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发完消息后,夏莞又不禁懊恼起来,觉得自己找的这个借口实在太过拙劣。
  万一樊斯辰并未如她所想,那这条消息在他看来,必定显得矫情又莫名其妙。
  虽然她之前不是没介意过那句“玩玩”,但每每揭开樊斯辰自虐式的拧巴的一角,她总觉得一切违和的误会只要抽丝剥茧,就会于山穷水尽处柳暗花明。
  没过多久,手机屏幕上竟然直接弹出视频通话的请求,正是樊斯辰打来的。
  夏莞赶忙接通,前置相机拍到的正是那本熟悉的交换日记。
  樊斯辰骨节分明的手掌落在纸页上,一边翻页,一边指出上面可能涉及夏莞所找的知识点的内容。
  虽然看不到脸,但樊斯辰语气严肃认真:“是这页吗?还是后边这页?高二记的知识点都比较基础,如果忘了的话一定要好好看看。”
  樊斯辰修长的食指在纸页上缓缓摩挲,夏莞移不开眼,至于樊斯辰所指出的文字,早已化作无意义的符号。
  许久没得到回应,樊斯辰放缓语气,“wan,我并没有说你不好或者给你制造焦虑的意思……”
  “斯辰,”夏莞脱口而出地打断他,心里好似有只乱撞的小鹿,“我觉得自己矫情又死装!你不在我身边,我就特别想抓住一切和你有关的东西!要不是交换日记不在我手上,我一定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随身携带,以解相思之苦!”
  说完,夏莞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揶揄的笑,不等电话那头反应,便点到为止,鸣金收兵:
  “就这样,你好好休息,拜拜!”随后迅速挂断了电话。
  放下手机,夏莞忍不住笑出了声。
  刚刚和樊斯辰通过话,在顾逸尘那儿震碎的三观又被她的小狐狸一点点拼好了。
  她懒洋洋地把手机塞进兜里,此时校园里传来一阵窃窃私语,似乎在传言顾逸尘因霸凌同学受到了某种处分。但此刻的夏莞,对此已毫不在意。
  她只觉得,向前迈进的每一步,都轻盈而舒坦,仿佛前方的道路铺满了璀璨的阳光,充满了希望与美好,还有那个她等的人也在等她。
  倒是远在异国他乡的樊斯辰,盯着几分钟前结束的通话,心里仍是久久不能平静。
  长本事了,他家崽崽敢讽刺他了。
  “樊总您在笑吗?”老魏发现自家老板脸上浮现出的笑意,心里藏不住的高兴,连忙走上前,抢先为他恭敬地为樊斯辰介绍面前的人,“这位就是艾医生。”
  樊斯辰没有纠正,微微颔首,跟医生握了手,两人一同走进了咨询室。
  咨询室的门已经关上了,但老魏还是搓着手忍不住地感慨,“少爷已经好久没这么笑过了。”
  同行的保镖严守着门,没搭理他。
  中年的老魏原本只是樊斯辰的一名普通司机。因着城西那件事,老板似乎对他青眼有加,于是,此次出国便也带上了他。
  老魏一辈子连省都没出过,文化水平有限,英文更是一窍不通,原本是个下岗工人,性格老实忠厚,本着服从单位安排的原则,让来就来,只不过这次是陌生的国度。
  这会儿,他打开手机,点开相册,里面是女儿的照片。照片中的女孩笑容灿烂,眼神灵动。
  尽管老魏早已离婚,女儿判给了前妻,但他总会定期与女儿见面。
  然而,听说樊总这回要在瑞士待上几年。
  远离故土、适应异国生活,对他这个年纪的平庸男人来说,不是件容易的事。但面对丰厚的报酬,老魏心想,反正自己光棍儿一个,在哪儿呆不都一样,挣了钱还可以汇给女儿读书用,于是咬牙答应了。
  咨询室内,
  五十多岁的白人女医生艾米笑容和蔼,她起身为樊斯辰倒了一杯水,“年纪大喽,眼神不好使啦,刚才我还以为是william来看老amy了呢。”
  “我是他的弟弟,樊斯辰。”樊斯辰接过水杯,轻轻抿了一口水,“抱歉,他恐怕暂时没办法亲自前来拜访您。”
  艾米医生脸上的每条笑纹都显得慈祥,老花镜后的眼睛闪烁着温和的光芒,“辰,不需要抱歉,让聿留在他妈妈身边好好地睡觉吧,他跑得太快。是上帝的赐福,让他暂时休息。”
  “医生,请问我哥之前来找您,是有什么心理方面的问题吗?”樊斯辰敏锐地捕捉到樊斯聿曾有过看心理医生的经历。
