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她换一身齐腰襦裙不就是为了便于出府?
  萍亭无奈:“小姐,这便是您口中的出府?”
  “废话少说,萍柳留在这里守人,萍亭先钻过去。”
  萍亭萍柳面面相觑,两人皆是一言难尽的神情。
  无法,萍柳留在忠义侯府接应,萍亭先行钻入了狗洞。
  只是萍亭到底是十五岁的姑娘,骨骼大,从狗洞钻过去费了老大的劲儿。
  眼看姬时语就要爬狗洞,萍柳欲言又止:“小姐,出府要多加小心啊。”
  “没事,我去寻长姐,再不济便让姐姐送我回来!”
  姬时语言笑过后,探着身子便往狗洞爬,她个头小,又换了齐腰的贴身衣裙,没被卡住。
  只是爬到一半,头顶霎时响起清冷的呵笑。
  姬时语探出小脑袋,朝上一眺。
  少年迎着日头正坐于墙头,他一只腿支起,另一条腿挂在墙上,怀中抱着一把佩刀,日朗星眉。
  那双狐狸眼发着笑,他俯身看她时,模样恣意随性极了。
  江曜笑意染着浓墨深究,“小姐何时学的爬狗洞?”
  “江池生!你笑话我,太过分了!”
  狗洞里的小姑娘不满了。
  少年的笑声朗朗,好听的很。
  这一下,姬时语面色桃红,噌地从狗洞里钻出爬起。
  小姑娘头顶着枯草几根,白玉脸蛋点染绯
  色,可比她生着病惨白时候好看太多。
  江曜又是想笑,看她康健活泼乱跳,他便心生欢喜。
  姬时语一双圆圆双眼斥着羞恼,她指着他便嚷嚷:“你既然看见了,还不下来?”
  江曜眨着狐狸眼,闻言跳了下来,他在姬时语跟前落地,站定。
  数十日未见,少年像长高了些,肩膀亦宽了几分,姬时语只是打量着他,便觉得他似乎变了。
  江曜却抬起手,姬时语迷蒙便想躲,他开口:“别动。”
  姬时语没动了,江曜遂揪下她头顶的几根枯草。
  姬时语方看清楚他的手中之物,刹那间,小姑娘更羞赧,白里透红的粉面连带耳朵都羞红了。
  啊,她太丢脸了!
  姬时语不想看江曜,江曜眼里满是戏谑,看她羞红脸,他也就不提。
  可姬时语一对上他那双狭长狐狸眼,便恼得跳起来捂住他的眼睛。
  “不准看,也不准笑了!”
  小姑娘扑跳上了江曜的身,不等他应,一双柔软小手全蒙住了他的眼,视野全无。
  她的掌心之下,少年浓密的眼睫不时眨动,姬时语好生焦灼,江曜却笑得更大。
  他问:“小姐想做什么?”
  “我命令你,忘掉方才你所看见的。”小姑娘气哼哼。
  “那小姐可得让人将我弄失忆了。”少年幽幽回。
  姬时语全身压了上去:“你自己忘掉!”
  江曜笑:“我做不到。”
  “江池生!”
  姬时语手下用力,她狠狠摁压少年的脸,像在无声发泄,江曜笑声清朗,任由她动作。
  “你故意的,别逼我弄花你的脸。”
  她气势很凶,江曜佯装一抖,“我挺怕的,小姐。”
  “是啊是啊,你说你生得这样俊俏,花了脸多可惜呢?”
  “所以小姐的意思是……”
  江曜听着有些后怕,他反手便扶住了姬时语的腰肢,小姑娘扑在他身上压根未察觉,少年已不知不觉偷偷摸摸拥住了她的身子。
  掌下是她的细腰,腰窝有些软肉,触感柔嫩,贴在手心温温热热的。
  他的脸霎时染上一抹难以言喻的、阴暗的愉悦兴奋。
  看不清少年的神色,姬时语故作沉思片刻又道:“只要你想法子忘了方才那出,我便不动你。”
  “放过我吧,我什么都不记得。”他求饶。
  “好,江池生,你被我放过了。”
  姬时语被哄高兴了,她撒了手,正对上少年灼灼的狐狸眼,他又笑,笑容晦暗不明。
  江曜心想:阿锁真是个好哄的姑娘啊。
  好哄又好骗,稍微顺着话便什么气都消了。
  可要只对他一直这样啊。
  对旁人,不可以的。
  不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呢。
  见江曜一直盯着自己,姬时语问:“怎么了?”
  “没。”
  小姑娘脱离了怀抱,江曜怅然了片刻,早知道他应该再说些别的多抱一会儿,微微遗憾。
  江曜道:“你偷摸从西北角出府要去哪?”
