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然后敬渝就转身进了衣帽间,把那一提娃娃侧着摆在中间的展示柜上面,然后还后退了两三步,远远看着跟正面呈现出一个角度的箱子,颇为挑剔地又走上前去,调整了一下角度。
  就像是一位在给产品拍效果图的摄影师。
  鉴于今天上午的事情,敬渝拿不准舒纯熙看到这个东西还会不会喜欢,所以他选择比较稳妥地把东西悄悄放在衣帽间里,等她自己发现。
  做完这些,男人再打开一层展示柜的抽屉,从自己那一堆领带里随便拿了一条出来,握在手心里,出了衣帽间。
  舒纯熙刚刚就看见敬渝手里拿着什么东西了,但他也没提,反而把东西拿走了。
  心里不痛不痒地萦绕着一点好奇的感觉。
  等到男人出来的时候,她又看了眼,确定东西是被他放下了。
  偏偏头,女人眨巴着双眼,注视着本该出门的男人在门口停下了脚步,然后转过来,朝着自己一步一步走近。到了跟前,还顺势坐在了床边。
  “你……”
  嘴里嘀咕了一声,舒纯熙不动声色地问了句:
  “干什么?”
  敬渝静静地望着她,女人微翘的唇昭示着她心情还不错,看上去已经从上午的那一遭中恢复了过来。
  既然如此,他也不能再主动提起来,把她的情绪重新勾回来。
  想着,缓缓呼出一口气,仗着先前喝的那杯鸡尾酒的酒精浓度,敬渝牵起唇角,嘴角噙着笑,忽然就问她:
  “我能亲你一下么?”
  在舒纯熙微微扬动的双眉之中,赶在女人拒绝之前,他又低笑了一声,定定地望着她,小声说了三个字。
  “求你了。”
  舒纯熙莫名其妙地看着眼前的敬渝,发现他的记性好像不是很好。
  上午发生的事情储存在大脑里面,她醒过来之后,缓缓地又读写了一遍,后知后觉地隐约有种羞耻和愧疚的感觉。
  她是赌气,但她并不喜欢用言语来刺伤别人。
  那一句“你配吗”,被怒火中烧的自己脱口而出,多少带着点口不择言的成分。
  现在回想起来,心里难得地会萦绕起一丝心虚,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更何况,她好像还逼他承认“他不配”。
  想来感情不协便罢,何必闹得彼此这么难堪呢?
  然而,眼前的男人好像丝毫没有被她的那些话给影响,对着自己依旧笑得出来。
  舒纯熙都快要想不明白了,她究竟是该夸他情绪稳定呢,还是该说他记吃不记打呢。
  明明只要他进一步,她就会想办法扎他一刀,逼他退回安全距离。
  而现在,他竟然还敢凑上来,并且说的话都有点不要脸皮了。
  “我上午跟你说什么了,你不记得了?”
  女人低下头,漠然地提醒了一句。
  身旁坐着的男人随之沉默了一下,伸出手来把她的一只手握在掌心之中,终于开口,说:
  “我记得。但我不是也说了吗,我喜欢你,纯熙,我可以等,可以努力,我会让你重新喜欢上我的。”
  舒纯熙被握着的那只手一僵,只觉得自己又回到了上午那时候,听到他说那些话的情景里面,就连当时的那种情绪也随之将她再次席卷起来。
  一颗如同涩果般的心,被繁复的果皮给包裹了起来。
  打不开,看不清,也砸不烂。
  “不会,我不会喜欢上你的,你等不到的。”
  她摇了摇头,把手从他掌心里抽出来。
  “为什么?”
  男人嘴角的笑终于还是凝滞住了,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终究按捺不住心里的话,有点绝望地追问了一句:
  “我们还有很多年不是么?
  “而且,敬亭已经走了,他永远都不会再回到你身边了,纯熙……”
  第42章
  舒纯熙忽然冷笑了一声,面上没有了一丁点的好脸色,
  “所以呢?就因为敬亭死了,所以你觉得你又有机会了?”