  艾米听完又笑了,“并没有什么问题,是他妈妈觉得他有问题,中国的学制不太一样,很规整,很清晰,但听说他在学校总是急于跳级。这在中国家长眼中,或许是值得骄傲的事。”
  “卢女士也是如此,不过她听一位中国大师算过命格,东方玄学我了解的不多,但是太过早熟的揠苗助长,无疑会在很大可能上,将对他未来的长期成长有所影响。”
  中国的大师提出疑虑,卢女士却找来瑞士的心理专家寻求解决方案,这也算是用科学医治玄学。
  樊斯辰听完哑然,他深知,樊斯聿是名副其实的天才少年。
  当时曾有新闻媒体想要专门采访樊斯聿,可他对这些毫无兴趣,也不在乎他人的看法,更无意于炒作。他始终目标明确,脚踏实地地做自己的事,虽然很忙,虽然很累,但绝对没有浪费他的天赋。
  “抱歉,冒昧问一下,他有没有那种微笑抑郁的可能性呢?”尽管眼前这位是卢凤鸣费尽心思,托关系联系到的著名心理学专家,但樊斯辰还是忍不住要确认一番,才能彻底安心。
  艾米医生丝毫没有介意这位年轻人略显冒昧的问题,语气亲切地好似外婆,“不但不会,他是一个生命力顽强的少年,虽然在人格上是一位高成就需求者,但自我价值感高,属于高驱低避型的成功定向者。”
  说着,艾米医生的水杯已经见底。老专家的腿脚不太灵便,樊斯辰见状,贴心地起身,为她重新倒满水。
  艾米医生对他的举动赞不绝口,樊斯辰心里明白,这是心理医生职业惯用的夸张,用以拉近与患者的距离,并且起到积极的心理暗示。
  然而,很多事情往往就是这样,未知时充满价值,一旦全然看透,便失去了原有的效力。
  艾米医生眯起眼,透过樊斯辰的笑容面具,看出来他心思深重,甚至内心深处的自我是分崩离析的。
  这种患者最难治疗,表面看似积极配合治疗,实际上在潜意识里,既不相信任何人,也没有治愈的信心。
  职业素养让老艾米只在心里叹了口气。
  “辰,你今天已经跟我说了两次抱歉,但实际上我不需要你的抱歉,和你相处本身让我很开心——聊了这么久william的事情,现在我们来聊聊你的情况吧。”艾米医生的眼神中流露出关切与专业,她专注地看着樊斯辰,等待着他敞开心扉。
  樊斯辰苦笑一下,觉得跟心理医生打交道,比名利场上的谈判还令人如坐针毡。
  正视自己的内心本就难堪,更何谈与人同看。
  等到这次治疗结束,樊斯辰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咨询室,保镖默默地跟在身后。
  樊斯辰坐在去往酒店的汽车里,疲惫地捏捏鼻梁,尽量捉回那些就要脱离**飘走的精神。
  老魏发现,樊斯辰今天的治疗时长,比之前在国内的都要久。
  61离开我儿子
  顾逸尘转学了。
  眼瞅着就快高考,没人会主动在这个时间转学。
  学校为了顾及这位曾经的“好学生”颜面,并未公开通报批评,但一代学神的陨落,这件事大事在学生之间还是传得沸沸扬扬。
  夏莞对此也有所耳闻,这才惊觉自己往昔对顾逸尘的崇拜,竟是如此的片面与肤浅,犹如管中窥豹。
  原来,那个表面风光无限的顾逸尘,虽不常亲自出面,却在暗中带领诸多差生干着欺负人的恶劣勾当。凭借他家世背景的影响力,他俨然成了那些混混的保护伞,随意驱使他们为自己所用。
  此消息一经传开,学生群体一片哗然。
  校方见状,不得不采取措施,加强学生的心理健康教育,并以作业的形式将各项要求落到实处。
  当然,校园里也不乏一些本就对这类事情漠不关心的人,只因被安排了这额外的“形式主义”学习任务,才后知后觉地发觉出顾逸尘的可恶来。
  夏莞并没有脱粉回踩的畅快,只是暗自感慨画虎画皮难画骨。
  周末的时候,她如约来到了卢女士指定的咖啡店。
  卢凤鸣选的这家店档次很高,菜单上东西贵到没影儿不说,全是夏莞闻所未闻的种类。
  她心里明白,这是卢凤鸣特意给自己的下马威。
  若是放在两年前,或许她会惊慌失措,一番装腔作势后最终以露怯收场。但此刻的她,内心平静如水,毫无慌乱之意。
  夏莞心说纯英文的菜单她都看过,虽然没看明白,但不也照样没耽误她吃吗。
  “我不会点,给我上一杯便宜的就行。”夏莞大大方方地跟服务员小姐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