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黄口小儿也敢如此,真当他是好糊弄的。
  “明月楼的事临越王上如此坦诚,我等也就不再客气。我等前日从襄王那处听说过一桩事,当年明月楼旁侧那座私炮坊是王上与我朝叛徒共建的。”
  “不知可有此事?”
  南荣承煜险些因这半句话落错一子,这西夏使臣是不想活了。
  事到如今,这场宴会走向和原剧情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不相干。但这么些年他在这个三国斗得只剩两国的古代社会也不是白混的。
  “使臣此刻说这些来构陷本王,扰本王思绪,是打算胜之不武吗?”
  这话不卑不亢,简直同南荣承煜平日的窝囊做派背道而驰,南荣宸不置可否,“孤现在自然与襄王同心,待棋局终了再议。”
  “临越王上手足情深,可襄王未必如此,”见南荣承煜方寸丝毫未乱,青衣使臣接着拱火,“那私炮坊如何运作,收支几何,昧了我西夏多少银两,都记录在襄王给我等的那本册子上。”
  “来人,呈上去。”
  上辈子也有这么本册子,不过是在宴会结束之后才由西夏使臣送到他手中。看来南荣承煜这次是将这西夏使臣得罪狠了。
  南荣宸接过册子翻看几页,这册子一笔一画都记录精准,可见西夏也有能人。
  只可惜,那座私炮坊只是用来试探的幌子,金蝉早已脱壳而去,南荣承煜就算知道他真是目的为何,也不会透漏给西夏。
  毕竟那是他为主角铺的路里必不可少的一环。
  一局棋终了,西夏那位宣称练了数年的棋手开局时写在脸上“嚣张”二字早就不知所踪,气急败坏地吵着要在西夏使臣面前自裁谢罪。
  又打脸一个炮灰,南荣承煜心情好上几分,不过也就一点,也很不牢靠,不用风吹,在看到南荣宸仍在翻那册子时顷刻间消散。
  南荣宸不信他就算了,竟然去信外邦人?
  “王兄,臣弟负责此次宴会,自然免不了要与西夏使臣有来往,可臣弟绝不会勾结西夏…”
  南荣宸闻言放下册子,眸色深深,“孤知道。”
  你知道个屁!南荣承煜继续接上,“臣弟此前对王兄的疏远是有怨言,可那日在大殿之上,王兄对我委以重任,臣弟便立誓效忠王兄。今日也是见王兄竟还不信我,还用那舞姬来试探臣弟,臣弟才提起明月楼之事,想替王兄试探西夏,不想弄巧成拙,臣弟一时糊涂…”
  根据剧情,不论他解不解释,南荣宸都会因此疑心他,他本不该在意,只是因为如今剧情有偏差,他需要谨慎。
  仅此而已。
  上辈子南荣宸很少饮酒,因为他那帝师萧元倾不喜欢,不想喝了几杯便酒气上涌,此刻听这长篇大论听得头疼,“既如此,诸位使臣知道得太多,不用留了。”
  第15章
  戚言正抱剑看这出兄弟相疑的戏,顺带着费劲琢磨明月楼究竟有什么玄机,就听到这么句命令,他下意识握住剑柄。
  那个非要跟他一见如故的圆脸侍卫陈平再次拉住他。
  “戚兄,王上吩咐过,这种事不用我们动手。”
  戚言冷哼一声,谁说他要动手了?他还未必乐意听南荣宸的令。
  “你平日就这么跟在南…王上”,戚言话到嘴边改了口,免得陈平又絮叨,南荣宸八成是故意派陈平这个嘴碎蘑菇来折磨他的,“身边吃白饭?”
  陈平不好意思地挠头一笑,“啊…是这样吧,我在王上身边当差已有五六年,就连去边疆战场那几年,王上从没让我动刀杀过人。”
  谁家侍卫做成这副模样?戚言上下打量陈平,越看脸越黑,合着这陈平才是南荣宸养在身边的…人,怪不得紫宸殿那帮宫女太监这么编排他。
  在南荣宸这荒淫之人身边待久了,眼浊心污,看什么都脏!
  虽然不知道戚言是从哪来的,对王上也不大恭敬,可王上领回来的人自然有王上的道理,陈平借此机会接着劝,“总之王上很好的,从没罚过我,应该是天底下最仁善…”
  他“善”字刚出口,御林卫就已经披甲持剑冲进含元殿。
  西夏使臣没料到南荣宸会直接撕破脸,也就没带多少护卫。
  当下两方寡众差距过大,为首的青衣使臣有恃无恐,自以为很有一国使臣气度地镇静开口,“王上此举恐怕会伤了两国的和气。”
  聒噪,醉意渐浓,南荣宸直接朝为首的御林卫颔首示意。
  手起刀落不过片刻,三颗头骨碌碌滚到地上,那青衣使臣的头滚到西夏所设的第三局,一头吊睛白虎的笼前,诱得它虎口大张,流出涎水来。
  溅到金砖玉石上的血蒙上戚言的眼,这比之当年南梁边城的滔天河水只是小场面,他朝陈平讽刺道,“南荣宸当真是仁善至极。”
  为了攻城不择手段的暴君,也配得上“仁善”二字?