  敬渝一时凝噎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双拳不自觉地蜷了起来,有些无力地搭在被子上。
  好像不论说“是”,还是“不是”,都不是什么好回答。
  或许他就不应该提起敬亭来,他应该避开这个名字的。
  “纯熙,其实我,我一直……”
  敬渝不想在这种时候保持长久的沉默,仿佛他没有勇气回答这个问题。艰难地在脑中措辞斟酌着,眸中浮着一种很复杂的神色,他望着舒纯熙,终于把一句话的后半部分给说完:
  “我一直都在等你,回过头来再看看我。”
  女人没有回答,他则屏住一口气,下定决心般攥住了手,
  “我的意思是,我一直都在这里,等着你回头。……就算是敬亭还在的时候,只要你有一丝一毫想要回到我身边的意愿,我都会很高兴。你不需要担心任何外在的麻烦,我都会替你处理好的。”
  他无数次天真地在脑子里设想过这件事。
  从在意识上放纵自己,到在黑夜里慰藉自己,总之他一直在幻想着会有这么一天。
  并且在一成不变、日复一日的等待之中,他终于想明白了:
  即使她嫁给了他的堂弟又怎样?
  只要她流露出任何一点后悔了的想法,他就愿意帮他们处理离婚的事情,然后去莫瑞恩尔带她回来。
  但是没有,她彻底忘了自己,然后去爱另一个男人了。
  他们俩的那段感情,被她彻底给割断了,丢在了身后,留在了两年前。
  他追去莫瑞恩尔的时候,舒纯熙已经跟敬亭登记结婚了。
  这一点,是即使他到了波利,也无法改变的事实了。但这却不是最紧要的,因为她并不愿意跟自己回来。
  尽管,这件事超出了他所有的预期乃至于认知,可他终究无法做出来强迫她改
  变想法的事情,所以也只能失魂落魄地离开了波利。
  第一年,他还沉浸在那种终有一天她可能会反悔的幻想里面。
  等到第二年,他已经绝望地接受了事实。
  那就是她大概真的不会再回头了,她跟敬亭会白头偕老,而自己则会孤独终生。
  所有的一切,都源于最初的那件事。蝴蝶轻轻煽动了一下翅膀,直接引发了后面这一系列不可挽回的后果。
  坐在床上的女人,双手紧紧地揪在一起,身体一动不动,表情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如同入定老僧,脑子里只是回响了一遍敬渝的话。
  他在等她回头看看,等她反悔,等她……
  她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本该巧舌如簧的嘴巴此时干巴巴地闭着。
  如果生气愤怒的时候她能说出很多刺人的话,那也仅仅是因为还有一份心气催着她。
  可现在,她却是真的一个字都不想费心去想,也不想去思考该说些什么了。
  恍惚间,她又想起来敬渝说的那条消息来。
  那天之后,她在网上随便找了一家店,问他们能不能修复被删除了的聊天记录。
  两年前,她不仅仅是拉黑过敬渝,那条信息被删除之后,她还把敬渝的账号也给删除了。
  所以要找回那条信息,难如上青天。
  于是作罢。
  舒纯熙用鼻子泄气般地呼出一口气,忽然抬起头,朝他伸手,道:
  “把你手机给我。”
  敬渝愣了一下,但并没有顿很久,立刻就站起身下楼去拿自己的手机。
  他的手机是大约两年半前换的,平时用得不多,到现在内存也没满,所以也就没有换过。
  而敬渝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会导致他们俩聊天记录清空的行为,因此,他给舒纯熙发的那些信息记录也就还在。
  舒纯熙拿着他的手机,甚至没有往上翻多久,就滑过了好几个位于中间提示年份日期的灰色矩形,找到了敬渝发给自己的那条信息。
  话不算太长,但言简意赅,应该是他提前就编辑好了的。
  先是道歉哄人,然后就是问她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婚期他擅自定好了最近的吉日,婚礼的布置也都在有条不紊地准备着。最后叫她玩得差不多了就回来,别生他的气了,等她回来,他任凭她出气处置。
  诚然,对于当年的那个敬渝来说,这条信息里他摆出的姿态已经够低了,大概他也终于觉察得到,这件事其实并不同他们以往的那些闹别扭。
  确实不同,以至于无可挽回。
  舒纯熙捧着手机,看屏幕的双眼直直地盯着,一动不动,没有表情的样子看上去有点吓人。
  敬渝凑上前,轻柔地朝她搂过去,扫了一眼屏幕上的内容,然后将头放在舒纯熙的肩上。
  男人的声音沉闷,紧闭着的双眼似乎在极力阻止着心绪泄露,颤着尾音,瓮声瓮气地说:
  “纯熙,我常常在想,要是那时候我立刻答应你就好了,也就不会有后面事情,我也不会失去你了。对不起,都是我没有处理好,是我不好,让你伤心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