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打从知道这个消息，秦幺妹眼泪都没停过，她哪里舍得自己的孩子去受这样的苦。
“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她拉着刘健国的手来回的摸，“你这个小身板，到那个穷山恶水的地方，不用两天，那里的野蚊子都能把给你吸干了。”
秦幺妹急的不行，她哪里会不了解这周围村庄的情况，要是在别的生产大队还好些，那个刺水大队真的是太穷了，是唯一个家家户户都得靠援助粮过活的生产大队。
他们那里山多林多，只有少量的水田，全是坡坡坎坎，种些红薯还行，种苞谷怕都是有点困难！这种地头，日子怎么过得下去。
她娃儿去了那样的地头上，那还有什么活路！
秦幺妹朝着刘大包直瞪眼睛，“你这个当老汉的，怎么一点儿也不着急，四儿可是你的幺儿！你怎么不跟领导去解释一下，他们那两伙人打架，跟我们四儿有啥子关系！凭啥子要让他去改造学习，刺水大队除了荒山野草虫子多，连红薯糊糊都吃不起，你要让儿子饿死在那里头吗？”
刘大包口笨舌拙，向来也是说不过婆娘的，这时候更是闷声不吭，只直接蹲在地上叹气。
“娘，你别怪爹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气，咱们自家人一天到晚都说不出几句话，可何况去见工厂领导。”刘健解帮他爹解释一句。
这下可让秦幺妹找到了发泄对象，她一把揪住刘健解的耳朵，“那你这个当大哥的怎么不知道陪着去！啊！你弟弟才多大点的人，能去那样的地方嘛！你们也不想想！气死个人，要不是我不能进工厂，还轮得到你们这两个没卵用的家伙？”她横想竖想都不能让儿子去，怎么能让她眼睁睁让儿子去受罪。
她辛辛苦苦生下来，从她肚子里掉下来的肉，一丁点长大容易嘛！
刘大包跟刘健解哪里没试过，只是还没到主任办公室就被工会的人给拦下来，都说这回傅主任已经承担了很大的压力，是排除万难也要做，肯定是没有回旋的余地的，让他们早早回去给家里孩子多收拾点东西才是要紧。
刘健国倒是平静接受着，他按过母亲的手，“娘，都是我自己不好，怪爹跟哥哥做什么呢。”去刺水大队就去刺水大队吧，又不是他一个人去，再说别人都能活下来，他怎么也能活下去的。也许老天爷就是这样的公平，他享了福就得去受苦。
“你有什么不好了啊，你不过就是还个饭盒，不巧遇上那伙打劫的，你不跑能怎么办？总不能呆在那里傻傻地让他们打你啊！”秦幺妹抹着眼泪，“我不是说领导这样处理不对，那些坏小子是应该好好去吃下苦，不能白白让革命先列们流血牺牲打下的新世界，白白让他们给任意浪费了。可你又不是他们那一伙的，怎么也要去挨那样的苦！受那样的罪！”
“弟弟就是傻，让人家随便欺负一下也就算了，他跑什么，还跑到军属大院那边去，不然也没这事儿了！”刘健中也着急，但他哪里有什么主意，“不然我替他去算了，反正我们俩年龄差不多，本来我才是要毕业的。”
“你去什么去！”手心手背不都是肉，秦幺妹没好气道。
刘健中比了个举重选手的动作，“起码我结实多了，再怎么样不比他这个弱鸡样经摔打？”
“这……”
当母亲的左右为难，秦幺妹一手拉一个孩子，心里难受极了，她是一个都舍不得啊，可真要去那种穷山恶水的地方，二儿还是比小四儿稍微好点儿，不然就小四儿这小秧鸡仔的样儿，他能干个什么活儿？农村地里的活可不轻省，担水挑粪插苗割稻，哪样都是重劳力活儿！她是真怕一去就听见什么噩耗。
“不过小四儿，你那时候跑什么跑呢？反正身上啥都没有，饭盒也还人家了，你让人家搜去就搜去呗。”
刘健中自认十分英勇得站起来承担当哥哥的责任，也理直气壮当着爹娘的面批评起弟弟来，他顺势拿手摸了下他的胸口，两兄弟偷偷藏点什么东西，瞒着大人还好说，他们俩可都清楚的很。
结果十分意外得掏出了一块钱。
“一块钱！你哪里来的一块钱！”
第28章
刘健国想抢没抢过来，秦幺妹伸手一把拿过那钱，抖在他眼前，“四儿，你这钱哪儿来的？难道事情不是你说的那样？这是你上哪儿偷来的钱？”
