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就跟她一样。
  小巷里处传来拳头碰撞的声音和闷哼声。
  钟向暖扯出被申思瑶拽着的手,问男孩:“里面的人都是我们菜市场的吗?”
  “嗯,都认识,不会乱说的,口供都对齐了,到时候就说是周渡野抢我们的零食还打我们,我们迫不得已还手的。”
  钟向暖不敢进去,害怕周渡野跟她一样是重生回来的。
  她知道被人看见最难堪和窘迫时的那种无助感,所以她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帮他。
  哪怕她上一世和周渡野那般亲近,她还是会因为他们初见时她的出糗而自卑内耗。
  他们再次相见时,他是她丈夫的合作伙伴,而她却成了岑尧的糟糠妻。
  岑家主张了一次饭局,邀请了很多社会名流,饭局原本是在花苑举办,但因为岑家长辈嫌弃花苑有昙花寓意不好,当场甩脸走人。
  钟向暖布置许久的花苑,一时间无人在意。
  岑家人嫌她上不了台面,打发她去老宅给宾客准备吃食和卧房。
  钟向暖没有拒绝的底气,她的丈夫也没有为她说话,只是告诉她饭局新选的地址。
  然而等她忙完到了饭局的餐厅,却发现岑家人没有给她留位置。
  她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听着岑家女眷指责她的所有。
  她的丈夫也指责她,说她蠢笨呆板。
  那么多人看着钟向暖被刁难,却只有周渡野一人站起来为他解围。
  他起身把自己的位置让给她,夸赞她布置的花苑很漂亮。
  申思瑶被男生说动,决定进去看看。
  她拉着钟向暖进去,却被钟向暖甩开。
  钟向暖跑在炎热的夏风里,风撩起她的裙摆,和夏风擦肩而过时,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要救周渡野。
  她知道,她上一世被保护时,纵使感到窘迫,但感到更多的,是轻松和欢喜。
  零六年的菜市场卫生状况依旧堪忧,钟向暖为了抄近道只能从海鲜区过去,脚上的新鞋子沾上了杀鱼的腥气和血水。
  她听得出来施暴者之一的声音。
  他比她一样大,今年也要读小学。
  他家三代单传,就他一个儿子,宝贝得很。
  钟向暖玉白的脸蛋上挂着汗珠,她冲摊位里躺在躺椅上看电视的女人喊道:“阿姨,你儿子跟人打架,好多人,你快去看看。”
  女人一听,匆忙站起来:“在哪打架?”
  钟向暖报了一个地名,那个地方离小巷有一两分钟的距离。
  钟向暖看女人急急忙忙地走了,又去叫鞠夏茶:“妈妈,他们打人,那个人快死了,你快去救他。”
  鞠夏茶忙的起飞,没空搭理女儿。
  钟向暖都快急哭了:“你去跟我看看吧,他妈妈不在了,没有人会帮他。”
  “他妈妈谁呀?你认识啊?”
  钟向暖知道周渡野的母亲是谁:“他妈妈叫韩蕴洁,昨天晚饭爸爸还跟你提过她,就是那个惨死的律师。”
  鞠夏茶数钱的手一顿,她是知道这个新闻的,但还是不相信钟向暖的话:“她的孩子怎么会跑我们这里来?你不会认错了吧。”
  钟向暖很着急:“真的,打人的是范敬诸,你看他妈妈都去找他了。”
  鞠夏茶原先并不想多管闲事,但是看钟向暖不像说假话。
  又看范敬诸他妈妈的确不在摊位,放下手里面的活,叫旁边的商贩帮忙照看一下摊位。
  “在哪里?你快带我去看看。”
  女人去了钟向暖报的地名,没找到人,但是天色已晚,她心里也不放心,只能使劲地扯着嗓子喊儿子的名字。
  男孩一听妈妈喊他,脸上凶狠的表情收敛了不少,松开拽着周渡野右手无名指的手,快步逃离现场,生怕被妈妈看到自己欺负人。
  周围的人一看“大哥”走了,也纷纷退散。
  但临走时,他们也要恶心周渡野,褪下裤子,朝着蜷缩在地上,朝着伤痕累累的男孩放水。
  周渡野怀里护着今天捡的烂菜叶和过期的食物,无名指实在是太疼了,刚才只差一点点,他的无名指就要被拽下来了。
  他们提上裤子离开,嘴里说着污言秽语,令人恶心的声音逐渐离去,周渡野才从地上爬起来。
  腿上有一道很深的口子,已经流脓了,上面被他们恶意放了蛆虫。
