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我让你走!”纪襄也腾地站起来,对他怒目而视。
  “纪襄,你发什么疯?”章序心里除了气恼,还有一丝委屈。这下,他是真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她的不体谅。
  “我容着你想闯就闯
  我家的门才算正常?“纪襄怒道,“你真的......”
  她气极,一时想不到该怎么形容。
  章序也脾气上来了,吼道:“纪襄,你真是在家窝囊惯了,胆小如鼠!”
  他竟然还倒打一耙,纪襄气得头疼,正要反唇相讥,突然门被推开,碧梧提着一盏灯笼进来,“嘘”了一声。
  她目光骇异,在俱是怒气冲冲的二人脸上停了一瞬,道:“两位祖宗,你们的声响也太大了。”
  纪襄一怔,她真是气糊涂了,竟然忘记要低声些。自然,在她大吼大叫前,章序便已经没有压制声量了。
  章序叱道:“滚。”
  不等碧梧做出任何反应,纪襄压低了声音:“你立刻就走!”
  她瞪着章序,斥他走人。
  章序脸色铁青,一张明俊的脸上混着沮丧和愤怒,和纪襄对视。
  她推了他一下,道:“快走!”
  纪家的家底早已败落,用不起众多打理宅院的奴仆。是以几人的院子都在东边,距离并不远。他们方才的动静若只是被碧梧听见倒也无妨,但万一惊动别人......
  她的担心很快便验证了。
  在附近巡夜的一个仆妇听见姑娘的院子里隐约有男人说话的声音,原本想装作不知道,但转念一想这事若是报给夫人,指不定有多少好处。而姑娘夜里私会情郎,肯定也嫁不到章家去了。
  才过了二更,仆妇立刻去报给了还未睡下的广康伯夫妇。
  屋里,纪襄两只手腕被章序攥着,他盯着纪襄愤懑的双眼,低低道:“纪襄,你如果不说个明白,我今夜就不走了。”
  若是往常,纪襄一定顺着他的脾气服软了,只求他能快点走。但不知为何,她现下一点也不想求他,好声好气地请他快走。
  但她更不想被人发现了。
  纪襄闭了闭眼,道:“你先松开我的手。”
  章序手松开了,人却一直凝视着纪襄的脸。
  此时,屋外突然一阵脚步声。纪襄原本是想抄起她白日里随手放在桌上的一把用来裁纸的小刀,威胁自绝逼他从此不敢再来。但眼下是来不及了,她漠然道:“你走不走?”
  章序一僵,知道事情闹大了,几步走到窗边翻了出去。
  恰好,碧梧进来时慌慌张张,忘记关门了。他才走没一会儿,广康伯夫妇就带着四个仆妇来了。仆妇手里提着灯笼,昏暗的室内顿时亮堂起来。
  广康伯环视屋内一圈,目光在没有关好的窗户上停了片刻才移开。
  他看向面色苍白,从他们进来后一言不发的女儿,长叹了一口气。
  只能庆幸家中近日无客人居住,不会传到外边去了!
  易氏注意到了丈夫的目光停留,伸出一根颤抖的手指,指着纪襄的脸道:“好啊,好个端庄懂事的大姑娘,竟然干起偷人的丑事了。纪家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要是放到从前,就该关到寺庙里去关到死!”
  时下风气倒是没有那么严苛,但夜里私会外男,到底也是桩石破天惊的丑事。
  她又惊又怒,还有一丝说不出的窃喜,喊出的声音尖利,扯破了夜的静谧。
  纪襄双唇发颤,带着些恳求的目光看向广康伯。
  广康伯果然不赞同地瞪了易氏一眼,道:“胡说什么?要是送纪襄去庙里,岂不是别人都看得出纪襄出了差错?”
  “那你说怎么办?要是被章家人知道了,打上门来怎么办?”
  纪襄看着他们夫妻俩在她面前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了起来,在暮夏的夜里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原来她的父亲,直呼她的大名如此自然,像是背后叫过无数遍。
  她不禁想起自己前阵子还在因为父亲在和私下对话时,把“你母亲”和“易氏”区别开就感动不已。
  他甚至都没有问过一句发生了什么,就已经给她定好了罪。
  广康伯夫妇拌了几句嘴,才想到当下最紧要的事,广康伯眯起一双细小的绿豆眼,严厉地看向纪襄道:“纪襄,来找你的人是谁?”
  “没有人来找过我。”
  易氏扯着嗓子道:“不可能,王婆子都听见了你院子里有男人说话的声音!”
  纪襄看向那个明显变了变脸色的仆妇,问道:“是吗?我说了什么?”