“我才不会偷人家的钱！”刘健国大声辩解，他才不做那样下贱的事，“这钱是人家找给我的押金。”
“人家为什么要给你押金？这押金是谁给的？是那个屠洋洋给的是不是？”秦幺妹反应过来，她立马拉起儿子，“走，既然这事是因为她引起来，必须得由她给个交代！”
刘健国瞪大眼不肯动，“娘，这哪里关她的事，这怎么能是她的错呢。”
“这怎么不是她的错了？如果不是她让你把肉菜带回家来用了人家的饭盒留了押金，你怎么会担心那押金被别人抢走就跑呢？你不跑人家不追到军属大院，打不起来也就没这回事了！”秦幺妹梗着脖子双手一用力，本来就瘦弱的刘健国便被拖动着，哪怕地上划出两道痕迹。
秦幺妹知道自己是有些不讲理，要说是跟新同志没关系，可这节骨眼，她
也实在是憋得没办法了。
她没能力处理不了，那屠同志贵气大方又是大城市里来的，她一定有办法。
*
“屠同志，你说这情况怎么办！我家孩子要不是为了你，怎么可能会摊上这样的事，你必须得负责。”
秦幺妹强扭着低头要往外跑的刘健国不松手，推开屠洋洋的小门就大声吼道。
屠洋洋满脸疑惑，她什么都不知道啊，“什么事？负什么责？”
“我家小四儿就要到刺水大队去务农了！你说你该不该负责？那里缺衣少穿，住的地方都没有！你让这样一个孩子怎么活！”秦幺妹嘶吼着，她眼眶泛着红，大力把孩子推进屋内，“反正我是管不了了，这孩子就交给你了，以后他是累死饿死冻死都与我无关了！”
说完，她把眼泪拿袖子一抹，直接把家里的大儿跟刘大包都扯回家去。
“回去，一会儿把四儿的东西都收拾出来，晚上你偷偷放到她门口。”
刘健解满腹不解，“娘，这哪里成呢？你把弟弟就扔在这里，人家要是不管怎么办。”
“不管就让他去死！”
秦幺妹咬牙道，她一定得赌这一把，必须得这么干才能让四儿活下来。
她拽着刘健解拍了拍，心里对大儿说着抱歉，嘴上强硬道，“这事必须得让她负责，她不负责我们也不管，就刘健国自己看着办！人家大城市来的知识青年，人美心善，肯定会负责的。”
她就是蛮横不讲理也要搞这么一回，不然她就得眼睁睁看她的儿子去受罪受苦。再不要脸，再丢面子，为了孩子的将来，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回去，走。”
快刀斩乱麻，家里小四儿能用的东西收拾上，直接给他送来，能不能把那响鼓敲动，就看这一回了。
屠洋洋把被推倒在地的刘健国扶起来，“你没事吧？”看他身上脏的简直快没眼看了，她都不好下手拍。
大人怎么能这样对未成年人呢？家庭暴力可是不可取的！
“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屠洋洋犹豫了下称呼，“阿姨会说什么让我负责，什么刺水大队？你去刺水大队？为什么？”突然像打上门来似的，她根本是一头雾水，弄不清来龙去脉。
刘健国羞愧的抬不起头，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他拿手捂着脸，想保住自己最后一点儿尊严，“你不用管我，我一会儿会自己回家的。”他真没想到娘会这样做，这样被推到她面前，他实在是没脸见她。
“……那你先坐一会儿，稳定稳定情绪。”屠洋洋不会安慰人，她现在的‘家’里，也没有可以哄小朋友的点心糖果，软绵绵的布偶娃娃跟拥有一身顺滑皮毛的解压小动物更是不可能。
她不开口，坐在小板凳上的刘健国更不知道说什么。
娘把他扔过来，他是不同意的，他很想回家，又觉得应该跟屠洋洋解释一下，还想把那一块钱还给她，可那一块钱又不在他这里，在他娘秦幺妹的手上。
刘健国少不知事，还没觉得去刺水大队是那么可怕，最让他伤心难过，有点无法接受的，是他可能再也不能跑来找她了，也不能给她打水洗碗，更不能像这样安安静静坐在一块儿，他便想多留一小会儿。哪怕什么都不说，他也觉得开心。
没等屠洋洋想出什么办法解决这尴尬，秦幺妹去而复返，直接将刘健国的东西拿个小包袱都扔进来，她凶狠的表示，“这是他在家里最后一点儿东西，反正刘健国十六岁了，我也尽到我该尽的义务，以后生死再不相干。”
