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他不想分手。
  沉默须臾,季煜烽语气难得收敛了漫不经心,郑重得像是在认错:“你还记得那天在网球馆碰到的傻逼吗?他把咱俩的照片拍下来了,找我爸讹了三十万封口费。”他喉结滚动两下,“我爸知道了咱们的事,非说……说我们不适合,迟早要分开。”
  “我真的怕和你分开。什么名分不名分的我都不在乎,只是想着……要是保持点距离,说不定能陪你更久。”
  他忽然转过头看向闻修越,漆黑的眸子里带着几分祈求,声音轻而慢:“但现在,我后悔了。我不想保持距离、不想分手,只想和你时时刻刻在一起。”
  “所以,你能不生气了吗?”
  第72章
  车里又陷入了沉默。
  季煜烽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闻修越的表情。他本就是情绪稳定的人,看不出丝毫异样。
  他不知道闻修越是否会原谅自己,即便不被原谅,也是他咎由自取,没什么可抱怨的。
  就在琢磨着是否因诚意不足而需重新打腹稿,内心正忐忑不安地想着该换何种方式再去挽回时,车驶出群山,驶入平坦开阔的公路。闻修越忽然抬手,握住季煜烽手背上青筋微凸、透着男性力量感的手掌,按在了自己胸口。
  正搜肠刮肚组织措辞的季煜烽,掌心触到一片温热,隔着衬衫能感受到肌理的起伏,手心下的心跳清晰可触。
  他有些懵逼地看着闻修越,眼底浮起一丝错愕。
  指腹贴着少年的脉搏上按压片刻,闻修越低声道:“以前气过,但现在……这里跳得这么快,哪还顾得上生气?”
  这句话季煜烽垂眸思索几秒,唇角微不可察地颤了颤,内心一软,抬眼看向闻修越。
  闻修越是混血,瞳色呈深褐色,立体骨相搭配柔和皮相,让他兼具帅气和美感。不笑时眼底萦绕忧郁冷清,笑起来却温柔多情,此刻眼尾微扬,眸中漾起细碎的光。
  “以后生气前先摸摸这里。”季煜烽按住那抹跳动,慢悠悠地说,“要是跳得比现在还快,就罚你亲我一口消气。”
  闻修越勾了勾唇角,极快地在季煜烽唇上啄了一口,再度专注于开车。
  “罚亲太轻了……不如罚你把余生都赔给我,怎么样?”
  这话的意思这算是和好了?季煜烽本就没什么感情经验,性子又很直,嘴比脑子快:“所以我们复合了吗?”
  闻修越轻笑一声:“我们分手过吗?”
  季煜烽记得清楚,那天自己没说分手,因为舍不得。
  “你爸爸那边别担心,”两人腻歪完后,闻修越转回正题,认真道,“我对不起季叔,是我的问题。你给我些时间,我会好好和他解释清楚。”
  “你不用放在心上,我和我爸关系也就那样,”季煜烽很少和别人提及家庭,语气平淡,“我十三岁那年我爸妈就离婚了,跟着我爸生活。我们父子俩像熟悉的陌生人,没办法像别的家庭那样父慈子孝地相处,顺其自然吧。你别多想,也不用特意解释。”
  闻修越“嗯”了一声,也没追问季煜烽为什么和家里关系紧张,因为他们是旗鼓相当的存在,不需要谁去救赎谁。
  季煜烽望着车窗外飞速后掠的树影,这段时间里那些辗转难眠的焦虑、患得患失的惶惑,此刻都随着热风卷进夕阳里消散了,心里积压的重物无影无踪。
  差不多两个小时后,车子抵达市里。尽管中途在休息区买了些零食,闻修越还是侧头看向这一路肚子不知叫了多少回的对象:“晚上去哪吃?”
