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肥皂固然好用,可家家户户都在用,也不是那么多稀奇。
  早知道上回买扣子的时候,她就不着急回来看自己的新衣服,陪着屠姐姐一路就好了,听说就是那回让刘家那小子跟她搭上线的。
  “那,那咋整呢!”后福多憨厚的脸上露出焦急,他一向没啥主意,家里大小事都有婆娘操心,眼下他娘还没回来,他就抓瞎了。
  后福满一咬牙,“别慌,我马上去看看,这事儿我替屠同志摆平了就是。”什么刘家,他以前听都没听说过,也是够胆大心黑的,居然讹到他看中的人头上。
  他人走出去,后福多使劲推他儿子一把,觉得他比自己还没出息,“你不赶紧跟上去看看!看能不能帮下帮,搭把手,真是个猪脑子。”
  “我去有啥用?”话是这样说,他还是跟了上去。
  后福多哼了一声,想要老婆不积极点怎么能行?这国家又不可能给分派的。
  *
  “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的,我不能接受!”
  屠海萍咬紧牙关,“我们屠家三代贫农,家里住的都是破草茅屋,怎么能给我们划到资本家上头去呢!你这样是打击报复!”
  带着红袖章的村委干部眉毛都没抬一下,他面色严峻,指了指下面拿红线标出来的一行字,“有正义人士明确举=报,你家二大爷屠青远早已经投【敌】海外,不止一次寄信回来给你们,所以你们屠家不但没在三年困难时期里有一个人饿死,你身上还有一块镶了金的挂胸金怀表!”
  他冷漠得看着屠海萍,看着他语音刚落而紧紧抓住自己胸口那纤细的手指,嘲讽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别以为党跟人民,是好欺骗的!”
  “不能,你不能这样干!”
  屠海萍无力的叫喊着,她后悔,非常痛苦的后悔着。自己当初是多么的愚笨与无知,她怎么能把家里最大的秘密,告诉一个外人,哪怕是,是她以为自己要后半辈子相处一生的良人!
  从来薄幸男儿辈,多负了佳人意。
  她狠狠给自己两个大耳光,把嘴角都抽出血来,也没皱下眉头,屠海萍眼里冒出一股狠劲,她不能!
  她绝对不能就这样被动的让整个家庭从此背上这样的成分!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她一个人也就算了,下地狱也活该她屠海萍一个人去下,不能让她可怜的父母还有哥哥嫂子,更有刚刚出生没多久的小侄子从此变成黑【五】类。
  “我会想到办法的,一定。”
  屠海萍没有回家,把那张要求他们签名的纸仔仔细细又看了两遍,折回到自己的衣领里,然后从村长家的自留地里的萝卜都给拔了,再把萝卜叶栽回去做掩饰。
  家里的信早就烧成了灰,唯一的证据是她身上这怀表,把它处理掉,只要她找到一门,足可以证明她二大爷不是远在海外的屠青远,而是根正苗红的好亲戚,她家就还是贫农!
  红通通的贫农!
  *
  刘健国颇为窘迫地把桌上自己那点可怜的东西重新扎起来,颇有些抬不起头来。
  他一直知道自己跟她的差距,可现在看来,他跟她的差距远比自己之前认为的还要大。
  比起她出门可以说一应俱全的行李,他的几件衣服简直只能称得上是破烂。
  屠洋洋叹口气,“怎么办,你可是缺不少东西呢?”
  她的东西都是二十六世纪出品,系统绝不可能让他拿走的,要不然直接把她这份给他,自己再申请领一份就是了。
  “我,我可以的。”刘健国支支吾吾地道,他恨不能地上有个缝,能让他钻进去。他倒宁愿直接去刺水大队,不论是挑水抬粪还是放牛扯草,反正他之前也不是没干过,苦就苦点,累就累点。社会主义红旗下,那刺水大队的大队长,总不能真把他弄死吧。
  他之前有点埋怨娘,觉得她实在是太不讲道理,怎么能把自
  己像累赘一样扔给她。
  他,他跟她哪里有半点关系呢?他怎么配?
  刘健国那可怜的少男爱慕心思,在这赤裸裸的现实面前,压根儿不敢显露半点。
  第30章
  “刺水大队离这里有多远?”屠洋洋突然问着。
  刘健国啊了一声,愣然回道,“我娘说,不靠自行车,走路要两个小时。”
  “唔,那还挺远的呢。”屠洋洋计上心头,看了下天色,“这样吧,既然要去刺水大队,我陪你一起去。得先到工会拿假条,等鲁主任跟许师傅批准。”她自语着,把笔装好别在胸口袋上。
  哈哈哈,这叫什么?
