攒花藏刀 第59节
  宁承轻道:“我就想吓唬你一下,谁知你不上当,只好出来叫你了。”萧尽道:“你吓唬人也不分个时候,万一我真不小心伤了你怎么办?”宁承轻道:“不会的,你一刀到我鼻尖上,只要见是我,一定就会停下。”萧尽想想不错,自己宁可自伤也绝不肯伤到宁承轻,二人别后重逢,彼此都还无恙,心中都十分快活。
  萧尽道:“我担心得紧,怕你一个人路上遇险,段大哥还数落我。你可曾遇到坏人?”宁承轻道:“有是有,可也不怕他们,我有个厉害的护卫,一路过来十分安稳。”
  萧尽奇道:“段大哥与我在一起,你哪来的护卫。啊呀,段大哥还在下面,咱们先把他拉上来再说。”宁承轻也只顾与他说话,忘了段云山仍在下面等候,顿时失笑,忙一起再将木筐放下。
  萧尽向悬崖下轻喊道:“段大哥快上来,承轻在这。”段云山见他上去许久又无打斗声,不知怎么回事,有些着急,此刻听宁承轻在上面,立刻放下心来,心里却想,两个小家伙见了面就旁若无人,能平平安安活到现在也是不易,盼别再惹出麻烦。他向来稳重笃实,既已将两人当亲弟弟看待,心中不免生出亲昵偏爱之情。
  萧尽将段云山拉上悬崖,三人至此才算重逢,各自不胜欢喜。
  宁承轻见萧尽脸色苍白,问是怎么了,萧尽怕他担心,不愿说自己被谢凤初的毒砂打中,只说方才被一个怪人毒血沾到,有些中毒,服过药就不碍事了。
  宁承轻不信,对段云山道:“师兄说实话,他到底伤在哪里,怎么脸色白得死人一样。”
  段云山也担心萧尽伤势,对宁承轻自然实话实说道:“谢凤初掷了两把毒铁砂,萧兄弟身上中了些,那东西在皮肉里时间久了怕不好找,可眼下情势紧急,也不能多做停留。”
  宁承轻道:“谢凤初养了苗疆蛊师在这,怕被人发现因此设为禁地,并无人敢踏足,况且他料定我们要逃出玄龙谷,必定往山下找,咱们暂且在这躲一躲,反倒安全。”说罢双眉一皱,伸手去扯萧尽衣襟。
  萧尽见他生气,忙道:“我自己来,也没多少,我都躲开的。”他解开衣裳,却见胸膛上一片黑紫甚是可怖,轻轻一摸便觉疼痛。
  宁承轻见他伤得如此,心疼不已,伸手要过段云山手里的青渊,擦拭干净,刀尖轻划伤口替他将毒砂一粒粒细心挑出。
  第一百三十章 危崖嵯峨万丈余
  萧尽平日与宁承轻单独相处,两人情投意合,彼此胡闹毫不见外,此刻在段云山面前袒胸露背让宁承轻挑伤口,便有些不好意思。
  他正想推却,宁承轻却道:“别动,割得深了留下刀疤不好,师兄替我按着他。”段云山察言观色知道萧尽在自己跟前害羞,心想往日他受伤发烧也不见如此忸怩,做小儿女之态,两相对比深感不解,面上却板着脸从背后按住萧尽双肩,不让他动弹。
  宁承轻手指灵巧,不出片刻已将萧尽身上毒砂挑净,仍不放心,又将周身查看一遍道:“你有七花玉苓膏,自己抹一些,伤口好得。”说罢转而对段云山道:“师兄,也让我瞧瞧你的脚。”
  段云山道:“我腿伤好了许久,不必看了。”萧尽自与他相逢,一路都在与人恶斗奔逃,无暇顾他,这时听宁承轻问起,不由自主往段云山腿上张望,问道:“段大哥的脚怎么了?”