她盯着刘健国，“你以后跟家里再也没有半点关系了，别想着回来。”
“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她拉着刘健国的手来回的摸，“你这个小身板，到那个穷山恶水的地方，不用两天，那里的野蚊子都能把给你吸干了。”
秦幺妹急的不行，她哪里会不了解这周围村庄的情况，要是在别的生产大队还好些，那个刺水大队真的是太穷了，是唯一个家家户户都得靠援助粮过活的生产大队。
他们那里山多林多，只有少量的水田，全是坡坡坎坎，种些红薯还行，种苞谷怕都是有点困难！这种地头，日子怎么过得下去。
她娃儿去了那样的地头上，那还有什么活路！
秦幺妹朝着刘大包直瞪眼睛，“你这个当老汉的，怎么一点儿也不着急，四儿可是你的幺儿！你怎么不跟领导去解释一下，他们那两伙人打架，跟我们四儿有啥子关系！凭啥子要让他去改造学习，刺水大队除了荒山野草虫子多，连红薯糊糊都吃不起，你要让儿子饿死在那里头吗？”
刘大包口笨舌拙，向来也是说不过婆娘的，这时候更是闷声不吭，只直接蹲在地上叹气。
“娘，你别怪爹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气，咱们自家人一天到晚都说不出几句话，可何况去见工厂领导。”刘健解帮他爹解释一句。
这下可让秦幺妹找到了发泄对象，她一把揪住刘健解的耳朵，“那你这个当大哥的怎么不知道陪着去！啊！你弟弟才多大点的人，能去那样的地方嘛！你们也不想想！气死个人，要不是我不能进工厂，还轮得到你们这两个没卵用的家伙？”她横想竖想都不能让儿子去，怎么能让她眼睁睁让儿子去受罪。
她辛辛苦苦生下来，从她肚子里掉下来的肉，一丁点长大容易嘛！
刘大包跟刘健解哪里没试过，只是还没到主任办公室就被工会的人给拦下来，都说这回傅主任已经承担了很大的压力，是排除万难也要做，肯定是没有回旋的余地的，让他们早早回去给家里孩子多收拾点东西才是要紧。
刘健国倒是平静接受着，他按过母亲的手，“娘，都是我自己不好，怪爹跟哥哥做什么呢。”去刺水大队就去刺水大队吧，又不是他一个人去，再说别人都能活下来，他怎么也能活下去的。也许老天爷就是这样的公平，他享了福就得去受苦。
“你有什么不好了啊，你不过就是还个饭盒，不巧遇上那伙打劫的，你不跑能怎么办？总不能呆在那里傻傻地让他们打你啊！”秦幺妹抹着眼泪，“我不是说领导这样处理不对，那些坏小子是应该好好去吃下苦，不能白白让革命先列们流血牺牲打下的新世界，白白让他们给任意浪费了。可你又不是他们那一伙的，怎么也要去挨那样的苦！受那样的罪！”
“弟弟就是傻，让人家随便欺负一下也就算了，他跑什么，还跑到军属大院那边去，不然也没这事儿了！”刘健中也着急，但他哪里有什么主意，“不然我替他去算了，反正我们俩年龄差不多，本来我才是要毕业的。”
“你去什么去！”手心手背不都是肉，秦幺妹没好气道。
刘健中比了个举重选手的动作，“起码我结实多了，再怎么样不比他这个弱鸡样经摔打？”
“这……”
当母亲的左右为难，秦幺妹一手拉一个孩子，心里难受极了，她是一个都舍不得啊，可真要去那种穷山恶水的地方，二儿还是比小四儿稍微好点儿，不然就小四儿这小秧鸡仔的样儿，他能干个什么活儿？农村地里的活可不轻省，担水挑粪插苗割稻，哪样都是重劳力活儿！她是真怕一去就听见什么噩耗。
“不过小四儿，你那时候跑什么跑呢？反正身上啥都没有，饭盒也还人家了，你让人家搜去就搜去呗。”
刘健中自认十分英勇得站起来承担当哥哥的责任，也理直气壮当着爹娘的面批评起弟弟来，他顺势拿手摸了下他的胸口，两兄弟偷偷藏点什么东西，瞒着大人还好说，他们俩可都清楚的很。
结果十分意外得掏出了一块钱。
“一块钱！你哪里来的一块钱！”
第28章
刘健国想抢没抢过来，秦幺妹伸手一把拿过那钱，抖在他眼前，“四儿，你这钱哪儿来的？难道事情不是你说的那样？这是你上哪儿偷来的钱？”
“我才不会偷人家的钱！”刘健国大声辩解，他才不做那样下贱的事，“这钱是人家找给我的押金。”
