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他行走极慢,林大夫交代过不可让瘸腿受力,他跛着脚,几乎拖拉着那只瘸腿前行。
  只是蓦地,一只崭新的绣花鞋映入他垂下的眼,鞋面之上还有一颗明亮皎白的东海大珍珠。
  “哟,这不是姬时语养的那条狗吗?平日都缩在思芳院,姬时语看管的紧啊,我还以为你不会被放出来呢。”
  江曜抬起眼,冷冷看姬如静。
  “见到人也不知道喊,你学的规矩呢?”
  满嘴的
  讥笑,姬如静轻蔑看他,江曜不为所动,冰凉眼神似在挑衅。
  姬如静手握折扇顿时一拍,大步上前猛力一推他。
  江曜本就一条腿落地,根本躲避不及,当即被姬如静推翻,栽倒在地。
  旧伤未愈再添新伤,江曜疼得咬牙。
  他没有爬起来,这一刻如狂潮般的暴虐和杀意在眼底翻涌而起。
  “姬时语也是的,连一条狗都养不好。自家的狗不拴好,放出来咬伤人怎么办,她担得起这责吗?”
  姬如静行事嚣张,她拔下一根金簪欲施以暴行,那簪头尖端锐利锋利,俯视着江曜,她抬脚便踩上他的手。
  绣花鞋毫不留情地在江曜手背之上碾压,姬如静却笑得高傲,“姬时语管教不好的狗,就由我这个二姐来管吧。”
  弯下腰,金簪握在姬如静手中。
  她早想划烂江曜的脸了。
  江曜手掌微微屈起,被一只脚踩中,他等待着时机,正打算反手一击折断跟前之人的脚腕——
  一只小黄鹂鸟的叫声破空而来。
  “姬如静,你在干什么!”
  姬时语拎着衣摆,脚下片刻不停歇。
  当她看清楚姬如静正踩着的少年是江曜,他身影单薄,任姬如静欺负反抗不了,满腔怒火再也压抑不住。
  姬如静竟敢凌辱江曜!
  姬时语如小炮竹,冲过去便掀翻姬如静。
  “啊!”
  突如其来的推搡令姬如静趔趄后退,她的丫鬟们扑过来,可姬如静还是摔了个屁股开花。
  姬如静拔了头上的金簪,再又混乱倒地,发髻全盘散落,整个人是凌乱不堪。
  她叫骂:“姬时语,你敢推我?”
  “我推你怎么了,你都当着我的面打我的人了!我若跟姐姐学了武,那这会儿可不是推你,我定给你几鞭子。”
  “你简直无礼!”
  姬如静咬牙切齿,姬时语才不去管她扭曲的脸,她紧张地跑去江曜跟前,看了看他的伤,萍亭帮着扶人,萍柳捡起了江曜的拐杖。
  “江池生,有没有很疼,我让人抬起回思芳院吧?”
  姬时语担心坏了,他伤本就在腿上。
  因是疾跑赶来,姬时语额上还有汗珠,江曜睨着那颗汗珠滴落,目光游移到她的嘴唇,她不时喘口气,朱唇一张一合的,眼睛心里满满都是他。
  “小姐,我无碍的。”
  想到了什么,江曜眼睫轻颤,“只是二小姐说我不堪站在小姐身边,她道我只是个无用的废物,小姐,都怪我没用……”
  江曜狐狸眼落寞垂下,隐了阴郁之色,他眼尾泛着红,眼巴巴地去接拐杖,手掌面上硕大的红痕赫然露出。
  那是被姬如静踩的。
  江曜好似无意提及,“她还说我是你没管教好的狗,她要替你教训我。”
  姬时语喘着气,小脸涨红,她怒视姬如静。
  她竟然对江曜说这等侮辱人的话语!
  还在忠义侯府,光天化日之下对江曜粗鲁动手,简直是有辱他们忠义侯府的家风。
  小姑娘
  第一回面露凶狠,是为了护着江曜。
  第12章
  忠义侯府亭台楼阁错落有致,绕过繁花盛开的花门,有淡淡的花香萦绕在鼻息之间。
  此时丽日流金,春风盎然。
  本是花门之边,鸟语花香,可姬时语与姬如静的争端一触即发。
  江曜已被扶起,他单手拄着拐杖,萍亭、萍柳守在他身侧,姬时语更是站立于江曜身前。
  她个头不高,挡不住江曜,可俨然一副袒护姿态。
  姬如静衣裳沾了脏污,连那双崭新绣花鞋的大东珠都被泥巴团糊住,看起来狼狈极了。
  她爬起来,冷笑:“姬时语,你竟然为了这么一个奴仆,反手甩你姐姐的脸。”
  “江池生入府之后从不惹是生非,我不知道他怎么就惹到二姐你了,”姬时语义正言辞,她还喘着气,说完便咳嗽,“咳咳,方才我亲眼看见是你在凌辱他。”
  “我凌辱他又如何,那也是他该的!”