  陈平觑见戚言眼里的戾气,抬手遮住戚言的眼,露出两颗虎牙,“是西夏这帮使臣先挑衅王上,他们死有余辜。”
  旁的也就罢了,不能让戚言坏了王上心情。
  戚言拍开眼上的手,暗骂一声自欺欺人,不耐烦地看了眼陈平掺半点假的眼神,陈平是彻底没救了。
  染血的三具无头尸体摄去西夏其余随从脸上全部血色,方才还各怀鬼胎的使臣随从被羽林军压得跪在剑下 ,“临越王上,你这是为何?!王朝国君遣我等来诚心会谈,你怎能滥杀我国使臣?”
  如今南梁已亡,天下二分,临越跟西夏哪还有什么诚心?
  南荣宸拂了下衣袖开门见山,“使臣入上京第三日,便遣人去了妙语阁,妙语阁是何来历应当孤不用孤多提。之后数日你等去了何处,见了哪几位官员,你们也都心知肚明。”
  西夏使臣没一点顾忌地入上京重启被他折断的眼线,不外乎是看他正准备出兵月氏,不能堂而皇之与西夏撕破脸。
  上辈子确实如此,可如今有南荣承煜这个未来天下之主的主角光环在,月氏他不用多管,也就没必要容西夏人放肆。
  那随从本就是强撑着发问,被敌国天子一番质问下来,脸色煞白,再也说不出话来。
  南荣宸淡声下令,“含元殿脏了,不宜待客,只好请诸位去大理寺坐坐,跟大理寺卿谈谈心。”
  为首的御林卫提剑拱手领命,押着数名西夏随从退出大殿。
  明眼人都能看出,宴会至此已经结束,南荣宸体贴地开口,“今日含元殿出了些岔子,诸位爱卿无事便都退下罢。”
  在场的礼官第一次见这等场面,恨不得脚底抹油乘风而去,听到这话连连行礼告退。
  [365:检测到主角爽点缺失,请宿主尽快弥补。]
  殿内总算安生下来,南荣宸凤眼微扬,菀然而笑,因多饮了酒,因伤病少见血色的双颊上泛起酡红,他一一扫过座下还留着的三人,朝座下慵然招了下手。
  方才那血溅含元殿的阵仗彻底出乎南荣承煜意料,可现在被南荣宸那一眼扫得寒意直蹿脊背而上,却又被蛊惑着想顺从、想靠近、直到与之骨血相融。
  他一时无暇去想这剧情为何会变,满心满眼都是南荣宸的人设。
  根据书中描述,反派昏君心智近妖、生来就是亡国之人,先帝早知道此事,下了一盘棋把这妖孽炼成手中的一柄开疆利刃。
  可在南荣宸登基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南荣宸怎么看怎么都只是一个中庸之君,不管朝堂上那帮大臣怎么争吵,他面上都没真正动过怒,反倒是恩威并重,将朝事打理得井井有条。
  这脾气和业务能力简直掉打现代社会那群脑子里都是水的各种傻x“总裁”。
  唯一缺点,南荣宸从没正眼看过他,算起来这是他第一次见南荣宸下令杀人。
  御座上的天子不似寻常虎背熊腰的领兵将领,窄腰削背,在战场上滚了一遭依旧如诗文里说的那般“面如凝脂、眼如点漆”,只不过不似神仙中人,眼波流转间倒像是能摄人心的鬼魅。
  西夏人的血明明溅在几米开外的大殿上,不知何时已经乘金踏玉涌上玉台,为天子增上几分醉态横生的惑人之感。
  南荣承煜深信不疑,在含元殿余下的几人里,南荣宸只可能是在指他,“臣弟遵命。”
  西夏使臣指认的是他,南荣宸疑心的是他,南荣宸应该放在心上、视为劲敌的也只能是他。
  “襄王先自行入席,”南荣宸不悦地瞥了眼碍事的主角,“赫连翊,过来。”
  [系统:请宿主尽快弥补爽点。]
  酒意冲得头晕,南荣宸撑着头倚在御座上,“等会儿自会轮到他。”
  赫连翊这次倒长了记性,不用他说就跪在御座之下。
  今日这恨意值拉得也够了,本不该来这一遭,只不过赫连翊、南荣承煜跟西夏这勾当着实惹得他不悦。
  上辈子他自知在西夏的筹谋是步险棋,千防万防,没想到这一切对南荣承煜来说都只是寥寥数笔书中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