  “啊,我要去找姐姐和于大少爷!”
  “大小姐和于家人?”江曜沉思。
  “糟了,在这儿耽误了这么久,也不知还能不能找到姐姐。”
  一下想起来正事了,姬时语不免心急如焚,她便要告别,“我先走了,回头再去找你啊。”
  可江曜却说:“我知道他们去哪了。”
  姬时语还未来得及吃惊,江曜已朝前一步而走,他一席玄衣,腰间别着佩刀,当真神采飘逸。
  他喊她:“走吧。”
  姬时语小步跟上。
  穿行过东街小巷,姬时语还是疑惑,小脸狐疑。
  “你怎么知道我姐姐去了哪里?不会是属……不是,你如此神通广大啊?”
  小姑娘想说属狗,却半道打住了,江曜听得明白,他冷哼没计较,眸子一沉便道:“过来时,我听到府上仆从说大小姐应约去了玉心湖。”
  “于威莫不是还要拉我姐姐游船?”
  姬时语牙齿发出嘎吱声。
  江曜问:“你就这么不喜欢于大少爷?”
  “何止是不喜欢,我和他有仇。”
  “你才多大点,和于家刚认识不久,能有什么仇。”
  “夺姐之恨啊!”
  姬时语不可能将前世往事说给江曜听,她若此刻说于威日后要休妻,辱她姐姐无子无能,江曜定觉得她癔症了。
  因而她小脸哀怨,“于家有意求娶,我得替我姐姐把关,我可不是那种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做我姐夫的人。”
  “喔。”
  少年缄默。
  好半晌,姬时语便听江曜道:“你若实在不喜于威,我帮你。”
  “你帮我?”姬时语看他。
  “是,我帮你。”
  少年那双狐狸眼盛满专注,这回他笑得很淡,眼里意味全然化为阴测测一片深色。
  初夏日头刺目,姬时语被江曜带着躲在巷子里的檐角之下,她晒不到也不觉着冷,可望着少年的笑容,怎么觉得手臂越来越阴冷了。
  姬时语下意识回:“江池生,你不会要除了于威吧。”
  江曜狐狸眼一挑,勾唇道:“在你心里,是这样想我的啊?”
  “没……”姬时语慌乱又窘迫,“我不是说你,我只是怕你想岔了,怪我多嘴,呸呸呸,我可没觉得你是那种人啊。”
  她急于解释,江曜笑意深深,他应道:“好,不是。”
  啊,他又骗了她一回。
  他就是这种人,可怎么办?
  阿锁还是不要知道了吧,会吓着你的。
  姬时语见少年应了,骤然松口气,连她也不懂为何会松气。
  她说:“我只是想搅合于威和我姐姐的婚事,我不愿于姬两家结为亲家。”
  江曜想说,这还不简单,最好的法子便是杀了于威。
  可姬时语不让。
  真可惜。
  于威可是于策安的哥哥,姬时语看不爽,他亦是无感。
  “而且于威是镇国将军府的嫡长子,只要他不娶我姐姐,娶谁都好。他要有个三长两短,算到忠义侯府头上,这事就亏得慌,况且于策安也会伤心吧。”
  江曜听着,面色霎时冰凉肃杀。
  又是于策安,呵,真不如都杀了。
  “江池生。”
  姬时语突然牵住了江曜的衣角,江曜回看,她拉了江曜近身,指着不远方,“那是不是我姐姐?”
  玉心湖水如镜,碧波不兴,偶有几只白鹭轻而与湖水低语,此刻姬合英与常服的于威正并肩而行。
  姬合英一袭银灰色长袍,她鲜少穿着姑娘家的衣裙,多是竖起马尾,着圆领袍。
  因她个高,不比于威矮多少,两人同行之时,不似有情人,更像将士兄弟。
  姬时语小声道:“于威和我姐姐看着就不般配。”
  江曜兴趣不大,瞧了一眼便不再看。
  “江池生,你觉得呢?”
  偏姬时语又揪住他衣角问道:“那两人能做夫妻吗?我说会成怨侣,我娘还不信我呢。”
  江曜一双狐狸眼凝在她捉自己的手上,心思根本没在听。
  他胡乱应了个“不”字,姬时语又欢笑起来,“不错,我得找找看于威哪里不堪配,让姐姐和娘都死心。”
  眼见姬合英两人要走远了,姬时语赶忙牵起江曜便追。
  “走,我们跟上去。”
  玉心湖很大,湖边留有一片杨树林,姬时语和江曜便猫在树林之中,时不时小看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