  姬如静气得满脸通红,她指着江曜破口大骂,“你养的好狗,进了我们忠义侯府,却不守忠义侯府的规矩,我不过是亲自教导他。”
  “那二姐说说,我们忠义侯府是什么规矩?”
  “咳咳咳!”
  姬时语止不住的咳嗽,她说得又急又快,心口传来阵阵疼痛,她压住那股难受。
  “江池生乃是我们大房的人,我母亲将他给了我,能处治他的只有我。二姐想随心所欲,不该来大房找事。”
  江曜垂眸,细密眼睫盖住眼中冷冷情绪,说不出他在想什么。
  “他只是一条狗——”
  “姬如静!”
  姬时语眼眸瞪起,明眸烧着怒意,“你不要张口闭口都是‘狗’,即便江池生如今身份只是仆从,他都是个人。”
  “一个不知来历的小杂种,你还护上了?谁知道你在哪里捡来的人,身份卑贱,你当少爷公子对待,有够可笑的。”
  “我们大房做事,还轮不到你说话。”
  姬时语还是那句话,“我不准你这么说江池生。”
  “即使我是你二姐?”
  “不错,你也不能。”
  姬如静本就看长年体弱霸占一切宠爱的姬时语不顺眼,偏又来了个不拿正眼看她的江曜,这两人凑出一对,真让她恨得牙痒痒。
  姬如静怒道:“我身为忠义侯府嫡出二小姐,他拿什么和我相提并论?”
  “我娘和姐姐都已准许江池生留在大房,二姐,我再说一遍,咳咳咳,江池生是我的人!”
  姬时语一阵咳嗽,小身子弓起。
  看她都这副模样了,还要护在江曜身前,姬如静勾唇讥嘲笑起来。
  “姬时语,都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也是正经嫡女出身,还怜爱上一个低贱奴仆,大婶娘真白疼你了。”
  姬时语本就是跑来的,这会儿气急攻心,总感觉心口处疼得厉害,有一口气卡在中央,怎么都下不去也上不来。
  “小姐!”
  “小姐!”
  萍亭萍柳大喊,姬时语歪歪一倒。
  离她最近的江曜以最快出手,他丢了拐杖,接住姬时语。
  只是姬时语一头朝后倒在了他前胸,江曜身子一晃想要站定,那条瘸腿受了力,疼得他一咬嘴唇,瞬间满嘴铁锈味。
  姬时语在江曜怀中喘着气,脸色白得吓人。
  江曜立马看萍亭,“怎么做?”
  萍柳半接住姬时语,抬手给她揉心口,边拍边哄,“小姐,深吸气,莫着急,慢慢来……”
  姬时语大口、大口呼气,萍柳的手未停,揉得她好受不少。
  姬如静呵笑:“又是虚张声势。”
  江曜霎时抬眸,眼底是一片猩红的杀意。
  还不等他动作,手腕已被一只柔软的小手攥住,江曜垂头,是姬时语靠在他怀里捉住了他的手。
  萍亭着急的要死,“小姐,你怎么样了?”
  姬时语抿唇,发白的唇瓣艰难露出一抹笑,她在说,自己好多了,不用担心。
  “姬时语,你只会这种小把戏,这些年还没玩够呢?能不能换点新点子啊,我看倦了。”
  “姬如静。”
  另有人喊她,姬如静脸色大变。
  不知何时出现的姬合英满脸不虞,她大步走来,“你有胆子把你对阿锁的出言不逊再说一遍?”
  嫡长女姬合英马尾高束,一双英气彭发的眼如凶猛的鹰隼。
  锁住姬如静的时候,那只锋利的鸟喙似随时可刺穿她的喉咙。
  显然是皆听入了耳。
  姬如静脸色煞白,她改口辩解:“是五妹说着说着倒了,大姐,此事与我无关……”
  姬合英没工夫和姬如静纠缠,她三下两步便来到姬时语身边,毫不留情推开江曜,反手将自家妹妹抱入怀里。
  姬时语睁开眼皮,见是姐姐来了,她虚弱喊了一声:“姐姐……”
  小姑娘宛如受了伤的猫儿,日光之下肌肤白得几乎要透明了。
  姬合英气得恼火,她宝贝在手上的妹妹好生养着,生怕她磕着碰着了,姬如静竟来找她的麻烦。
  思及此,姬合英语气不善扫视几人。
  “怎么回事?”
  常年随父镇守边关令姬合英周身煞气很重,除却她怀里的姬时语,旁人尽数被压
  迫感扼住,大气都不敢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