  季煜烽目光透过车窗,一眼瞥见商场一楼亮着红色灯箱的肯德基:“就它吧。”他此刻根本不讲究什么美食,只盼着一进去就能立刻填饱肚子。
  两人走进肯德基,季煜烽直奔点餐台。他特么都要饿疯了,眼皮都没多抬便对着菜单点了豪华套餐。直到下意识拿起手机准备付款时,他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现在一毛钱都没有,穷得叮当响。
  就在他琢磨着怎么厚着脸皮让已经“欠了九十个饥荒”的对象垫付、等发工资立马还钱时,却见闻修越已经拿起手机扫码完成支付。
  服务员将餐盘递过来,闻修越接过时侧头看他:“走吧。”
  坐到空餐桌上,尽管饿得前胸贴后背,季煜烽还是先问了下他对象:“你没点吗?要不要尝一个,开了好几个小时的车了?”他拿出一个汉堡递在闻修越面前。
  闻修越很少吃油炸食品,这是次要,关键是他确实不怎么饿,或许是心情太好肾上腺素分泌旺盛盖过了食欲。点的豪华套餐里的食物几乎都是双份,他拿起一杯冰可乐晃了晃:“我喝这个就饱了。”
  季煜烽轻嗤一声,也没客套非要让闻修越吃,自己拿起汉堡打开包装大口吃起来。
  餐厅里暖黄的灯光裹着炸鸡香气,邻桌传来小孩的笑声,他突然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是清晰可觉的幸福感。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挺直男、对感情也很迟钝的人,现在才发现,原来心动能翻涌这么多细碎的情绪。
  季煜烽不爱吃甜食,但这次套餐里的蛋挞他也吃了。饿极了的时候,连空气都是香的,何况这甜甜软软的玩意儿,咬下去竟觉得格外好吃。
  大快朵颐填饱肚子后,两人没急着走,打算坐一会儿消消食。他从前台借了个充电宝回到座位,忽然想起件重要的事,按下开机键,划开屏幕点开微信,给李萌萌发了几条消息。
  闻修越目光落在他对象越来越阴沉的脸上,问了一句:“怎么了?谁惹你了?”
  “没什么。”
  “那季小狗怎么看起来这么凶啊。”
  “……想咬人。”
  季煜烽没和闻修越提他找李萌萌旁敲侧击打听李一鸣那个傻逼的事,提起来太晦气了。
  吃完饭后,两人去了酒店。在仓库那几天季煜烽几乎没合过眼,现在他累极了,身心俱疲到连手指都抬不起来。他一进房间便卸力般一头栽倒在柔软的大床上,鼻腔里钻进干净的床单香气,终于能安安心心睡一觉。
  这一睡睡到第二天下午才醒。
  季煜烽迷迷糊糊睁开眼,下意识往落地窗望去。阳光正斜斜切进房间,在地毯上投出方正的光影,差不多快三点了。他目光定定看了一阵,缓过神来,视线又本能地落在身旁的空位上。
  发现闻修越不在床上,季煜烽这才注意到他正坐在桌子前开视频会议。这会儿会议接近尾声,闻修越简单说了几句便退出视频、关掉电脑。
  季煜烽想起来今天是周五,按理来说他应该在公司上班,结果现在直接旷工了,闻修越也陪着他一起“逃班”。
  两人换好行头便退了房,在附近餐厅慢悠悠吃了午饭。出了餐厅,季煜烽对闻修越说:“你先回去吧,我有点事儿。”
  “一起去,”闻修越目光落在他对象脸上,扬了扬眉,“万一季小狗再把人咬掉块肉,我还得去警察局捞你。”
  “……”季煜烽勾起唇,有些好笑地“操”了一声,却没反驳。
  两人到了一家麻将馆。
  季煜烽从李萌萌那儿得知,李一鸣最近在市里某家公司当了保安,结果才干没多久,就因一点小冲突和公司大领导打了起来。她拖丈夫费了半天劲,又是托关系求情,又是赔医药费,才勉强让对方放弃追究,不然人家原本要让李一鸣蹲局子的。
  丢了工作后,李一鸣没立刻回农村。李萌萌说他打算继续找工作,这阵子闲着没事,平时晚上常来打麻将。
  进了麻将馆,屋里烟雾缭绕,混合着麻将牌的碰撞声和此起彼伏的吆喝,白色灯光下浮着一层灰扑扑的浊气。
  季煜烽一眼就看见某张桌子旁翘着二郎腿、脸红脖子粗地朝对家拍牌吆喝的李一鸣。这幅德行和他在家里笑眯眯讨好长辈的模样一点儿不一样。
  这人显然没意识到危险逼近,直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头也不回地不耐烦喊道:“别拍老子,没看见老子正玩得尽兴吗?”
  季煜烽没有半点情绪,唇线绷成直线,漆黑的眸子里寒芒闪烁,也没和这个扶不上墙的烂泥废话,直接揪住他的后颈,把人往上提。
  衣服顺着那股蛮力被扯起,露出一大截腰线,李一鸣双脚离地的瞬间心脏猛地一沉,像坠入冰窟般发凉。他缓缓转过头,看见堂哥眉眼中毫无温度,冷漠到极致。
  “小烽哥……你咋来这儿了?”李一鸣完全敌不过他的力气,挣扎两下没挣脱开,只得服软,战战兢兢地问,“你先放下我,有话好好说啊。”
  没听他废话,季煜烽像拎着小鸡崽子似的把他拖到附近的小巷子里。
  巷子里漆黑一片,连个人影都没有。李一鸣被重重甩在粗糙的墙面上,疼得“哎呦”一声闷哼。
  他刚撑着墙根踉跄起身想跑,一抬头看见两个高个子男人堵在他面前,影子几乎罩住半面墙,瞬间蔫了劲般耷拉下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