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只有谢无柩不解地问道:“可是寻常药人只会被用作试药,却如何有起死回生、救治瘟疫的功效?”
  花沸雪闻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玉瓶,眼神逐渐变得幽深:“宝珠谷的药人……并非你们想象中的药奴……”
  宝珠谷里。
  五月霜正在接待行客路的明五娘,明五娘喝了一杯荷叶茶,没咂摸出什么味道,想不通外面为何这么追捧宝珠谷的荷叶茶,她喝着就是普通荷叶的味道。
  五月霜笑得彬彬有礼:“鲜少此番危机,多亏行客路愿意慷慨解囊,送来这些药材,在下感激不尽。”
  明五娘道:“别客气,我们行客路就在宝珠谷旁边,听说这场瘟疫也会感染修士,九州所有人都提心吊胆呢。”
  “有我们宝珠谷在,明道友与其他道友尽可放心。”门外传来一个声音,吴萸真人踏步而来。
  明五娘道:“宝珠谷都是悬壶济世的医修、药修、丹修,少不得深入多发疫病之地,还请诸位多多保重。”
  吴萸与五月霜自是点头,承了这一句关心。
  半空中青囊云车响着铃铛飞过,车上只有零星几个青衣医修,剩下的全是蓝衣药奴。
  花沸雪的声音悠悠——
  “宝珠谷每年都会挑选根骨清秀的幼童,封住其经脉要穴,充作药奴,役使其做采药、试药等苦工,又以酷刑百般折磨锻炼心性。然后从药奴中挑选身体强健、天赋甚佳者做药人,喂食特制的养药散……”
  花沸雪的声音越来越低。
  “所谓养药散,就是世上所有药材,有毒者无毒者、相克者相生者,统统令药人吃下,慢慢地改变其血肉,让药人的血肉变成最好的药引,不过养药散剧毒无比,能撑过去的药奴,我所知者,只有一人而已。”
  萧衔蝉看到师兄的指尖在微微发抖,白色的指骨“喀哒”脆响,书房一片静默
  “最可怕的是第三阶段,在药人体内种入六月蛊,蛊虫会在六个月之内啃食掉药人内脏,使药人变成一尊只会喘气的紫玉雕像,这样培育出的药人,连眼泪都能解百毒。”
  萧衔蝉嘴唇蠕动,犹豫良久:“大师兄,你……”
  她正要说些什么,门外突然传来嘈杂的人声。
  “仙长!求仙长救命!”
  “我娘快不行了,求您发发慈悲!”
  “您不能见死不救啊!”
  几人脸色骤变,冲到书房窗户往外前一看,只见小赵村数十名村民跪在乾坤居门前,有人抬着奄奄一息的病人,有人抱着孩童,全都眼巴巴地望着。
  “怎么会?”萧衔蝉难以置信,“我们明明消除了他们的记忆!”
  人群中,有人挤到最前面,额头还带着磕头留下的血迹:“仙长,您昨日明明救了蒲娘母女,为何今日不肯再救?难道我们的命就不是命吗?”
  他的话像一滴水落入油锅,顿时激起一片愤慨——
  “修仙之人不是应该济世为怀吗?”
  “见死不救,算什么仙人!”
  “我孩子才八岁啊……”
  花沸雪下意识就要上前,被萧衔蝉一把拉住。
  乾坤居的大门缓缓打开,萧衔蝉飞身而出,发带飘飘,腰上系着的混元棍给她镀了一层五彩金光,使人望之生畏,人群下意识安静下来。
  萧衔蝉冷眼一扫,元婴威压骤然释放,震得前排村民踉跄后退。
  “谁告诉你们我等能治病的?”
  她淡声问道。
  村民们被她的气势所慑,纷纷后退,却不肯离去,只是跪在远处继续哭喊,听她问话,有人大胆回话:“仙长前日不是救过蒲娘吗?还有昨日,仙长骑着黑龙带走蒲娘的娘,她母女二人回来便彻底痊愈了,小人这才大胆前来求医。”
  村民以为仙长们记恨他们被村人当作骗子赶走的事情,忙开始以头抢地,磕得鲜血直流。
  “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给您磕头请罪……”
  萧衔蝉愕然,怎么会,她分明与谢无柩消除了这些人的记忆,还检查了三遍,确认没有遗漏才离开的。
  花沸雪面色惨白,身体颤抖,指骨无意识地揪住衣襟:“或许我该……”
  秦含玉与金不禁一左一右拉住他,不让他动弹。
  直到现在,乾坤居门外闹得这么大,仙帝祠里的宝珠谷修士却无一丝动静,这不代表他们没有关注这边,若花沸雪真的当着宝珠谷修士的面治好了他们都治不好的病症……
  萧衔蝉真怕大师兄被那群医学疯子拉去做人体实验。
  仙帝祠的阁楼上,几名宝珠谷修士正透过窗棂冷眼旁观。
  一青衣修士道:“也不知蓬莱岛的妖魔鬼怪使了什么障眼法,哄得那群愚民将他们视作救世主。”
  鸠不浊并不搭话,心道,若是那位花道友出手,说不定他们真能做到宝珠谷与鸠家都做不到的事。
  第124章
  萧衔蝉察觉到仙帝祠内投来的注视,心中警铃大作,她不动声色地点点混元棍,五彩金光流转,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
  “诸位”她声音清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们并非医修,前日救助蒲娘母女不过是机缘巧合,若真有疾病,还请前往宝珠谷求医。”
  村民们闻言,哭声更甚。一名妇人抱着奄奄一息的孩子,嘶声道:“宝珠谷的仙长们赐下神水,可喝了也不见好……求仙长开恩,孩子才八岁啊,你们要害死他吗?”