  心想事成?
  她正愁没好借口没正当理由从厂里顺利脱产,眼下不正是个好时机吗?回来的路上,她正好能先试着去一趟旅行通道,不管买不买得到自己需要的物资,做个先锋前战。
  刘健国瞠大眼,“你陪我去?”她怎么能这么好!
  他连想都不敢这样想!
  “嗯,你别害怕。有关你的工作内容,我会跟刺水大队的大队长跟书记们商量的。”虽然没大人家多少,但屠洋洋觉得自己可比眼前这个小朋友要成熟稳重多了(?)未成年人就得按照未成年人的办法来。打架是不对,应该要挨处分,但也应该按照犯错的轻重程度跟因由来酌情处理。
  屠洋洋先爽快得把毛巾牙刷口杯跟脸盆等个人洗漱用品,还有本来就是买给刘健国的暖水瓶让他扎进包裹里。反正这些东西刘健国带去了刺水大队,她马上能跟系统再领一份,这种生活补给品好比这时候的卫生纸,可随取随用随扔。
  对了,手纸也得给他一卷,一卷够他用的吗?唔,男人不来月事,每月一卷应该够用。
  “你先拿这点东西坚持着用,等我弄到东西就给你送去啊。”屠洋洋还给他安排了活儿,“屋里的东西,其它用得着的,你都拿上,免得你到刺水大队不方便。然后你收拾一下,开水也去打回来。如果我还没回来,这是澡票,你去好好搓澡洗干净,我好安排找你睡的地方。”
  没等刘健国再说什么,屠洋洋自觉吩咐好了,打开门就出去了。
  刘健国哪里还敢动屠洋洋的其它东西,就是她先推来的东西,他都觉得受之有愧,很想拒绝,可又不知道怎么拒绝。
  “对着娘的时候,你有这么霸道就好了。”
  叹了口气,刘健国把袖子整整,打算先把碗给洗了,才打开盖子,见里面是满当当一份饭菜,几乎满尖的白菜土豆,下面是白米饭。
  她还特意给他留了饭!
  刘健国眼泪立马就滚落下来,他颤抖着拿起筷子,大口吃着。
  他何德何能,能得到她这样的照顾呢?
  早已经凉透的寡淡饭菜,硬生生让刘健国品尝出丰腴的甘美,甜蜜的火热。
  既然他什么都做不了,那就听她的好了。
  娘也是这样说,那不管她要他做什么,上刀山下火海,要他的心挖他的肝,他也心甘情愿。
  从今以后,他这条命,就是她的了。
  *
  “屠洋洋,你真的要为了,为了这个刘健国请假?”姜静娴倒抽一口凉气,再次问道。她手放在请假本上,因为不敢相信而没有往下撕。
  屠洋洋肯定极了,“说一千道一万,没有那一块钱,引不起这场混战。其它的人我不认识,他们也说不上无辜,傅主任处置的非常应当,服从领导指示安排才是顺民不是。”只要上班天天接受政治教育,屠洋洋不用辅助系统提醒都会说些样子话了。
  她朝着走过来的工会主任刘定波微笑示意,“人家既然上门来闹,想来也是我做的不够周全,让这孩子受了委屈。哪处都是革命的蓝天,他也愿意去刺水大队接受改造。可毕竟还小,又是头一回出门去那样远的地方。父母没空,我得担待起来。
  刘主任,姜同志,请给我请假条吧。我还得去找车间的鲁主任跟许师傅请假呢。”
  姜静娴看了眼刘主任,见他轻轻点头,也只好把假条撕给她。
  “要我说,你这样可是不成的,谁知道是不是就这一次呢?以后他就沾着你了怎么办?难道你次次回回都帮他吗?”这事要是放在她身上,根本不可能!
  早就让那一家子有多远滚多远了,哪敢像这样得寸进尺!
  屠洋洋笑笑,没有向她多做解释。
  她不是那么喜欢交际的人,也没打算在这里经营自己一辈子的生活,她完成晋江教育系统的处罚任务可以直接回家,怎么还会管谁人的以后?
  他们之间隔着的悠长时间早已经注定价值观方向的不同。
  她要是跟姜静娴说,她并不觉得付出了多少,反而她得到了很大的实惠,姜静娴能信吗?多半不把她当成傻瓜,也觉得她脑子有病。
  事实上屠洋洋觉得她给刘健国那点东西,在二十六世纪连换一次门铃声的费用估计都不够,还是小朋友拿自己的劳动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