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只留墨玉一人,面无表情,怔然在原地,他的手放在拔出来些许的剑之上,“滴滴答答”,血顺着手心往下流。
  血肉飞卷,血肉模糊。
  ——
  离去之后,陆煜行还颇有些愉悦地眯了眯双眸,直到踏入容王府邸,笑容才收敛而下。
  倒是腰酸腿疼,脚步略微有些怪异。
  总归陆煜行在战场上丢了半条命,也能挣扎着爬起来撕咬去对方的喉咙。
  他只是脚步些许虚浮,强忍着不适,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波澜。
  不留痕迹又餍足弯了弯寒狭的双眸。
  直到抿着茶水,等候在容王书房里,抬眸见到穿着松散外袍,倦懒而出来的容王独孤凛之时——
  独孤凛身形高俊,披着玄色的外袍,脖颈带着些许暧昧的红痕,矜贵沉冷的脸上满是倨傲的笑意。
  见到陆煜行来了,独孤凛慢条斯理给自己斟了杯茶,坐在了主位之上。
  “……美人榻?”
  陆煜行略带嗤笑扫了他一眼。
  似是讥诮他一个礼佛之人,刚刚从美人榻上下来,檀香亦压不住春情。
  ……恶心。
  ——哪怕陆煜行今天早上,也堪堪从美人榻上挣扎爬起来,还强撑着给白御卿清理的床褥,现在身体里还有着东西。
  小腹都略微发胀。
  陆煜行另一只手的指尖摩挲了一下小腹。
  嘶……
  独孤凛抿了口茶,不置可否,只似笑非笑看他,轻飘飘把问题抛给了他,嗓音低哑夹杂笑意,“若侯爷想要,改日本王便送些美人入侯府?”
  陆煜行冷戾抬眸,止了他的调笑。
  “王爷若叫本侯来只是为了扯这些,本侯便走了。”
  “……当真不要?”
  男人略微遗憾半阖眸,修长骨节分明的指尖轻轻敲击了一下桌面,随后,门口传来“吱呀——”开门之声。
  少年推开门,端着一盘糕点,他唇角带着笑意,嗓音娇嗔柔软,“王爷,奴为您送糕点来了——”
  少年端着糕点,步步走近,谦卑地走上前,为独孤凛按摩肩膀,独孤凛则指尖勾绕了一抹发丝,垂眸,放到鼻尖轻嗅。
  开门的声音嘹亮,少年的嗓音也好听。
  陆煜行却懒得抬眸,一个眼神也没有分给主仆二人,只捏着指尖的茶杯冷戾懒懒思索着事情。
  可鼻腔一瞬间盈满香气。
  ……沉水香。
  陆煜行怔然抬眸,随后一瞬间,瞳孔骤然紧缩。
  在独孤凛旁边贴心侍候的娈童,一张白净漂亮的小脸,眉眼之间,与白御卿五分相似——
  “王爷……”少年笑着,讨好看着独孤凛,而独孤凛,夸奖一般指尖摸了摸他的唇角。
  男人意味深长,抬眸看了陆煜行一眼,近乎是恶劣扯起唇角。
  “咯吱”一声。
  陆煜行指尖的茶杯一瞬间碎裂。
  他的脸阴沉地恐怖,“咯吱咯吱”碎裂的茶杯在他指尖滑下,滴滴答答的茶水与血打湿了袖口。
  偏偏他气盛寒冷凛凛到宛若严冬,一双晦暗漆黑的双眸没有任何情绪,宛如最深沉骇人的深潭。
  只一瞬,便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撕碎一切一般。
  然后——
  “啊——!!”
  剑出鞘的声音凌厉嘹亮,随着一声凄厉地惨叫,独孤凛面色没有丝毫变化,面无表情感受着溅到自己脸上的血。
  以及一瞬间插入他而后屏风的染血利剑,利剑嗡嗡作响,血腥味弥漫在鼻腔里。
  陆煜行猛然低头揪住他的衣襟,晦暗漠然的冷戾双眸没有丝毫情绪,猩红平静,只是垂眸,鸦羽一般的睫毛垂着。
  二人脸上尽数溅着血。
  陆煜行嗓音低哑,没有丝毫情绪,轻缓缓的,像是在宣判死刑一样,
  “独孤凛,我会杀了你的。”
  嗓音毫无感情,眼底却满是暴戾的冷意。
  “……真可惜。”
  独孤凛略微挑眉,垂眸扫了一眼地上一瞬之间,被毁了那张脸一剑拭去性命的少年。
  “本王寻了许久,才寻到了有五分相貌相似之人,尽数是些不入流的赝品,世间竟是少有承了世子风姿之人,空有皮相,毫无气度,倒是让本王好找。”
  “侯爷一剑下去,这下,不仅杀了他,还——”
  男人的嗓音戛然而止。
  他垂眸看着腰腹上被捅入的匕首,刺痛弥漫着极致灼烧感。
  独孤凛略微喘息一口,嗤笑补充。
  “还捅了本王一刀。”
  第62章
  午后的天气昏沉, 似是即将下雨般,泛着淡淡的潮湿,升腾的袅袅茶中水雾略微氤氲了他的眉眼。
  显得恍惚朦胧。
  武安侯意图行刺容王, 被压入大牢的事情不出一日已然传满了整个上京。
  行刺容王, 这是砍头的大罪, 众目睽睽、光天化日,人赃俱获。
  白御卿抿着茶,抬眸波澜不惊看向面前的独孤凛。
  面前的男人俊美,神色带着倦懒的轻佻与笑意,玄色锦衣松散露出胸膛, 小腹缠着绷带,隐隐约约透出几分血腥气, 脸色苍白。
  只看向他,哑声道,“世子前来,所谓何事?”
