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董嫣大为不解:“就这么简单,便可以说段将军想要谋反?”
  “意图谋反,并非是真的谋反,你若没有证据证明你无谋反之意,便可以此来治你的罪。历来多少能臣大将,都是死在‘意图谋反’这几个字上啊。”
  董凌看着比自己只小一岁的妹妹,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多了。她本该无忧无虑的过好这一生,如今却也被迫知晓这些朝堂和军阀之间争斗的勾当。
  董嫣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她从前以为谋反便是谋反,哪里知道原来手握权力之人若想治你的罪,竟可以以莫须有的“意图谋反”来杀人。
  好荒唐的世道啊。
  好半天,董嫣才缓过神来,“那你们,打输了?”
  她见父亲归营时紧锁的眉头,便猜想此战不利。
  董凌摇摇头,“不,是李傕郭汜来了。”
  “又来了?那我们......”
  若是李傕郭汜又来袭营,那他们便又得面对一场血战。哪怕董嫣并不会参与到战斗中,但她在后方亲眼见到被抬回营中战死的、受伤的将士们。
  那种触目惊心的疼痛,这一路上,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了。
  “这世道,谁不想做权臣?”董凌嘲讽般地笑了笑,“李傕郭汜打着救援段煨的名义,在我们后方突袭,杨定将军被打散了,到如今还不知所踪呢。”
  董嫣艰难地问兄长:“所以,其实陛下在我们这里,和在李傕郭汜那里,并没有什么分别?”
  父亲先前总说,陛下在长安过得不好,那时李傕与郭汜争斗,陛下却在当中受苦。
  他们有时会克扣陛下身边人的餐食,竟敢给陛下的近侍宫人吃腐烂的牛肉。有时甚至会未经允许带着兵刃到陛下近前,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董承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愤怒和不甘,不像是假的。
  可是如果父亲也想要做权臣,也会为了权力而费尽心思铲除异己,那么和李傕郭汜有什么分别呢?
  等到父亲的实力再强一些,强到可以和李傕郭汜抗衡,甚至胜过他们时,父亲会做的比他们更过分吗?
  董凌沉默了一阵子,想说“其实不同”,但这其中到底有多大的不同、哪里不同,连他自己也不甚明白,更不要说讲给妹妹听了。
  董凌柔声道:“阿兄现在也不知道该如何讲给你听,这样,等我弄明白了,再告诉阿嫣可好?”
  见董嫣点了点头,董凌又道:“今夜我们要拔营了,先准备着吧。”
  董嫣与兄长分开后,一个人坐在床上静静地想着。
  她先前朦朦胧胧察觉到,父亲的所作所为,似乎与他口中说的志向不大一样,可她想不明白究竟哪里不一样。
  今日她才明白,原来父亲所为,不过是为了“权力”二字。
  他要的不是一州一地的权力,而是能执掌天下的大权。
  便是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以“想做权臣”来评价自己的父亲了,更何况陛下?陛下怎会看不见呢?
  她想到这里,又念及从前但凡有什么烦心之事,都可以毫无顾忌地去找阿姐,与她谈天说地一阵后,便什么都忘了,都不当回事了。
  如今阿姐却在陛下那里。
  陛下若是早就看出父亲的用心,他会好好对阿姐吗?伏皇后又会吗?
  董嫣一边收拾行装,一边心里想着阿姐,却未察觉到有人悄声靠近了她的营帐。
  一个青色的身影一掀帘子进来时,董嫣还未反应过来。她刚抬头看清来人的长相,便被那人一把抱住。
  董嫣心道不好,一边挣扎一边大声问道:“杨圭,你这是做什么?”
  杨圭是个成年男子,又是个武人,比起董嫣来力气不知大了多少去,他紧紧锁住董嫣的双手,在她耳边道:“二娘子,你叫这么大声做什么?门口的守卫,被我二两酒便唬走了,没人听得到的。”
  “我父与你父亲交好,我又不曾得罪过你,你今日来羞辱我,难道是失心疯了?”
  杨圭乃是杨定的次子,杨定的长子杨训在李傕郭汜袭击时,与杨定一道被冲散了。
  次子杨圭因为独自领了一队人马,未和父兄一起,才能同天子一道平安回营。
  “交好?我呸!”杨圭冲着地上涂了一口唾沫,“要不是董承那老贼,我父兄怎会至今下落不明?呵呵呵,他叫我父兄不知所踪,只是还我一个女儿,不算过分吧?”