  “能救蒲娘和她娘,却不救我们,谁知道那两个娘们答应了这些修士什么……”
  “抬抬手的事,非要我们跪烂膝盖才肯大发善心。”
  花沸雪的手骨蜷缩,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嘎吱”的声音,过往的记忆与现实中的声音交织,拉扯着他。
  秦含玉低声道:“大师兄,不可冲动。”
  村民的哀求的声音听得人又是感同身受,又是满心愤慨,感同身受的是,他们的确身受疫病苦痛折磨,为求活命,这才不得已如此作派;愤慨的是,他们现在在道德绑架,理所当然地要求别人牺牲。
  萧衔蝉怒从心起,却还牢记师尊教导,不愿用法术伤害凡人,抬手封住了所有人的哑穴。
  就在此时,鸠不浊自仙帝祠缓步而出,青色法袍随着步伐亮起冷冽的光泽。
  “诸位父老。”她的声音不疾不徐,却让所有人不自觉地安静下来,“鸠氏与宝珠谷已从离垢购得药材,新的神水明日便可炼制而成。我以鸠氏族人、宝珠谷弟子的身份担保,我等医修必不让任何一人无药可医。”
  人群中的骚动渐渐平息,鸠不浊俯身扶起那位抱着孩子的妇人,将一枚丹药塞进孩子口中:“这枚丹药是我鸠氏秘药,可保你儿性命无恙。”
  丹药入口后,孩子脸上诡异的紫黑竟真的褪去几分。
  另一宝珠谷修士走上前来,一脸肉痛:“这等秘药乃是至宝,你们真是占了大便宜了,还不赶紧走?再歪缠下去,道爷我可不比我师姐心善。”
  村民们得了定心丸,又知宝珠谷修士素来严苛,互相看看,不敢再纠缠,相携而去,待最后一位村民离去,鸠不浊转身望向乾坤居,她令师弟回到仙帝祠等候谷中押送药材的云车,自个儿则向乾坤居抬步走去。
  乾坤居门前,萧衔蝉的五彩屏障如水波般漾
  开,鸠不浊并不硬闯,只是站在阶下拱手:“蓬莱诸位道友,可否容在下进去说话?”
  萧衔蝉的五彩屏障微微波动,她眉头紧蹙,指尖下意识收紧混元棍,花沸雪却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散去屏障
  “师兄!”萧衔蝉低声阻拦,眼中满是警惕。
  花沸雪摇了摇头,声音平静:“让她进来吧。”
  鸠不浊踏入乾坤居,她环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花沸雪身上,开门见山道:“诸位道友,这场疫病已肆虐数月,宝珠谷虽竭尽全力,却仍有不足,若你们真有救治之法,还望不吝赐教。我以鸠氏少君的身份担保,宝珠谷绝不会冒功邀赏。”
  屋内一片沉寂,萧衔蝉、秦含玉和金不禁交换了一个眼神,谢无柩倚在窗边,抱臂而立,似笑非笑。
  花沸雪垂眸,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心中早如同打翻了的酱料瓶一般,一时间酸甜苦辣都涌了上来,半晌才淡淡道:“鸠道友高看我们了。”
  鸠不浊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仍维持着礼节:“既如此,打扰了。”她转身欲走,却在门口顿住,轻叹一声:“花大哥曾在大衍镜中说,自己不忍见人间病痛肆虐、百姓无医救治,故而才踏上医修一道。”
  “嘿,我说你……”
  金不禁不忿地踏出一步,却被花沸雪拉住袖子。
  鸠不浊这句话像一根细针,刺进他的心,他忽然开口:“等等。”
  鸠不浊回头,只见花沸雪缓缓抬眸,露出一颗骷髅头,黑洞洞的眼洞看着她的方向。
  “我可以去救治得了疫病的人。”他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但有一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