  易氏见她装傻不承认的模样,气得眼睛发红。她是真没有想到,纪襄竟然会这么不要脸!门窗大开,说话声音响到巡夜的都能听见了,还厚着脸皮不承认!
  “纪襄!”易氏咬牙切齿,“你怎么敢的?你这般不顾廉耻,和......”
  “好了!”眼看易氏说得有些过分了,广康伯吼了一声制止她。
  他看着纪襄,道:“纪襄,你怎的这么不懂事?快快说出是谁,也好让我们心中有个计较。”
  纪襄沉默不语,碧梧抢白道:“两位不由分说给姑娘定好了罪,还能让姑娘说什么?”
  易氏冷声叱道:“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她原本碍于碧梧曾是长秋殿宫人的面上,对她一直客气。如今时日久了,看出她和宫里也再无来往,不过是纪襄的一个婢女罢了,哪里还需要敬着。
  易氏瞪着纪襄,额头青筋绷起。广康伯亦是面色不善。
  纪襄道:“没有人来找过我,王婆子定是听错了。”
  她态度坚决,神色亦是十分平静坦然。
  但广康伯夫妇却没有一个信她所言。
  第26章
  易氏是巴不得纪襄真的和人私通,且最好是不会传出去丢纪家的脸,又能让丈夫彻底厌弃了这个女儿的。日后给她的嫁妆越少越好,最好令其自生自灭。
  而广康伯到底是活了近四十年,看出了她屋内的门窗都明显开过,和她下意识反应上的不寻常。
  女儿这次归家时,提起被未婚夫骂了几句时都泫然欲泣。要真是被冤枉了,会如此平静?
  怎么会被宫里教成了这个模样?如此的不知羞耻?
  他不敢过于腹诽太后,怒气腾腾道:“纪襄,你立刻说清楚是谁!你做出这种败坏门风之事,竟然还敢站在这里直视我和你母亲?”
  广康伯余光里看到桌上的一把小刀,大步走过去,将刀重重砸到地上,呵斥道:“纪襄,一个女子最基本的屋内整洁你都做不到?”
  他简直痛心疾首,想起纪襄生母似乎就是这样不大讲究,不似易氏庶务能干。他指着地上,厉声呵斥道:“你给我跪下。”
  这时,窗户突然一撞,发出巨大的“砰”一声响,章序从窗外翻了回来,一把将神色恍惚的纪襄扯到自己身后。
  他没有走,蹲在了窗户下。他从易氏开口起就气个半死,迟迟不进来就是希望纪襄能认清父亲和继母的真面目,不会再抗拒和他私下会面。
  可他没想到广康伯会这么咄咄逼人,还要纪襄跪下认错。
  章序再也忍不住了,跳了出来,恶狠狠地看着这对夫妇。
  “是我,如何?”
  他一露面,广康伯夫妇对视了一眼,又是惊讶,又是气恼。
  尤其是广康伯,他本来就被章序幼时骂过一通,丢了脸面。但畏惧章家的权势当时不敢说什么,也劝过女儿忍耐,可此人对他居然还是无一分对岳父的敬重,到这种时候了竟然还不知礼数!
  他气得快要仰倒,发出“嗬嗬”的怪声。
  此时,他又想起来了,纪襄是他的女儿,而章序是夜闯她闺房的恶人。
  易氏惊呼一声,道:“夫君,他来来往往如此容易,我们府上的护卫实在是太没用了!你得想想办法,万一日后有贼人伤到阿喻可怎么办?”
  话音落下,屋内都静了一瞬。
  章序懒得理会易氏,看向广康伯,冷冷问道:“你想对阿襄做什么?”
  他如此强横,广康伯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汗水从肥胖的脸上滴落,看着一脸高傲的章序。
  竖子实在无礼!
  “我如何教导女儿,无需你来插手!“广康伯抚着自己的胸膛,“此事就是进宫请陛下太后评理,我也不怕!章家小子,你欺人太甚!”
  易氏连忙伸手掐了广康伯的腰一下。疯了?这么和章序说话?
  章序嗤道:“陛下会见你?”
  眼看二人就要大吵起来,纪襄拉了拉章序的衣袖,轻声道:“你回去吧,不用管我了。”
  她态度一软,章序立即眉开眼笑,高兴了起来。
  正要下意识听她的话时,突然想起了眼前这对夫妇说是纪襄的父母,却又要把她送到寺庙,又要她跪下的。他知道这二人一直对纪襄冷漠,却没想到他们会如此凶神恶煞。
  “不行,我不走,或者你和我一起走好了。”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