  说着,杨圭的嘴便迫不及待地往董嫣脸上凑。
  董嫣双手被钳住,只能一边尖叫一边用膝盖拼命地顶杨圭,只是她力气太小,对杨圭这种武夫来说,简直微不足道。
  杨圭的手正要扯开她的衣服,却忽然眼睛一眯,将她的嘴捂住,把她拖到床榻后面躲着。
  习武之人耳力果然好,不出半刻,帐外便传来了董姮的声音:“阿嫣?”
  董嫣拼命想要摆脱杨圭,可他的力气太大了,她甚至连“唔”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此刻杨圭用上了十分的力气,不敢掉以轻心,以免董嫣跑出去把他杨家的名声拖累了。
  董姮未听到有人回应,便又问道:“阿嫣,你不在么?”
  董嫣仍没有回应。
  帐外的董姮似乎是对身边的什么人说:“走吧,去别处找找。”
  随着董姮脚步声的远去,杨圭竖起耳朵,直到听不见声音了,才慢慢拉着董嫣从床榻后站起身。
  此刻,董嫣面上已满是泪痕。
  第3章 狠人杨修
  “美人儿梨花带雨,果然更加动人。”杨圭露出了邪恶的表情,一巴掌拍上了董嫣的脸颊“原本我还不信呢,今日见了二娘子,才真明白了这话是什么意思。”
  “杨圭,你找死吗!”
  正当杨圭沉醉之时,一声断喝打断了他,将他吓得双手一松。
  董嫣趁机迅速挣脱了束缚,直直扑到那声音的源头身上,“阿姐!”
  董姮连忙扶起妹妹,她见妹妹哭成这样,头发散乱着,细嫩的皮肤上还有杨圭因用力而留下的红痕,她心疼的恨不得立刻杀了杨圭。
  “董姮?你不是走了吗?”杨圭见是董姮回来了,心里怕了一瞬,立时便又不怕了。
  她是董嫣的亲姐姐,难不成还会把妹妹险些受辱的事情说出去吗?她该比自己更怕别人知道此事。
  董姮强压下怒火,居高临下地扫视杨圭,“你唤我什么?”
  杨圭乐了,“唤你什么?董娘子,在陛下身边待了两天也学会摆架子了?不就是侍奉陛下么?那一水儿的宫女哪个有你这么狂?”
  董姮身后的宫女厉声喝道:“你这奴才究竟是何人?见到董贵人,怎敢这般无礼!”
  杨圭这才注意到,董姮身后的那两名宫女,分明是服侍董姮的!她的衣着打扮因在外行走奔逃而不显华贵,可与身后宫女的穿着还是有明显的区别。
  若换做平时,杨圭不可能这么莽撞地没看出来。
  “董......董贵人?”杨圭这下也有些傻了,董姮在刘协身边待了不过短短十天,怎么就成贵人了?她究竟怎么蛊惑的陛下?
  可这些话......她若只是董姮,杨圭想也不必想便说了。
  如今,一句“董贵人”,她便立时比“董承的女儿”要尊贵了数十倍。
  杨圭愣了数秒,却还没有不知分寸到这等地步,他缓缓向董姮作揖行礼,“臣杨圭,见过董贵人。”
  其实说话时,杨圭已是冷汗直流。他清楚董姮若真成了陛下的枕边人,那么无需将今日之事公之于众,只要随意找个罪名便可以治他的罪。
  如今父兄皆不在身边,他手里又没有兵权,无人可以保他周全。
  这时董嫣也差不多缓过来了,她理了理头发,走到杨圭面前。
  董姮并没有拦她。
  妹妹自己的事情,本该由她自己来决定怎么处理。
  “杨圭,若我没有记错,你家是弘农杨氏的旁支吧。”董嫣见杨圭不答,继续道:“我并不是个宽宏大量的人,今日你意欲对我行不轨之事,不论成与不成,你与你的父兄都会因为你的此等行径而永远蒙羞!”
  杨圭惊愕地看着董嫣。
  听她这意思,竟然不怕此事对她一个未出嫁的女子影响更大?
  董嫣在董姮耳边耳语了几句,董姮眼睛一亮,点了点头,便使唤了身后的一名宫女出去。
  不多时,一位五六十岁、文人打扮的老者随着那宫女匆匆而来,身边还跟着一名二十来岁的青年。
  杨圭见到来人,眼中的神色从惊愕变为了害怕。
  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心中想要大骂董嫣,却因为此人在场,口中的脏话一个字也不敢吐出来。
  董姮与董嫣皆恭敬地行了礼,董嫣道:“杨太尉,您看此事该如何处置?”
  董姮派宫女前去请杨彪时,已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杨彪,因此这位弘农杨氏的族长,才如此匆忙而来。
  董嫣可是董贵人的妹妹,那便是陛下的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