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纪瓷。”靳舟望的声音沉沉,他语速很缓,“看着我。”
  走廊的灯光从敞开的电梯门斜射进来,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纪瓷缓缓转过头,猝不及防地撞入靳舟望那双漆黑深不见底的眼眸。
  “你知道我最讨厌你哪一点吗?”靳舟望向前一步,电梯门在他
  身后缓缓闭合。
  “总是擅自决定什么对我好,什么对我不好。”
  纪瓷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听完靳舟望说的话,她只觉得胸口那些酸楚渐渐转移到了鼻腔。
  “你父亲的事是意外,你姐姐的车祸是肇事者的错,而我——”靳舟望突然笑了,脸上带着几分无奈和苦涩,“我是心甘情愿。”
  “大家现在不是都好好的吗?为什么要把一切推到自己头上?那样活着太累了。”
  纪瓷的眼中流露出复杂的心绪,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靳舟望的声音从她头顶上方传来:“你没法替我做选择,是我自愿选择走向你。”
  “既然如此,无论最终结果如何,我都不会后悔,你也不要因此有任何心理负担。”
  心底高高筑起的墙悄然裂开一道缝隙,后来纪瓷落荒而逃,她害怕她继续呆在这里,又会展现出失态的样子。
  就这样魂不守舍地过了几个小时,晚上纪瓷和剧组的人从外面吃完饭回来,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纪瓷接通后,发现是陈青松打来的。
  “纪小姐,你现在有空吗?”陈青松的声音有些着急。
  “有空。”
  “靳总这边出了点事情,他突然发高烧39.3,始终不肯配合我去医院,要不你来看看吧。”
  “好,我现在上去。”纪瓷不再犹豫,当即乘坐电梯来到顶楼。
  等纪瓷抵达时,陈青松早已站在房间门口等着了,他的手里拿着退烧药。
  “纪小姐,你来了。”见到纪瓷,陈青松几步上前,将药和房卡递给纪瓷,“靳总这边就麻烦你了。”
  “好。”纪瓷来到门口,她深呼吸一口气,用房卡打开门。
  推门而入,纪瓷径直走向卧室,只见房间里一片昏暗,唯有零星的月光穿过窗帘的缝隙,洒进屋内。
  “靳舟望?”纪瓷来到床边停下,她小声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然而没有人回应他,显然,靳舟望正在熟睡中。纪瓷没有办法,只好在床边坐下,她将药放在床头柜上,用手背试探性地摸了摸靳舟望的额头。
  很烫。
  纪瓷连忙抽回了自己的手,原本微凉的手背染上了他的温度。
  似乎是被纪瓷的动作弄醒了,靳舟望缓缓睁开眼。由于发烧,他的眼尾薄红,头发柔顺地垂下,与平时截然不同。
  罕见见到靳舟望这一幕,纪瓷只觉得心蓦然软了几分,连带着对他的态度也好了一点。
  “靳舟望,”纪瓷抬起手扶靳舟望从床上坐起来,“你发烧了,我去帮你倒水,你吃完药再睡。”
  全程靳舟望都顺从着纪瓷的动作,他乖乖从床上坐起来,眼神一直落在纪瓷的脸上。
  “纪瓷?”靳舟望试探性地问道。
  “干嘛?”纪瓷没好气地反问。
  “我不是在做梦吧?”靳舟望低声喃喃,声音多了几分不确定。
  纪瓷觉得有些好笑,故意说道:“你就是在做梦,纪瓷怎么可能来照顾生病的你?”
