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运道来了,没办法,你快点弄好锅子送来,她半刻钟都等不得。”
  “知道了。”张厨娘认命般走到灶台前,开火刷锅,天还没黑,时辰还早,想要弄点出彩的,就得多费心思。
  风花雪月的敏太太管家时,没怎么细查过账,可能荣国府老太太教得不多,一直没出过差错,主要还是因为林府一脉相传不差银钱,又没有宗亲好友来往,在外宴会多有不便,就府里那么点事情,遵循旧例或者让嬷嬷们用荣国府那一套,出差错又能出到哪里去。
  久而久之,大家都失去忌惮,越得用的越懒散,一推四五六,让下头全权处理,出事后总有顶罪的拉上来。
  张厨娘自己都想不清楚,她是什么时候开始不每日挖空心思揣摩主子们的口味。
  “张厨娘,姑娘那儿今日想多见些荤腥,别再送什么清粥小菜了。”姑娘房里的二等丫头过来叫餐,张厨娘一愣。
  “姑娘要见荤腥?不是格外吩咐,守孝期间不吃荤食吗?”
  “哪能不见荤腥,姑娘身子骨已经柔弱不堪,再食素只怕身子都撑不住,张厨娘,你记得多筹备些,姑娘吃不完,还可以赏点给我们吃,这也是姑娘的吩咐。”
  真的吗?张厨娘不信,她可不敢为此事做主。
  笑眯眯掏出一份菜谱给她瞧:“要不姑娘亲自点几个菜,我登记好,待会儿做好了送去。”
  “还有菜谱?”那丫头毫无顾忌接过去,看着一道道菜色,馋得口水直流,连连点了八道菜和两道汤才收手,最后实在眼热那些点心,她还是要了两盘子,说给姑娘当夜宵吃。
  张厨娘不管她们,写好单子给她过目:“没问题的话,我就按照这东西做,太太管得严,支用东西都得有数,你觉得没什么问题,按个手印就行。”
  第24章 美好破裂
  “按手印?”说到按手印,那丫头又不敢,“怎么现在领个菜还要按手印?之前不是……”
  “太太的意思,我自个都不敢随意支用东西,怕账房的人来查呢,你要是不愿意按手印,我按着旧历做一份,也没问题。”
  张厨娘把这几日姑娘院子里的吃食单子递给她看,小丫头看完后眼珠子直抽抽。
  “算了,我还是按手印吧,吃这些个不得饿得晚上睡不着觉。”反正有周嬷嬷顶着,这顿点得多了些,下次少点一点就是,今天素了一天,真的馋透了。
  有了手印,张厨娘没说什么,示意让去备食材,一个个都是大菜,需要不少时间。
  林府内,波澜隐而不发,关门打狗,府外,林老爷的动作算不得多仁慈。
  竹离打探完回到府衙,名单列举无一被冤枉,虽然的确是跟甄家关系不睦,但此前造下的孽完全可以拿下。
  什么逼良为娼,什么强占民田,当街抢人为妾,时不时后门扛出来的人形麻袋,说是作恶多端,完全没问题。
  若非近些时候跟甄家闹不愉快,罪证也抓不到。
  只是他们烧了账本,畏罪自裁,其余人等死不认账,有嫌疑,无法确证,抓来审问从流程上讲,没有任何问题。
  “抓人吧,拒不受捕者,按认罪处理,贩卖私盐过千斤者,全家充入贱籍,财产充公。”
  林如海将刚刚写好的逮捕文书交给竹离,郑重又残忍道:“你带人亲自去办,若抓不到人,带着文书让扬州守备出兵封府。”
  “是。”竹离领命而去,林如海微微笑着,看向脸色愈发惨白的众人,“你们看我干什么?继续。”
  一份名单显然不够,林如海想看看,甄家到底能送多少,才撑不住气。
  官差们凶神恶煞从府衙冲出,冲进一家家繁华的大宅院里,鸡飞狗跳哭喊声不断,引得路过的百姓好奇围观。
  旁人总说,这些人惹不起,背景大着呢,连知府老爷都不敢得罪。
  怎得今日竟上门来抓?
  “给我老实点,堵上嘴押回去。”竹离一脚踹在那肥硕之人的后臀上,“敢跑一个试试。”
  “官老爷,我们老爷可是良民呀,每年没少布施,你们没有证据,怎么能抓人呢?”
  几个青年急得死死拉住竹离的手,掏出银票望他兜里塞:“跟林大人通融通融,什么都好商量,何必这样呢。”
  “等老爷审完再说。”竹离将银票塞回他手中,“这银子我可没胆收。”
  “什么叫没胆收?林大人难道真的要做事做绝?”青年人已经穷图匕现,怨毒的目光死死瞪着竹离,“我们也不怕事,大不了去知府衙门告你们……”
  “你尽管去,现在赶紧的。”竹离冷笑,“别妨碍我执行公务,你若不放我走,我可当你们拒不受捕咯?”