  蛆虫是从垃圾堆里面捡的,里面有很多烂肉,他们逼他吃那些烂掉的肉,他不吃,他们就打他,往他的衣服里丢小炮。
  钟向暖看着蜷缩在地上痛苦不已的周渡野,胸口又闷又痛,他才这么小,怎么就被人虐待成这样了。
  她喊他,怕他动来动去造成第二次伤害:“周渡野,你别动了。”
  小巷的路灯有了很久的年头,昏黄的路灯下,有一个女孩踩着光影向他奔来。
  可是这段时间,每个从远处向他走来的人都是想欺负他的人。
  他们会假装拿东西给他,客客气气地跟他说话,等他一靠近,他们就骂他、打他,嘲笑他捉弄他。
  周渡野看女孩离自己越来越近,奋力挣扎想要逃跑。
  但身上太疼了,痛的他浑身筋挛,他动不了,只能认命地躺下护住自己的脑袋。
  鞠夏茶和钟向暖看着周渡野的动作都快哭了。
  她们哄着他去医院,可周渡野就跟小兽一样提防着她们。
  不让她们靠近,无论鞠夏茶怎么好声好气劝说都无济于事。
  鞠夏茶没办法,只能来硬的,强行抱着周渡野去医院。
  鞠夏茶把周渡野带去了急诊。
  医生说周渡野的手要重新手术,接上的肌腱又断了,而且身上的大伤小伤基本要清创,肉都快烂掉了。
  无名指只剩一点皮跟指根粘着。
  鞠夏茶抱着钟向暖不让她看周渡野的伤口,因为他的伤口实在是太吓人了。
  裸露在空气中的伤口都黑了,血污和污秽遍布在他的伤口附近,上面都长白色的东西了。
  周渡野不肯来医院,他不愿意接近鞠夏茶,想跑但跑不动,被鞠夏茶强行抱着绑到了医院,现在在医院也不老实,被两个护士按着动不了,医生才能看他的伤口。
  “家长签字准备手术吧,孩子的无名指都断了,身上伤得这么严重才想起来医院。”医生语气很严肃,透着恨铁不成钢的无力感。
  鞠夏茶开口问医生:“我不是这个孩子的家长,这孩子……家里情况有些特殊。”
  医生也没料到这种情况,可是手术必须监护人签字的,出了事情他们也没办法承担,医生开口:“要不报警吧,这么拖下去也不行的。”
  鞠夏茶不想,但救人救到底,这么小的孩子她也狠不小心弃之不顾。
  医院帮忙报了警,警察来问鞠夏茶周渡野住哪,父母姓名,知不知道他住在哪。
  鞠夏茶一问三不知,她哪知道这个孩子住哪。
  但鞠夏茶有周渡野母亲的信息,她对警察说:“他妈妈就是那个被人在停车场捅死的那个律师,帮人打官司赢了被对方嫉恨的那个女人。”
  这么一说警察就明白了。
  第2章 周渡野的妈妈是怎么死的这件事当……
  这件事当时引起了很大的轰动,那时候电视新闻和报纸头条上都是关于这件事的报道。
  周渡野还记得,他妈妈死的那天,是个万里无云的大晴天。
  他跟妈妈中午的时候还通过电话,妈妈答应他吃完晚饭就带他去商场玩。
  他满心欢喜的等了一天,等到的确实她妈妈抢救无效去世的消息。
  小小的周渡野不明白抢救无效是什么意思。
  但当他看见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面无血色,脖子上有个血窟窿的妈妈时,才意识到妈妈死了。
  死了就是见不到的意思。
  外婆死了之后,他看着妈妈把外婆装进了一个小盒子,埋在土地里面,跟他说再也见不到外婆了。
  周渡野问过妈妈,外婆那么大的人,装进这么小的盒子,会不会很不舒服。
  妈妈当时抱着他痛哭,周渡野那时明白了死亡的意思,人只要被装进一个盒子里面,就代表死去。
  周渡野在火葬场抱着妈妈的骨灰盒,哭的肝肠寸断。
  长时间的哭泣让他大脑缺氧,整个人跟行尸走
  肉一样,弄完了妈妈的葬礼。
  后来等他回过神,妈妈和外婆一样,都被埋进了冰冷的泥土里面。
  他们让周渡野懂事一点,要坚强不可以哭。
  周渡野听话的擦干净眼泪,再也没哭。
  可他没哭,那些人又开始说他没心没肺。
  周渡野铆足了劲想流一两滴眼泪,可就是哭不出来。
  来参加葬礼的都摸着他的头说他可怜。
  周渡野垂头不说话,直到有一次吃晚饭时,周渡野盛饭时下意识给妈妈盛了一碗,周渡野端着那碗饭,嚎啕大哭,哭的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