  这副皮相偏偏带上了不要脸的轻佻,如何能漫不经心问着, 所谓何事?
  所谓何事?
  白御卿垂眸看向一旁端茶倒水,和他几分相似的小少年——穿衣打扮倒也是按着他来,若不见面容,恍惚以为是几年前的自己在这里。
  他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只淡声道,“臣要见他。”
  “见谁?”他明知故问,指尖猛然扼住了旁边少年的下巴, 闲散玩弄着那张脸。
  “——陆煜行。”
  “世子难道不知他犯了何事吗?”
  独孤凛的指尖抚摸着少年的唇角,挑眉嗤笑,嗓音嘶哑, “光天化日行刺本王,匕首上抹了毒,蚀骨疼痛,到现在……还痛得本王瑟瑟发抖呢。 ”
  白御卿没有说话。
  “世子知道他为何行刺本王吗?”独孤凛笑着看向他,“恼本王寻了几个少年而已,原想着送给他,偏偏不领情,说什么——”
  “与世子相似,是在辱你。”
  男人的嗓音带着几分遗憾的低哑,漫不经心,“然后一剑杀了那少年,毁了那张脸,又刺了本王一刀。”
  “当真是……痛啊。”
  随后,他猛然话锋一转,修长骨节分明的指尖扼住少年的下巴,转向他,又抬眸看向白御卿,尾音带着笑意,“世子瞧瞧,像吗?”
  一瞬间,屋中寂静压抑。
  那少年一瞬间瑟瑟发抖,似是不明白为何王爷捏着他的下巴力度如此之大,气氛也为何如此凝重。
  更是不明白,面前相似之人,也毫无表情波澜。
  如此相似的穿着打扮,也比不上分毫,偏偏面前之人不染尘埃,玉冠束发,面如冠玉般清冷俊美。
  ……宛若东施效颦。
  “……世子为何不答?”
  独孤凛一手撑着下巴,嗤笑一声问。
  然后,那人起身,眸尾本是洇着倦懒的湿红,双眸却冷如薄月,没有什么情绪,步步走向独孤凛。
  ——居高临下,垂眸看着座椅之上的独孤凛。
  独孤凛挑起墨眉,似笑非笑道,“昨日陆侯爷——阶下囚,便是如此俯身本王,随后捅了本王一刀,世子也要捅……”
  话音未落,白御卿便淡声开口,嗓音清冷如碎玉。
  掷下一句。
  “独孤凛,你在激我。”
  白御卿略微俯身,高挺的鼻尖随着窗外氤氲的曦光晕上朦胧,墨色碎发滑落在独孤凛的侧脸上,让他得以看清那双眸子。
  晦暗、平静、漠然、高高在上——
  分明他该是,更高贵的人。
  独孤凛略微怔然。
  “你年少之时像条狗一样灰溜溜被赶出京城,吃斋念佛,浸润八年风雨。”
  “你朝不保夕,以退为进,却惶惶不可终日,似是不知自己的命何时能掌握在自己手里。”
  “你以为自己居高临下、高高在上、高贵无比,你搅弄风云,你玩弄他人性命,你倨傲,你高贵,你在激陆煜行,亦是要找他的把柄。”
  “你只是想让他暴怒,让他在官场上露出马脚,你没想到他会干净利落捅你一刀,你也没想到这么轻松就能把他灰溜溜打入大牢,就像你当时一样——”
  “你在激我,你想看我的反应,你想玩弄人心,你只是觉得乐趣。”
  他的嗓音低哑,没有什么情绪。
  “你在逼我站队,你在逼别人站队,你在让本就不稳定的局势愈发动荡,你在说——陆煜行现在再高贵又如何,还不是轻松被你玩弄于手掌心?”
  “你将陆煜行压入容王府的地牢,你知道他根本不会被你困住,他有能力逃出去,堂堂正正出去,你杀不了他,你压不住他,你养虎为患,你只是想趁这个机会断他一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