  段云山道:“没什么,咱们一起走到这里,我能跑能跳,哪有不好,只是脸上有些轻伤,不妨事。”萧尽见他脸颊那道伤疤虽长,但因原本眉目平和,容貌过于温良,多了道疤反而更添几分威武之气,倒也不是不好。
  宁承轻却道:“我知道你急着找我们,定然没有好好养伤,如今骨头虽长好,却长错了位置,落下个瘸腿的毛病。你让我瞧瞧,让我知道情况如何,将来还能不能治。”
  段云山见他从小到大从未如此直言关心过自己,往日那个为止住孩童眼泪,硬起心肠装作面冷薄情的小师弟如今真是变化不小,心中甚是感动,便将伤腿伸到他面前道:“那就请师弟替我瞧瞧吧。”
  宁承轻卷起他裤管,见腿上凹凹凸凸许多伤疤,脚踝上五寸处有一块骨头突起,应当就是断骨的地方。他细摸了一会儿,只觉断骨还算十分齐整,只因错了位,接骨处略窄,走路才不甚灵便。
  摸完骨,宁承轻松了口气道:“这腿还有得治,只是将来重接又要吃苦。”段云山听他话语中多有自责愧疚之情,又抬头仰望自己,依稀还是当年从宁家山庄救出来的那个六岁孩童模样,忍不住抬手在他头上摸了摸道:“小师弟,等到了外面,你再好好替我治腿,一时疼痛又有什么要紧。”
  宁承轻感到他手掌在自己头顶摩挲,不禁眼眶一红渐渐湿润。要知他幼丧双亲,自此后再没人像爹娘一样抚过他头顶,段云山此举才终于抛却主仆之情,将他当自己亲人看待。
  萧尽见师兄弟二人真情流露,心中也是高兴,但瞧宁承轻挂泪,反笑道:“你又哭鼻子,段大哥,你不在时,他哭了好几回。”宁承轻一抹眼角,没让眼泪掉下来,反唇相讥道:“今日这是喜极而泣,自然不一样,你告我的状,你自己在义父面前又哭又跪,我可没说出去。”
  萧尽听他揭短,想起自己在左天应面前亦如孩子一般,便不能再笑话他,忙扯开话题道:“魍魉双煞等人与咱们一路乘车坐船才到玄龙谷里,段大哥为何也在这?”
  段云山正听二人斗嘴,萧尽一问,便道:“我与你们走散后身上有伤,略微养了些日子,再想找你们已不知该去哪里,前些日子半路听说萧兄弟在庐阳剑派比武大会上擒住了铁手佛封威,我留了心,沿路打听,结果遇上魍魉双煞、岭北人熊等人半途劫持。”
  当日他见玄龙谷人多势众,丁以绣、连若秋和叶剑成亦是寡不敌众,多自己一个也束手无策,于是改换容貌偷偷尾随,以期能有机会相救。
  段云山道:“到了河边换舟走水路时,我趁人不备,换了艄公的衣裳,躲过众人眼目,这才混进谷里。原想小师弟聪明机警,拖得些时日,等守备松懈,晚上趁人不备再将你们接下山。山下河边藏着条小船,是我花了不少时间才找到,可供渡河而去。谁想这一耽搁,你们与谢凤初正面争斗起来,我只好随众人冲上药庐,先将师弟救走。”
  萧尽与宁承轻听他讲述,都感佩他舍己救人之心。萧尽道:“段大哥单枪匹马独闯龙潭过于凶险,还好咱们总算遇到一块儿,再没什么可担心。对了,承轻方才说还有个厉害的护卫,助你躲过不少敌人,那位朋友在哪?该谢谢他才是。”
  宁承轻含笑唤了声“银角”,不多时,杂草中便钻出一团雪白。
  银角早已成年,威风凛凛,萧尽见它身上也有不少伤痕,知道一路跟着段云山吃了不少苦,但它神情倨傲不改当年小狼时的脾气,一见之下惊喜交集,情不自禁上去要搂。可银角向来对他不假颜色,眼也不抬,只听宁承轻的话乖乖伏在脚边。
  段云山道:“银角是山狼,咱们只能坐船进来,它却找到陡峭山路自己进山。”
  宁承轻道:“就是金角这傻小子又走丢了。”萧尽道:“金角傻狗有傻福,一会儿就找回来了。”银角不知是不是听懂了他的话,站起一阵低吼,转身跳进草丛不知去向。
  萧尽一惊,唤道:“银角!”宁承轻笑道:“它气你说金角傻,自己去找了。银角生性孤傲,不必管它。”萧尽不服道:“你也说金角傻,它为何只气我。”
