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聂钊这种情况陈柔见得多了。
  他刚刚死里逃生,就发现自己的双腿动不了了,那于他当然是一重非常大的打击。
  她反攥上聂钊的手,柔声说:“会好的!”再进一步解释说:“有赖聂主席各方调试,马上就会有非常优秀的医生来帮您做手术,之后您就能恢复如初了。”
  一个颅内有伤的病人,就跟心脏病人一样,最怕的就是心情剧烈波动。
  聂钊就是,他颅内有出血点,还有堵塞的淤血,当一激动,颅内压力增高,只会加重他颅内的出血,而外在表现就是,他的瞳仁于一瞬间肉眼可见的变大了。
  主任一看着急了,亲自上手来推床,并对陈柔说:“陈小姐,病人现在心情激动,这会影响他的病情,有话咱们以后再说,让他进重症室吧。”
  陈柔也想松手,但聂钊腿动不了,手却格外有力,一直攥着她的手。
  她也没办法,只好随着医生们一起将聂钊推入重症室。
  而就在前往重症室的路上,陈柔很确定的是,聂钊在她的掌心里有意识的划了很多道,以她的经验来看,他应该是划了几个字。
  而那几个字里,第一个最容易猜,因为那是个‘梅’字,聂钊划的时候最用力,写的也最艰难。
  转眼就到重症室门外了。
  这一推进去,除非手术做完,否则,为了他的病情稳定,聂家人是不能打扰他的。
  陈柔其实挺能理解聂钊的。
  虽然她跟聂荣相处的并不久,但她看得出来,聂荣是那种独断专行,而且比较刚愎的,大家长式的人物。
  聂家有那么一个人,是海盗们的内应,是那个人出卖了聂钊的行程,以致他在出海时才会被海盗们围攻,并绑架的。
  那个人当然不是聂荣,可他很可能跟安秘书,或者聂荣那四个保镖有关系。
  聂钊被海盗们伤的奄奄一息,他心里当然恨,也想找出那个内应。
  但父亲聂荣于他来说,只是个可以信任,却不能依靠的人。
  他重伤,还立刻要做手术,现在唯一能信任的,依然是带着他杀出匪窝,杀回香江的陈柔。
  而且他是当事人,于聂家的很多事情比陈柔更加了解,家里头,谁会是那个内鬼,内奸,出卖他的人,他应该比陈柔更加知道。
  那么他刚才在她手心里写的,应该也就是那个内鬼的名字。
  既是内鬼,聂钊当然就不可能大张旗鼓的说出来,陈柔也不可能四处嚷嚷,到了重症室的门口,他松开了陈柔的手,眼睛虽然还睁着,但瞳孔在瞬间放大了。
  陈柔目送她的便宜丈夫进了重症室,才回头,就见她的便宜公公聂荣站在身后。
  折腾了一大圈,现在已经是夜里十一点钟了。
  遭绑架,重伤的儿子不跟他说话,也不祈求他的帮助,反而对于他一直在怀疑的陈柔却全心全意的依赖,握着她的手直到重症室的门上都不肯撒,聂荣心里当然有火,腾腾燃烧的怒火。
  他从码头调到保镖们也已经到了,由管家徐明带领着,此时已经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在重症室门外戒备了。
  放眼望去,医院走廊的白炽下黑压压的一大片,全是着黑西服的保镖们。
  聂荣对陈柔的耐心也已经用完了,他都懒得听她解释,只一个眼色,就准备让心腹保镖们把她控制起来,继而关起来了。
  但陈柔当然不是好关的。
  就在她转身时,有个保镖趁她不注意,躲到她的身后,试图要反剪她的手。
  但陈柔甚至都没有转身,听到风声就向后一个抬肘击,击到对方下巴的同时再抬肘,肘击他的鼻子再转身,另一只手已经探到他腰间别着的枪了。
  抓过枪再转身,陈柔行云流水般,枪已经抵上聂荣的鬓角了。
  安秘书和徐管家,聂涵几个惊的目瞪口呆,聂荣也被惊到了,因为在他的印象中,陈柔会弹钢琴,会跳芭蕾,还懂精算,是个学霸,但她肯定不会打架。
  他认识她也很多年了,就从来没有见她跟人打过架。
  可今天她身手的狠辣,动作的机敏,都不是一个普通女孩子所有的。
  她还盛气凌人,枪抵上他,语气冷酷:“聂主席,您的儿子和孙女差点死了,我也一样,差点死在菲律滨,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找出这桩绑架案的幕后真凶,您不管不顾就想把我抓起来,怕是不太好吧?”
