携手出游,他又实在不甘心。
  不是说一个在家养病,一个在京外休养吗?
  怎么会又在一起?
  这种景象他也不是
  第一回瞧见了,但和行宫里撞见时的满腔愤怒不同,他如今只有无奈和不甘心。
  是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他和纪襄再无可能的呢?
  从没有成功杀掉司徒征,从纪襄和太后的矛盾大到众人侧目,从腿伤之后被父母软禁......也可能是更早些,他问纪襄如果没有外室的事情,她会不会和司徒征好时,她给不出一个明确的回答。
  纪襄站了起来,抿了抿唇。她有一瞬的心慌,却快速冷静了下来,道:“原来是你。”
  章序点点头,他跟了他们那么久,却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沉默许久,他才问道:“你身子好了?”
  纪襄道:“我无事。”
  她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几眼章序,他行走自如,脸色毫无病态,看来之前酷刑带来的伤已经痊愈了。
  “你想好了吗?”章序瞥了平静的司徒征一眼,“你要和他成婚了吗?”
  纪襄哑然,要说是否想好,她没有坚决到可以立刻回答。
  她既不想给章序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让他想,也不想在司徒征面前说会和他成婚。
  “我怎么想并不重要,”纪襄微微一笑,“事不遂我意。你......我听说你不日就要去庭州了,祝你如少时志向般建功立业,封妻荫子。”
  章序慢慢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好。”
  理智告诉他应该走了,但双脚却像是被人定住了一般,无法挪动。
  司徒征站了起来,毫不客气地当着他的面,搂住纪襄的肩膀,问道:“你还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