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二房的姬如静冷不丁的发出了嗤笑声,被姬合英狠狠瞪了回去。
  傅氏不悦地让姬如静闭嘴,“这种时候,莫要惹大房不快。”
  姬如静只愿守半年,三年太久,她忍不了整整三年都得披麻戴孝。
  忠义侯府出了这等丧事,杜南霜第一时给姬时语送了信,以表哀悼。
  杜南霜得知姬时语要守孝三年,说道等她三年之后两人再相约出游。
  姬时语应了好。
  悲戚并未散去。
  她也确实绝了出府的心思,只想成天窝在韶华院。
  然而不过两日,父亲姬雄武派了人找来,传唤姬时语去他的书房。
  不光如此,他还要亲见江曜一面。
  姬时语心里咯噔。
  大将军白斩霍的遗愿是恳求侯府庇护他胞妹白流,江曜是白流之子,是白家最后一位男丁,前世今生她父亲惟愿能找到他。
  因为老爷子的丧事,她竟忘了这茬。
  第39章
  墨书堂正院。
  姬雄武的院子侍卫森严,姬时语带着江曜过来时,心中全是忐忑。
  见到姬时语前来,侍卫们并未阻拦。
  忠义侯府最受娇宠的五小姐,是侯爷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此乃人尽皆知之事。
  姬时语一路径直入了书房。
  墨书堂房中空寂,书案之
  上连一本书册也无,姬雄武常年身处岭西,回府不过尔尔,他不住墨书堂,唯有公事一用,因而陈列不多。
  平日奴仆们尊舒氏之命打扫院落,房中很是干净整洁。
  唯独便是太空荡荡了,毫无人气。
  窗前一道高大身影背立,听得脚步声,姬雄武回身。
  忠义侯一张方字脸,孔武有力,目光炯炯,即使这时他已褪去了银光甲胄换了常服,可仍挡不住全身威严肃穆之色。
  “阿锁,到为父身边来。”
  见小女儿姬时语盈盈入了室,姬雄武脸上挂起疼爱的笑来,“让我瞧瞧你在京中这些年,身子可有好些了?”
  “爹爹!”
  姬时语很想念高大伟岸的父亲,这一世父女得以相见,当真百感交集,一双猫瞳再度泛了红,扑过去喊:“爹爹……”
  “京中真有人欺负我们阿锁了?”
  姬雄武想抱着小女儿哄,可他手指粗粝,又怕抚摸爱女的脸,给女儿揉疼了,“和为父说说,就算是皇子世胄,欺负了你的,为父都会为你讨个公道。”
  姬时语抱住自家父亲亲热,真好,父亲没有变,还是那个最疼她的父亲。
  “才没有呢,是我想爹爹了。”
  姬时语没忘今日来意,她直起身,去到江曜身边。
  牵着少年的手,姬时语走回姬雄武这儿来,她推着江曜,领人给姬雄武端望。
  方才江曜隐在书房昏暗的暗角之中,姬雄武一心牵挂爱女,并未看清他的脸。
  直到在光前显露,姬雄武看清楚了,这张俊俏的少年面容,还有那一双阴沉的狐狸眼。
  姬雄武回想起舒氏说起江曜真实身世那惊变的神情,一双虎目顿时怔愣了。
  “爹爹,你要见江池生,他便是。”
  “这,他真的是……”
  姬雄武的嘴皮子在抖。
  “安国公府已认了亲,不会错的,江池生就是白家的后人。”
  姬时语重重点头,“听柳小姐的意思,他母亲乃是白斩霍白将军的胞妹,白流。”
  “真是白流的孩子,我的老天啊!”
  姬雄武痛苦地抱住了头颅,往事不堪回首。
  白家承将门之风男丁个个英勇骁战,十几年前,待到白斩霍这一代,他更是一战封狼居胥,受封大将军之位。
  从此统帅五军都督府,誉为白大都督。
  将门白家威望盛誉,世人都知白斩霍这个大都督立下赫赫之功,受百姓拥戴。
  然而白家越是威望过甚,弘文帝便越是疑心渐生。
  后来,弘文帝下旨,命姬雄武随同锦衣卫查抄白家。
  这一查,竟在白家书房,翻找出了白斩霍亲笔所写的几封书信。
  姬雄武与白斩霍乃多年至交,两人早已兄弟互称,白斩霍是他敬重无比的大哥。
  因此姬雄武震惊,他怎么也不信,白斩霍暗地与大陇勾结,意图通敌叛国!