  聂荣当然要找幕后真凶,但一则他唯我独尊惯了,不喜欢有人挑战自己的权威,再则,哪怕聂涵都说了,是陈柔救了她和聂钊的命,聂荣不信任聂涵,也就不信她说的话,他想找真凶,会选择自已查,而不是跟陈柔合作。
  说白了就是,他一贯就没看得起过聂涵,也没看得起过陈柔,在他看来,她们都是他那个首富的附属物,他会养着她们,可不会拿她们当成同等的人来看待。
  陈柔从见他开始就气势凌人,行事乖张,已经惹他厌憎了。
  他也就不想再跟她多说什么了。
  但她能于转眼间卸了保镖的枪,还能拿枪抵他的头,这叫聂荣无比的意外。
  是人就会怕死,有钱人比普通人更加怕死。
  聂荣不知道自己曾经看好的,那个温柔,善良,知书达礼的儿媳妇怎么会变的如此之凶悍,但他还是不由自主的举起了手。
  陈柔举枪抵着他的脑袋,而在她周围,是十几个黑衣服的保镖,所有人都拔了枪,也都对准着她。
  也是在同一时间,远处传来一阵猛烈的枪击声,声响划破天际,传到了医院。
  马上就要到1997了,正值回归前夕,这是黎明前的至暗十年,也是香江最为动荡,不太平的一段岁月,天天有社团火拼,也天天有人横尸街头,有人会一夜暴富,也有人一夜赤贫,跳天台。
  枪声也并不罕见,像油麻地,尖沙咀和旺角那些地方,一天少说也有得场火拼。
  但养和医院在中环,而中环属于英租界,也是香江的富人区,治安当然比油尖旺三区要好得多,中环响枪声,这就有点罕见了。
  而且随着枪声,突然,只听轰的一声,明显是某处发生了爆炸。
  他们在医院的22楼,有窗户正好对着中环港。
  管家徐明最先跑到窗户边,往上一看,立刻折返回来,对聂荣说:“老爷,看起来像是中环港,火光冲天,应该是有船只发生爆炸了。”
  中环港也就是陈柔事先说好要回来的港口,而她谈好的时间,恰好是夜里的十一二点,也就是现在。
  就说巧不巧,在她说好要回来的港口,时间段,那个地方就发生爆炸了。
  其实当事情发生,也就无须陈柔多费唇舌来解释什么了。
  她收了枪,对管家说:“明叔,打个电话问一问吧,要我猜得没错,发生爆炸的是一艘来自菲律滨,国际红十字会的医疗船,还有,聂家二爷目前人虽然在港口,他应该很幸运,恰好躲过了子弹枪击,也躲过了爆炸。”
  再看聂荣,她又说:“聂主席,如果我按照我预先设定好的路径回归,那您的小儿子现在已经跟医疗船一起被炸上天了。”
  第27章 船炸了,谁炸的?
  先说中环港。
  此刻,来自菲律滨,标着红十字标的医疗船正趁着茫茫夜色驶往中环港,船上没有别人,只有胖乎乎的虎哥被绑在驾驶座上,嘴巴里还塞着臭袜子,眼看船只进港,他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肥胖而油腻,黝黑的脸上满是恐惧。
  本来应该跟他同行的宋援朝和湾岛仔,几个妓女并不在医疗船上,而在医疗船用来摆渡病人的小皮划艇上。
  大船缓慢的驶入港口,皮划艇紧随其后,跟在它后面。
  皮划艇上,三个妓女眼看船就要入港,一想到从此山高水远,鬼头昌将再也抓不到她们,她们也无需再去无止境的服务那帮脏兮兮,臭烘烘的海盗,全都激动无比,一个个捂着嘴巴在轻声啜泣。
  宋援朝是大陆人,头一次来香江,遥遥看到从中环港到维多利亚湾,再到九龙的星光璀璨,霓虹灯火,都看呆了。
  湾岛仔划着皮划艇,则在担忧提前离开的陈柔和聂涵,也不知道她们俩现在如何了。
  关于弃船不坐,改乘坐皮划艇尾随船只的命令是陈柔下的,至于是什么原因,就连跟她关系最好的宋援朝都不知道。
  变故发生在陡然间,还是瘦妓女最先发现的,她看到有两艘摩托艇从黑暗中冲出来,朝着医疗船围了过去,便连忙摇宋援朝的手,示意他也赶紧看。
  而就在他们所有人的众目睽睽之下,摩托艇上的人纷纷扔出挂钩登上了医疗船。
  那是一帮训练有素的黑衣人,上船之后立刻分散开,有的进了船舱,还有的直奔驾驶室,还有人掀起甲板,直接下到了油箱。
  不一会儿,只听砰砰砰一阵枪声,本就形势缓慢的大船应声停了下来。
  皮划艇就在大船后面,几个妓女甚至听到了医疗船上,虎哥的惨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