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不……你不能!我只是个普通人!”他歇斯底里,“我没有你这样的天赋,这世道,我们普通人不踩着别人怎么往上爬?我有什么错!”
  “世上十之八九都是普通人,然勤能补拙者终成大道,持心守正者自得善果,人可卑微如尘土,不可扭曲如蛆虫。”
  萧衔蝉目光如刃,扫过面前三人。
  “你们这般嫉贤妒能,戕害他人,一边瞧不起别人出身,一边贪占别人之功,忘恩负义、丧尽天良,坐在无辜之人血肉上成全你们的名与利,实在是不可饶恕。”
  花沸雪慢慢走向两人,手掌按在吴萸天灵,金光骤亮:“一千三百九十九刀,今日尽还。”
  吴萸被萧衔蝉捆缚住,一丝法术也用不出,他目眦欲裂,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躯寸寸龟裂。
  五月霜瘫软下来:“师兄,我只是太害怕回到以往生不如死的日子,如果我没有脱离药奴的身份,我还能忍受这样的生活,可是……算了,事到如今,是我做了错事,亏欠于你,动手吧。”
  她闭上双眼。
  花沸雪踱步至她面前:“你爹娘曾在饥荒那年给过我一个窝窝头,我不杀你。”
  他挥手,斩去了她的修为。
  最后,他来到鸠成面前:“忘恩负义、杀人冒功,丧尽天良、天理不容。你的罪,罄竹难书。”
  萧衔蝉的瞳孔中金光暴涨,她感到一股浩瀚古老的力量自九幽深处涌来,顺着轮回珠流遍全身。
  “自今日起”她的声音忽然变得空灵悠远,带着亘古的回响,“凡亡者报应之事,一应由本尊裁定。善恶有报,因果轮回,此乃天道至理。”
  她缓缓抬起右手,掌心浮现一个旋转的轮回盘虚影。
  “鸠成,你罪业滔天,当魂飞魄散。”
  话音落下,轮回盘之影自她掌心飞出,似一轮烈日炙烤鸠成的魂魄,鸠成发出凄厉惨叫,三魂七魄好似一张脆弱的纸被手搓揉,瞬间破碎。
  最后一片魂魄消散时,那片被禁锢在鸠氏祠堂的血肉焕发新生,在地乙木精的帮助下,花沸雪的血肉之躯恢复如初。
  一颗珠子从肉块中飘出,没入萧衔蝉的丹田。
  又是轮回珠,她已有六颗了。
  天地间响起一声悠长的叹息,仿佛某个沉睡已久的存在被惊醒了。
  天界,凌霄殿内。
  琉璃盏中的琼浆突然震颤出波纹,殿外凤鸟发出长鸣,遮住御座的纱帘被撩开,仙帝猛然起身。
  他衣着华贵,长袍上
  有日月银光流转,可是他的肚腹却大开着,鲜血淋漓,他感觉不到痛似的,置若罔闻。
  “帝君,下界……”一个天将匆匆赶来,“下界出现了一条冥河,疑似冥界现身。”
  “这简直是危言耸听!”天枢星君上前一步,“帝君身负重伤,千年未愈,切勿因这点小事而耽搁修养。”
  仙帝并未理会两个心腹,他扶着栏杆,低头看向下界。
  与此同时,九州各处的修士同时抬头。
  昆仑山顶的剑冢嗡鸣,明月夜重建的天上明月宫再度坠落,春不过的大星罗盘上所有星子轨迹紊乱。
  “冥河出世,冥界重现……”汨罗坞的昭平儒君站在窗户边,仰头看天,“天下,要大乱了。”
  第127章
  萧衔蝉感受着体内奔涌的轮回之力,指尖轻抬,空中便出现一道璀璨的金色轨迹——那是规则之力的具现化。
  “原来这就是掌控生死轮回的感觉。”
  她低语着,已然明白轮回珠意味着什么。
  被困在金色牢笼中的鸠家众人,此刻正经历着最残酷的凌迟刑罚,他们的血肉不断重生又剥落,每一次都伴随着真实的痛楚。
  有人崩溃地喊压了嗓子,最后连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萧真人饶命啊!”
  “我们真的不知情!”
  “求求你放过我们吧。”
  求饶声此起彼伏,但萧衔蝉只是漠然地注视着这一切,她的瞳孔已经完全变成了金色,里面倒映着无数轮回的轨迹,却看不到一丝人性的温度。
  谢无柩突然上前一步,温暖的手按在她肩上:“妙妙。”
  这一触碰,让萧衔蝉猛地一震,她眼中的金光开始剧烈波动、消褪。
  “我……我刚才……”
  她的声音重新变得清明,带着后怕的颤抖。
  体会轮回之力带来的生杀予夺大权,她差点沉溺在这种可以掌控众生命运的力量里。
  可是,这不是她修行的目的。
  她为什么而修行呢?为殿宇之崇、侍从之盛、权力之广、兆民得其与?