  “我不让你走又怎么样?你真以为扬州城是林老爷说了算的!”青年人还真的挥手,满屋子下人将他们这群衙役团团围住。
  竹离不慌不忙掏出文书:“拒不受捕,当认罪处理,可以直接封府抄家,扬州守备愿意来的。”
  “你……”
  “你也想带枷锁?”竹离挑衅地甩开他的手,“巴不得你拦我呢。”
  “别,别……”被抓之人呜呜呜地发出声音,主动走向竹离,挥手让下人都让路,人抖得厉害,却也知道必须去大狱一遭。
  “走。”
  “爹,你放心,我一定去跟他们赔罪,你忍着点。”什么也别说,甄家之事更是半个字别提,否则真的要完蛋。
  锁链上一个接一个,锦衣华服俱是体面人,不知何处飞来一捆烂菜,接着从天而降各种烂叶残羹,扬州城的百姓认得他们,都是将盐价抬得高高的混蛋。
  难免受波及的竹离也是一声脏臭回来,铁青一张脸,臭烘烘的疑犯关入大狱,已经去叫审问的狱吏来。
  就他们这种养尊处优之人,骨头软得很,看能吐出多少东西来。
  听闻人已经押入狱中,没发生任何意外,林如海顿觉无趣,怎么不闹一下,他好直接抄家呢。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退他进,你进他退,不想撕破脸就只能是这样。
  等过些时候,他需要一个不得不下的台阶,才能缓和关系,估计不是拉忠顺王下水做说客,便是薛元娘拉他拉下水自身不干净,两者同时进行也有可能。
  “老爷,府里送来的信。”竹双将林笙管家送来的信递上去。
  林如海一怔,眼皮耷拉下来,不会是告状吧。
  信摸上去挺厚。
  撕开一看,里面放着三张纸,林如海看完,脸直接耷拉下来。
  敏儿的嫁妆单子,现在库房登记的单子,还有府里最近的情况,一切看似朝好的方向发展,前后几张纸,把敏儿的脸几乎打肿。
  不是不清楚敏儿不耐烦管家之事,只是没想过,她嘴上说要对下人宽厚,竟还区别对待。
  林笙说林家子当面对峙,赢下大半,被新太太提拔到各处当管事,太太陪嫁的管事媳妇也剩下几个,俱是他没听说过的。
  怎么说呢,薛元娘轻飘飘一招,点破他敏儿在他心中的美好。
  敏儿对他母亲是怨恨的,对林家的家生子不信任,他倒要看看,贾府送来的家生子对林家有多忠心。
  “让竹离把人一批批带到狱中去,连带着审。”
  “是,老爷。”
  林笙管家得了令,把最可疑之人挑出来五个,由竹离亲自灌了迷药送上马车,悄无声息离开林府,去往府衙,顺道将老爷今晚不回家的消息送到。
  金陵城,忠顺王私宅,偌大个院落里,靡靡之音不断。
  几个小戏子登台唱戏,忠顺王摇头晃脑喝着酒欣赏着,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王爷。”贴身随从悄悄上来,靠近他耳边低语,“薛家当家和贾家当家现在都在扬州城,扬州的林如海突然开始发疯抓人,听闻要连夜审讯。”
  “审讯?”忠顺王诧异,“他这是抽哪门子风?不是又娶了薛家的姑娘吗?大家都是一家人。”
  喝着小酒,磕着酥脆的花生米,简单几个下酒小菜,忠顺王对吃食不算讲究。
  “有传言,说那薛家姑娘是假身份,实则是个乡村妇人,一家老小俱是懒汉闲人,带着个没人要的儿子,林大人有过继的想法,这是他送进宫的密信。”
  扬州城的事,全权归忠顺王处理,林如海直接上达天听的密信第一时间被送到忠顺王这里,上面的印泥都是完好的。
  拆开一看,忠顺王好笑地弯唇:“倒是个聪明的,不需要本王亲自蹚浑水。拿密信来。”
  笔墨纸砚端上来,忠顺王在盖着陛下私章的空白密信上,写下端端正正一个准字,标准的馆阁体,一如御前写圣旨的侍读学士的字迹。
  封好后,让人送去林府。
  另取几张白纸,细细将江南的形势说明,提起林如海之事,觉得尚可观望,有他压着,出不了大乱子,他若无能,开了窍也办不到,还是换人当这个巡演御史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