  宁承轻甚是得意道:“我聪明,说金角傻小子有何不可?你自己是傻乎乎的,却还说金角傻,银角听了自然生气。”
  萧尽听他这么说,一时无言以对,想了想竟还觉十分有理,点头道:“你比我聪明,我是认的。”宁承轻见他可爱,想去吻他,忽而惊觉段云山在一旁,只得作罢,笑而不语。
  段云山虽知他二人这几月中相互扶持,感情笃深,却也未想过能有如此进展,这样纵情率性、嬉笑自若的小师弟是从未见过,惊奇之余甚感宽慰。
  他道:“不知谢凤初多久会想到这里,我总是不放心,还是趁早出去为好。”宁承轻道:“我原想等天黑再走,师兄既担心,那咱们就边走边看。”段云山怕萧尽伤势未愈,再遇强敌太过勉强,萧尽却道抹了七花玉苓膏已觉好多了。
  宁承轻道:“咱们如今怀揣这么多稀世灵药,死人也能给治好。”说着伸手到怀里,摸出个布包,里面裹着一大块茯苓,两株人参,看品相都有千百年之久,皆为起死回生的大补药,是他从龙牙庐药屉里顺手牵羊得来。
  段云山问道:“师弟,你方才从哪里上来?”宁承轻道:“我本想一路下山,但半路遇到几个巡山的玄龙弟子,只得掉头。银角带我钻了许多小路,恰巧发现悬崖上的绞盘和木筐,接着又听下面有人打斗,看了一会儿发现是你们。”
  段云山道:“那就往你来时的路走回去,有我和萧兄弟在,遇上玄龙谷的弟子也好对付。”宁承轻道:“你们可要小心,这路有些难走。”
  萧尽心想他不会武功也能走得,又有什么难走了,说着起身跟去。
  宁承轻前面带路,萧尽在身后护着,段云山断后。起先三人还走在山道上,没走几步,宁承轻弯腰矮身往一旁斜坡滑下,萧尽只觉山坡极为陡峭,稍不留神便有滚落之险。他伸手抓住身旁杂草,凝神提气往下一瞧,宁承轻已站在底下一块极窄的峭壁石上,正仰头瞧着自己。
  萧尽见他贴着崖壁,山石狭窄只到脚心,半只脚踩空,脚下山雾浓浓深不见底,摔下去连尸骨都捞不着,不由心惊肉跳,一句小心也说不出口,生怕宁承轻受惊吓失足摔落。
  他小心翼翼下到石上,亦是后背紧靠石壁才能站稳,转头瞧了宁承轻一眼,宁承轻却冲他笑了笑道:“小狗子,别看脚下,银角方才走得可稳当得很。”
  萧尽道:“你拉着我手。”宁承轻正慢慢往前挪步,听他这么说,便道:“拉了手,掉下去一个,另一个岂不也惨了。”
  萧尽就是宁愿一起死也不要他孤零零地掉下,嘴上却说:“你拉着我手,我……我怕高。”宁承轻听他结结巴巴,心知定在胡说,但又想他愿意和我一起死,拉一拉手怕什么,于是大大方方将他伸来的手掌握住。
  段云山本想将长绳抛给二人缠在身上,可下来后见他们手拉手已走得远了,也是无奈。
  这条山路果然凶险,银角四肢强壮、爪子锋利,自能在峭壁间穿行,人要行走却十分为难。
  萧尽使出千斤坠稳住下盘,却也数次听到脚下小石块滑落峭壁,不往下瞧生怕失足踩空,往下一瞧却又惊惧渊谷深不见底。宁承轻虽不会武功,但方才走来时已经历过险阻,眼下再走回去已十分熟练,反倒快些。
  好不容易走到尽头,前方窄路缺了一大块。宁承轻道:“我过来时踩塌了一块,没想到要原路返回,这下却有些难走。”
  萧尽瞧了一眼,见缺口约有半丈,不甚宽,若在平地轻轻一跨也就过去,但此时人在万丈悬崖上,稍有不慎便有坠落之虞,如何敢让宁承轻冒险跳跃,于是道:“你搂着我。”
  宁承轻先将他拦腰搂住,再笑问道:“搂着你做什么?”萧尽提起一口真气,在山石上点了一脚,飞身跃去落在对面。宁承轻嘴上不说,腾空而起那一瞬,一颗心不由自主地提着,直到落下还砰砰直跳。
  萧尽只觉他双手紧扣,脸贴着自己,心里也如小鹿乱撞起来。
  两人到了开阔处,给身后到来的段云山让出空地,宁承轻松开双手道:“这后面就好走多了,你们跟得紧些,可别走散。”