“人家为什么要给你押金？这押金是谁给的？是那个屠洋洋给的是不是？”秦幺妹反应过来，她立马拉起儿子，“走，既然这事是因为她引起来，必须得由她给个交代！”
刘健国瞪大眼不肯动，“娘，这哪里关她的事，这怎么能是她的错呢。”
“这怎么不是她的错了？如果不是她让你把肉菜带回家来用了人家的饭盒留了押金，你怎么会担心那押金被别人抢走就跑呢？你不跑人家不追到军属大院，打不起来也就没这回事了！”秦幺妹梗着脖子双手一用力，本来就瘦弱的刘健国便被拖动着，哪怕地上划出两道痕迹。
秦幺妹知道自己是有些不讲理，要说是跟新同志没关系，可这节骨眼，她
也实在是憋得没办法了。
她没能力处理不了，那屠同志贵气大方又是大城市里来的，她一定有办法。
*
“屠同志，你说这情况怎么办！我家孩子要不是为了你，怎么可能会摊上这样的事，你必须得负责。”
秦幺妹强扭着低头要往外跑的刘健国不松手，推开屠洋洋的小门就大声吼道。
屠洋洋满脸疑惑，她什么都不知道啊，“什么事？负什么责？”
“我家小四儿就要到刺水大队去务农了！你说你该不该负责？那里缺衣少穿，住的地方都没有！你让这样一个孩子怎么活！”秦幺妹嘶吼着，她眼眶泛着红，大力把孩子推进屋内，“反正我是管不了了，这孩子就交给你了，以后他是累死饿死冻死都与我无关了！”
说完，她把眼泪拿袖子一抹，直接把家里的大儿跟刘大包都扯回家去。
“回去，一会儿把四儿的东西都收拾出来，晚上你偷偷放到她门口。”
刘健解满腹不解，“娘，这哪里成呢？你把弟弟就扔在这里，人家要是不管怎么办。”
“不管就让他去死！”
秦幺妹咬牙道，她一定得赌这一把，必须得这么干才能让四儿活下来。
她拽着刘健解拍了拍，心里对大儿说着抱歉，嘴上强硬道，“这事必须得让她负责，她不负责我们也不管，就刘健国自己看着办！人家大城市来的知识青年，人美心善，肯定会负责的。”
她就是蛮横不讲理也要搞这么一回，不然她就得眼睁睁看她的儿子去受罪受苦。再不要脸，再丢面子，为了孩子的将来，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回去，走。”
快刀斩乱麻，家里小四儿能用的东西收拾上，直接给他送来，能不能把那响鼓敲动，就看这一回了。
屠洋洋把被推倒在地的刘健国扶起来，“你没事吧？”看他身上脏的简直快没眼看了，她都不好下手拍。
大人怎么能这样对未成年人呢？家庭暴力可是不可取的！
“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屠洋洋犹豫了下称呼，“阿姨会说什么让我负责，什么刺水大队？你去刺水大队？为什么？”突然像打上门来似的，她根本是一头雾水，弄不清来龙去脉。
刘健国羞愧的抬不起头，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他拿手捂着脸，想保住自己最后一点儿尊严，“你不用管我，我一会儿会自己回家的。”他真没想到娘会这样做，这样被推到她面前，他实在是没脸见她。
“……那你先坐一会儿，稳定稳定情绪。”屠洋洋不会安慰人，她现在的‘家’里，也没有可以哄小朋友的点心糖果，软绵绵的布偶娃娃跟拥有一身顺滑皮毛的解压小动物更是不可能。
她不开口，坐在小板凳上的刘健国更不知道说什么。
娘把他扔过来，他是不同意的，他很想回家，又觉得应该跟屠洋洋解释一下，还想把那一块钱还给她，可那一块钱又不在他这里，在他娘秦幺妹的手上。
刘健国少不知事，还没觉得去刺水大队是那么可怕，最让他伤心难过，有点无法接受的，是他可能再也不能跑来找她了，也不能给她打水洗碗，更不能像这样安安静静坐在一块儿，他便想多留一小会儿。哪怕什么都不说，他也觉得开心。
没等屠洋洋想出什么办法解决这尴尬，秦幺妹去而复返，直接将刘健国的东西拿个小包袱都扔进来，她凶狠的表示，“这是他在家里最后一点儿东西，反正刘健国十六岁了，我也尽到我该尽的义务，以后生死再不相干。”
她盯着刘健国，“你以后跟家里再也没有半点关系了，别想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