  不是的,不该是这样。
  疯狂地席卷了整个鸠家的力量慢慢褪去,萧衔蝉身上却蒙了一层神性。
  金色牢笼化作无数光河,所有被困住的鸠家人都跌落在地,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如清泉般流淌而来,带着令人心静的韵律:“罪止首恶,恩泽可偿。萧道友何必赶尽杀绝呢。”
  萧衔蝉手中的轮回盘虚影渐渐淡去,周身流窜的金芒如退潮般消散,当她转身时,看见一位白衣女修立在十丈外,素纱逍遥巾在风中轻扬,她慈悲低眉。
  “女桑道君……”萧衔蝉握棍的手微微放松,声音恢复往日的清亮,“您怎会来到这里?”
  “宝珠谷受瘟疫之苦,我听说鲜少已寻不到良药,特地送来蜃楼珍藏的秘药,却不成想看见了冥河出世这样的异状,我循着冥河,来到了此地。”
  女桑指向天穹之上突然出现的一条金色河流。
  “萧道友,你能引得冥河出世,可见你生来不凡、背负天命,既如此,何必赶尽杀绝,徒生罪业呢?”
  萧衔蝉点头答是。
  这位女桑道君曾在她暴露妖修身份时为她说过话,如今又说了这些道理,众人听了俱是觉得有理。
  萧衔蝉知道,她好像掌握了一个不得了的力量,但越是力量深不可测,她越需要谨慎使用这种力量。
  她转头看向鸠家人,有句话说得好,祸不及子女的前提是惠不及子女,这些鸠家新一代子弟虽然没有亲手杀害花沸雪,可他们毕竟躺在大师兄血肉铸造的金银塔上逍遥多年。
  瘫软在地的鸠家人看到她的视线后瑟瑟发抖,生怕再回到方才不断被凌迟的痛苦中。
  鸠不浊撑着身体站起来,走向花沸雪:“花道友,我代表鸠家,向你赔罪。”
  她深深一揖。
  骄傲的鸠家少君从此刻担负起了身份带来的责任。
  “我愿意将我们鸠家这些年得来的不义之财,尽数投入疫病良药的研制当中。”
  花沸雪亲手杀了执念,现在已经平和下来,他点点头,赞成这个做法。
  女桑道君笑道:“是了是了,如今百姓身陷疫病苦难之中,吾辈修士当以救治百姓为重,我蜃楼愿出三十万灵药,与诸位共济苍生。”
  宝珠谷,药庐。
  重新回到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花沸雪心里五味陈杂,他所有屈辱、痛苦、辉煌的记忆都在这里。
  恨吗?当然恨,可是现在,他最恨的那位早就死了。
  “大师兄!”
  萧衔蝉从藏有各色书籍的灵脉中出来,怀里抱了一厚摞,身后的谢无柩听她指挥,肩抗手提了四厚摞书,全是医书。
  门外,金不禁和秦含玉跑来,吵吵嚷嚷:“大师兄,我们去看了药田,里面的药材长得壮实极了,就是不知道用什么药才能治好这场瘟疫。”
  花沸雪微微一笑,他向弟弟妹妹们走去。
  “你们不用忙,我知道这场瘟疫的源头是什么。”
  他新生的手指展开,掌心浮现一团紫黑色的瘴气,那瘴气散发着令人不适的气息。
  “这场瘟疫的源头,正是鸠家用我的血肉泡制的药水导致的。”
  鸠氏一族以无病不治、无病不愈著称,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的医术多么高超、药方多么有效,他们给病人的药一直以来只有一个,那就是用花沸雪血肉泡过的水。
  “药人血肉虽然能治百病、解百毒,但六月蛊早就深植于心,虽随我身死而亡,但余毒未消。”他翻手收起雾气,“鸠家应当是用了有六月蛊的心脏泡水给百姓喝,这才引起了这场瘟疫。”
  “那该怎么治呢?”
  萧衔蝉等人听得皱眉,鸠家真是害人不浅。
  却见花沸雪从袖中取出一张药方:“这是我想出的方子,以我如今的血为引,配三味灵药炼成的’清瘟玉露‘。”
  瓶中药液澄澈如泉,在光照下泛出淡淡的金紫色光晕。
  花沸雪将药瓶递给萧衔蝉:“将清瘟玉露滴入泉水中,令病人饮下,便可以解此地瘟疫之害。”
  药庐木门“咯吱”一声被推开,鸠不浊走了进来,突然跪地,额头重重磕在地上:“花道友以德报怨,救鲜少百姓于水火,鸠氏……愧不敢当!”
  花沸雪道:“你不必如此,我是医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