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赵士远与我退了亲,转而和二娘成了婚,这叫妾身如何是好?叫娶了妾身的五郎又是丢了脸。”
  太夫人沉思,原先姜秋姝进来时,虽收规矩,可到底是有些异样的,原是做错了事,怕她追究。
  “你的意思是五郎捡赵士远不要的?反倒是选了秋月这个明珠?”太夫人声音不明,虽是有怒意,可隐约背后藏着别的意思!
  “如今他们要住在府中,妾身是怕在几位郎君和妯娌面前丢了脸,怎能在她们面前抬起头来。”姜秋姝解释道,也很是悔恨自己的冲动。
  此话前后矛盾,若是当真怕抬不起来,才该将事情埋在肚子里,太夫人闪过抹深思,在瞧见姜秋姝眸中的不甘,彻底的静了下去,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浅啜口。
  上首的太夫人叹了口气,“老身晓得委屈你了,可今日行事太鲁莽了,自去反省几日。府中人都是聪慧的,老身会去敲打番,莫要传到外面,丢了府中人的脸面。”
  姜秋姝离开时,依旧是惶恐的模样,直到离了清风苑许久,她才擦了擦脸上不存在的泪渍。
  “娘子,太夫人心善,晓得您非有意,不会责怪您的。”关嬷嬷关切道。
  姜秋姝声音瓮瓮,嗯了声。
  真是心善,怎会再听见会叫裴珉抬不起头,便息了责怪她的心,只装模作样的说出叫她反省的话。
  “太夫人,这五夫人必定是有意的。”身侧的嬷嬷继续替她按捏着。
  “到底是不甘心,原本以为她收敛了性子,也沉得住起来,没想到还是和刚嫁来一个样。”太夫人叹了口气,合目叫嬷嬷力道重些。
  等到回玉珩院时,姜秋姝发现几位夫人都没有离去,伺候的婢女悄然走过来,小声说她们已经添了好几次水,茶都快淡的没味道了。
  姜秋姝也没想到她一番话,竟然引得她们如此痴迷,她都离开了好些时辰,她们竟然半点儿也不想要离去。
  “回来了?”三夫人笑盈盈的拉着姜秋姝,按在了座位上,二夫人递来了糕点和茶水,四夫人只是频频将目光移向她。
  而她身侧的三娘和四娘记得姜秋姝临走前说的那句话,此刻盯着姜秋姝的眼神算不得好。
  “是我待客不周,方才太夫人唤我有事儿。”姜秋姝简单将事情给讲了。
  三位夫人又不是想听这些,只是不晓得该如何开口。
  三夫人亲自给她倒了水,“五弟妹先前说过的话是什么意思。”
  姜秋姝抿了口,如婢女所言,确实是半点儿茶味都没有了。
  “嫂嫂说的什么?先前我们只是在讨论二娘的婚事啊?”姜秋姝揉了揉眼角,“太夫人唤我去,也是此事。其余的可什么都没有,太夫人可不想听到什么闲言碎语。”
  几位夫人看着她湿润又有些红润的眼角,一下子都明白了。
  太夫人怕是不许提此事了。
  几位夫人就这么憋着心里,尤其是三夫人数次欲言又止,只能在心里哀叹。
  偏她来不逢时!
  此时也不晚了,几位夫人并没有留膳的打算,便都纷纷告辞离去。
  快到晚膳,裴珉姗姗来迟,早先便派小厮禀告过了,姜秋姝算着往日的时辰,结果过了许久,人才回来。
  姜秋姝连忙迎上前,如以往般替他解下披风。
  裴珉躲过她的手,自己将披风解了,姜秋姝愣在原地,盯着裴珉的背影,察觉到他不同寻常的气息,心里升起股不好的意味。
  府中奴仆将膳食端了上来,裴珉只盯着餐食,连余光都未曾给她。
  姜秋姝也只挑了几道平日里爱吃的东西,寥寥几口,熏香的气味将食物味道掩盖了大半,她越发放缓了速度。
  他…应当是知晓了。
  姜秋姝接着喝汤掩盖住嘴角的苦涩…也是来警告她的。
  那日风和日丽,洛阳最贫瘠的小街上院落林立,大都是多人租赁,里面鱼龙混杂混迹各处的人都有。
  隔壁婶子提着篮子,里面是果腹的石鏊饼,她怜惜道:“小娘子吃些吧,尽管再苦吃饱了才有力气。”
  周围的人皆晓得,赵士远刚刚榜上有名便抛弃了她。
  她捏着石鏊饼大口大口的吃着,任由眼泪和了干的饼,一起嚼下去。
  她想不明白,为何与她相亲相爱的赵大哥,不过一日便变了个模样,说好会娶她,代替阿娘阿耶照顾她。
  她夙兴劳作,耗费银钱供他至今,她以为他实现了心愿,她很快便会又有自己的家。
  石鏊饼被她捏紧,眼泪说尽了她的委屈和痛,她又成了一人。
  这时,面前忽然出现个男子,她连忙擦了擦眼泪,可双颊鼓鼓,含满了石鏊饼,脸上尚且残留着泪渍,她晓得自己狠狼狈。
  那人并未看她,只开口,“只要你不将与赵士远在一起的小娘子说出去,府中会给你补偿,多少都可以。”
  姜秋姝听到这话,有些想笑,也真的笑了,嘴里的东西喷了出来,原本止住的眼泪也忍不住。
  有人护着的感觉真好,为何她就没了呢?