  陛下滔天大怒,白斩霍犯下叛国重罪,白家全族男丁听候问斩。
  白家受押,白斩霍被转送至刑部,姬雄武疏通关系,终是入牢狱见了白斩霍一面。
  那时的白斩霍不知已受过多少刑,他浑身是血,气息微弱,大都督沦落至此,他无心为自己鸣冤,只是白斩霍还有心事未了。
  白家已是遭难,他哀求姬雄武,求姬雄武一定要护住他的妹妹白流。
  白流是未嫁嫡女,被下旨流放,白斩霍将遗愿告知,姬雄武当即去追流放人马。
  可他还是晚了一步,白流竟在半路跳了江,生死不明。
  姬雄武不信白流殒命,这些年一直暗中派人在寻找她的踪迹。
  却一无所获。
  就在姬雄武真以为白流已葬身于那条滚滚江流之中。
  没成想,白流没找到,自己的小女儿竟歪打正着,将白流的儿子捡回了府中。
  多年无尽的悔恨,与愧对大哥白斩霍的情意,令姬雄武这个九尺男儿痛哭流涕。
  姬时语心口难受极了。
  她见过父亲两回痛哭。
  一回是在老太爷的棺木前,姬雄武无声默默落着泪。
  第二回便是听说白将军死前遗言还能实现,他此生还能了白大哥的愿,好好对待江曜。
  那一刻,姬雄武莫大激动的痛哭。
  但很快,姬雄武便用大掌抹了眼泪,恢复了一身刚毅的大将军模样,他抬头睇眼姬时语。
  姬雄武说道:“阿锁,你先出去,我有话同江池生说。”
  “好。”
  姬时语也不打搅,退出书房时为两人体贴地带上了屋门。
  墨书堂当真是无聊透顶,这里连一只鸟也见不着。
  院中绿树成荫,高耸入云,笼罩暗影之大,静得姬时语心口发慌发堵。
  转念姬时语便想到,父亲定会将江曜的身世盘查清楚,他早晚知晓江曜是白流与楚王爷所生的。
  楚王府的公子。
  江曜迟早要回楚王府认祖归宗。
  可如今楚王不止一个儿子,王府还有楚王妃和江子墨虎视眈眈,江曜又该怎么办?
  再者,那般之下,江曜便真要离开她身边了,她是怎么也留不住他的。
  不舍之情如同野草疯长,许是近来事多杂乱,姬时语心绪也是乱糟糟的,越想越烦。
  脚下踢了个小石子,咕噜咕噜滚落。
  姬时语双手环在嘴边,又不敢放肆,只能压抑着“啊”地喊了一声。
  身后屋门却在此刻被推开了,江曜可全看见了,少年轻轻一笑。
  “阿锁。”
  姬时语僵着身子,不敢回头,她只感丢脸尴尬。
  不过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来不及想别的了,姬时语左看右看,凝望着江曜清冷的脸,睨了许久。
  江曜被她的猫瞳盯着瞧,也不恼,狐狸眼沉沉落了下来。
  “你会留在这里吧?”她问。
  如今在孝期,姬时语身披白衣似雪,乌黑发亮的长发没做髻,只以白色缎带系在脑后。
  一张白玉的脸当真素净雅致。
  江曜定定凝着她,作缄默。
  姬时语等得惴惴不安,又化为忐忑,“你,你真的要离了忠义侯府吗?”
  看她真心着了急,少年得逞,薄唇勾起笑道:“不走。”
  “真的,太好啦!”
  小姑娘发自内心的灿笑。
  “在侯府能享荣华富贵,我走什么?”
  “哼哼。”
  姬时语知道他又在逗她好玩,不过她真心喜悦江曜还会留下,她去牵他的手,软声撒娇:“你说过的,你会给我做哥哥,你可不能抛下我走了啊!”
  “嗯。”
  江曜一双狐狸眼阴郁了几分,冷冷的,他很快又笑了。
  “怎么,我们阿锁这是给自己找了个兄长?”
  屋门内很快响起一道笑声,是姬雄武出来了,“看来府上疼你的不够多啊,爹爹、娘还有姐姐三个人还不够吗?”
  “爹爹!”
  姬时语被笑得只感觉耳朵滚烫烫的。
  姬雄武却欣慰点头:“阿锁不怕,江池生给你做兄长也好,往后为父更安心些,他习武天分极高,是个人才啊!”
  姬时语不解:“爹爹,你什么意思?”
  “我让江池生往后随我习武,他比早年的斩霍还要出类拔萃,这样的好苗子断不可废了。”
  姬雄武看江池生的眼那叫一个满意。
  谁能想到白流的孩子,竟继承了将门白家世代的英勇杰出。
  都说侄子肖舅舅,若白家不覆灭,江池生定会是下一个英勇杀敌的白斩霍,日后未必不能当上五军都督府的大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