  如果不是受陈青松所托,她才不会来呢。
  纪瓷在心里默默念叨。
  靳舟望垂下眼,顺着纪瓷的话说:“也是,她怎么可能来照顾我?”潜意识里,他好像真的将眼前这一切当成了一场梦。
  听到这话,纪瓷只觉得无奈又好笑,她起身准备去给靳舟望倒水,与此同时,她的手腕被忽然牵住,滚烫的温度缠绕上自己的手,引起一小片颤栗。
  纪瓷转过身来,看着靳舟望,轻轻叹了一口气:“我去帮你倒水。”
  她没想到发烧后的靳舟望这么难哄。
  靳舟望没有说话,他手上使力,将纪瓷往自己这边一拽。纪瓷没有防备,整个人失去平衡,跌坐进他的怀里。
  掌心不小心触碰到他的胸膛,隔着薄薄的睡衣面料,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肌肤滚烫的温度和结实的肌肉线条。
  “你——”纪瓷的脸色不受控制地变红,她慌乱地想要从他的怀里退出来,膝盖在床单上蹭出细微的褶皱。
  怎料下一秒,靳舟望的双臂强势地环过她的腰肢,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整个世界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唯有自己那不断加快的心跳声清晰可闻。
  “既然是梦,那就让我抱一下吧......”靳舟望的声音有些沙哑,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头埋进她的肩窝处,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敏感的颈侧。
  纪瓷浑身僵住了。靳舟望的唇瓣不经意擦过她颈侧的肌肤,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她应该立刻推开他的,可当她的手指触碰到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时,却鬼使神差地停住了动作。
  “靳舟望,你清醒一点。”纪瓷意识到自己玩笑开大了,她刚才就不应该骗靳舟望,这只是他的一场梦。
  纪瓷强壮镇定,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静,然而语调里的轻颤却掩饰不住:“这不是一场梦。”
  “我不信。”靳舟望的声音闷闷地从她肩颈处传来,双臂收得更紧了些,生怕她下一秒就会从自己怀里消失,“每次梦见你,你都这么说。”
  纪瓷心头微微一颤,心里莫名泛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她放松了挣扎的力道,轻声问:“你......经常梦见我吗?”她像是在故意试探着什么。
  靳舟望似乎没料到梦里的纪瓷会问这个问题,他微微抬起头,嘴唇无意间擦过她的耳垂。
  “嗯。”靳舟望简短地回应,声音里带着梦呓般的模糊,“分手后经常梦到。”
  “不要分手,好不好?”
  “可是我们已经分手了。”
  “我们没有分手。”
  纪瓷笑着摇了摇头,她小心翼翼地抬手,犹豫了几秒后,她轻轻碰了碰他滚烫的额头。
  “靳舟望,你烧糊涂了。”
  “没有,我没发烧。”
  一时间和病人说不通,纪瓷选择了放弃。
  纪瓷的手有些凉,靳舟望似乎很享受她的触碰,像只被顺毛的犬科动物,轻轻蹭了蹭她的手心。
  “纪瓷......别离开我......”靳舟望低声呢喃,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恳求,“哪怕一会儿也好。”
  不知为何,纪瓷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不轻不重戳了一下。
  “好吧,我不走。”
  纪瓷选择了妥协,她和病人计较什么?
  她缓缓抬起手,回抱住靳舟望,用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滴敲打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床头灯,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交融成一片模糊的轮廓。
  纪瓷静静地任他抱着,雨夜中,他的心跳声与她的逐渐同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看着不早了,纪瓷准备起身。
  “你先放开我,我去给你倒水,你这个情况不能再拖了,必须先吃药。”
  “你不会离开吧?”靳舟望固执地收紧手臂。
  “你每次都骗我,我一松手,你就不见了。”
  “我不走,真不走。”纪瓷从未见过这副面孔的靳舟望,她无奈一笑,像是在哄小动物,“前提是你得先吃药。”
  靳舟望似乎听出了她语气里的妥协,稍稍放松了力道,圈在她腰间的手依然没放。
  “那我再最后信你一次。”
  他静静地看了她几秒,终于缓缓松开手。纪瓷立刻从他怀里站起来,起身往外面走去。
  纪瓷倒完热水,她回到房间,让靳舟望吃下退烧药,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药效来得很快,靳舟望有点困了,他强撑着看向纪瓷,问道:“你是不是要走了?”
  这个问题让纪瓷整理被角的动作一顿。她本来确实打算离开的——毕竟她的“被迫看护”任务已经完成。
  但是在听到靳舟望声音里那一丝几不可闻的失落,纪瓷临时改变了主意。
  “我不走,你赶紧休息吧。”纪瓷将打湿的毛巾盖在他的额头上。
  得到肯定的回答,靳舟望终于放下心来,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房间里一片安静,不多时,靳舟望便睡着了。
  这一夜,纪瓷没有再离开房间,她怕半夜靳舟望的体温又上去。
  为了照顾他,她在他的床头呆了一夜,就像她躯体化发作的那个晚上,他也在她的床头守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靳舟望醒来,发现自己的手被什么压住了。他微微蹙眉,缓缓睁开眼。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床单上投下细碎的金线。
  靳舟望侧头一看,只见纪瓷靠在他的床边,脑袋枕着手臂,而她的手正压着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