  那些护着她的人,都成了一捧土。
  裴珉看着眼前又哭又笑的小娘子,恼怒的抖了抖衣角沾染的污渍,真是多来一趟。
  姜秋姝抬眸,也看清了他恼怒外加嫌弃的模样,故意抬眉道:“那便一万金吧!”
  她不识的眼前的郎君,却也看出了他的非富即贵,她有意说的那般的大,是为难,亦是不忿。
  错的人非她,为何都来为难她,赵士远未曾没有提过补偿,可她偏不是识时务的人,她偏要赵士远付出代价!
  也是那次,她才下定决心转告赵士远。
  晚膳被撤下去,分明未用多少,可姜秋姝却觉得腹中却感不到饥饿。
  两人对立而坐,周围伺候的奴仆全在裴珉的授意退下了。
  “今日为何那般做?!”裴珉声音不怒自威,眸光压着阴沉,有意的克制。
  姜秋姝只觉得,还是来了。
  第15章 第15章抄写
  “五郎说什么呢?妾身听不明白。”姜秋姝面色疑惑,甚至被裴珉的声音吓了跳,说话都虚弱了些。
  晓得早晚都会传到他耳中,没想到会是今日这个晚。
  裴珉回府比平日晚了些,也是去了清风苑吧!
  姜秋姝捏着手帕,神色更加委屈了,“五郎刚回来,便对妾身使脸色,又不说明白了,妾身愚钝,自嫁入府中,都是听长辈和五郎的,从未有过逾举。”
  裴珉将她打量了番,问道:“你真的不知?”
  “妾身该知晓什么?”姜秋姝反问。
  装糊涂,谁不会了,姜秋姝烦透了这种老的护小的护的事儿,裴秋月便是他们的心头宝,旁人不敢碰,只能敬而远之。
  “为何与几位嫂子说与赵士远的牵连?”裴珉的眸光再次打在她身上,探究的看着她。
  “不能说吗?”姜秋姝声音疑惑,“为何不能?正大光明之事藏着掖着,反倒成了龌龊。”
  “那你有想过府中的脸面呢?”裴珉道,“叫旁人怎么看你与赵士远?”
  姜秋姝看着他眼底里的阴沉,呼了口气,“五郎,妾身不是鲁莽之人,将事情说透,也不过为了真诚二字,解除了婚约,我与赵士远便再无干系,说与不说并不重要,如今赵士远与二娘定下婚约,那我便成了他叔母。纸保不住火,府中人迟早会知道,还不若早日与府中人说清楚,免得日后打妾身个措手不及。”
  裴珉看着她眼里的真诚,可若非看到了她与赵士远碰面,几乎要被她给骗了过去。
  姜秋姝没能看清裴珉此刻的复杂,只接着说,“至于府中的脸面?五郎你且想想几位嫂子是那般的人吗?他们亦如同五郎般爱护国公府,自然不会叫旁的人来笑话。”
  且,这是什么值得笑话的事儿吗?如今寡妇二嫁,三嫁常事,他赵士远也不过是定了两次亲。
  裴珉未在开口,只是身上的气势,叫人晓得他情绪并不好。
  姜秋姝面色诚惶诚恐,心中却在暗自腹诽,不过是小事儿,便那般心疼裴秋月?
  两人静坐着,奴仆也在这时上了清茶。
  此刻的静谧,叫她待不下去,姜秋姝起身与裴珉告辞,便回了自己房间。
  裴珉端起茶杯,掌心的温柔,叫人思绪繁杂。
  即便她说的有理,可也不过是藏在阴暗处的表象,她从未忘记,越是难忘,才叫人越是纠结。即便已经过去了一年多。
  她又将一切重新捅了出来,例如一年前,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要将赵士远拖下水,分明又更利于自己的选择,拿了钱财,过上优渥的生活,可她还是做了。
  是因她性子如此?还是因为那个人?
  她因那人失控。
  裴珉看着姜秋姝,心头莫名升起了股子烦躁。
  ***
  姜秋姝回到房间,坐到椅子上,书案上裴珉要求抄写的《孝经》也不过寥寥几笔便能写完,她沉下心,准备好笔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