  他将衣袍提起,钻进山缝,山壁中四通八达,岔道极多,只是大多十分狭窄,人不能通过。宁承轻只跟着银角走过一次,竟然记得,毫不犹豫一路钻去。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柳暗花明,三人眼前一亮,已到山壁那一头的林子里。
  第一百三十一章 节外生枝埋伏深
  萧尽远远望去已能瞧见来时的河岸,一条宽阔山路直通而下,沿途并未瞧见有人巡逻看守。
  他道:“段大哥护着承轻,我打头阵冲下山去。”段云山道:“我上来时路上也有不少玄龙弟子,你身上有伤不可大意。”萧尽点头应了,将衣袍下摆系在腰间,拔刀在手,一个箭步冲出草丛,往山下飞掠。
  他虽受了些伤,一天之内又接连与人恶斗实是疲惫,但见出路就在眼前,也是精神一振。段云山等他去得稍远些,未见打斗,才背上宁承轻跟着。
  三人一口气奔到河边,萧尽问道:“段大哥,你藏起的船在哪?”段云山道:“我怕被人瞧见,将船留在那边山石后,需得淌水过去才能到。”他知道宁承轻不会水,萧尽也水性不佳,怕两人在水里反而麻烦,便想让他们在岸边等,自己过去将船撑过来。
  宁承轻道:“一条船可不小,撑到岸边难免被人瞧见,还是一起过去的好。”段云山道:“那你……”宁承轻道:“不妨事,我闭一会儿气,这点路片刻就到了。”萧尽道:“我托着你,不让你沉下去。”
  宁承轻道:“你顾好自己,上回当了落水狗就吓得脸色惨白。”萧尽正想说上回落水是担心他,可不是自己害怕,可又想此刻不是与他玩笑论辩的时候,便只笑笑不语。
  段云山将绳子系在腰间,另一头扔给萧尽与宁承轻,叫他们抓住,在水中不可松开。宁承轻嘴上说不妨事,真要踏进水里,水面渐与胸齐,眼见要没过口鼻,不由有些犯怵。
  萧尽在身后揽住他手臂,将他托起,自己却往下沉了些。宁承轻道:“你放开我,小心自己淹死。”萧尽道:“不会的,这里水还浅,你用力吸一口气,我送你往前去。”
  宁承轻依言吸了口气,前面段云山边游边拉着绳子拖拽二人,萧尽又在后面相托,果然没有半点呛水,渐渐也不怕了。
  三人转过山石,眼前一片开阔,左边有个岩洞,正是段云山藏起船只之处,可见岩洞空空荡荡,哪有船的影子。
  段云山一怔,游水过去见绑在石头上的绳子已被割断,心道不好,忙返身游回对萧、宁二人喊道:“快走。”
  萧尽反应极快,一听他话,立刻将宁承轻腰背揽住往回游,可人在水中不如平地自如,终是慢了一步。只见四周山壁上出现十几条黑影,人人张弓搭箭对准水中三人齐射。
  段云山挥舞青渊打落几支飞箭,转头见萧尽带着宁承轻已没入水下。他心头一惊,又有数支羽箭射来穿水而入,却不见水中有血冒出,便想人在水下反而不易被射中。他吸一口气,也将自己埋入水里,睁眼往前一望,瞧见萧尽搂着宁承轻脚踩水底,用力一蹬往前窜出,忙游上去将二人护住,划向岸边。
  萧尽只觉身旁不住有箭穿过,激起无数水泡,内心只盼不要伤到宁承轻。三人十分狼狈游回岸上,宁承轻猝不及防,来不及吸气屏息,呛了许多水,趴在岸边不住咳嗽。
  萧尽自己也是喘息不止,却先拍他后背,助他吐出腹中河水。段云山站在二人面前,回头一望,见来时的路已被人堵住,魍魉双煞、岭北人熊等俱在。谢凤初越众而出,站在山路石阶上道:“冲云拳段云山,我早知有人接应他们,你倒耐得住性子等了这几天。你可知每回有人从谷外回来,船坞都需清点船只人手,你冒充艄公将船藏起,其实瞒不过我,不过是想等你自投罗网罢了。”
  段云山心知断了去路,剩下唯有拼死相斗,将挡路的全杀了,或擒住谢凤初,才能迫他送自己和萧尽、宁承轻出去,因此恶斗当前,目光也变得凌厉起来。
  宁承轻已将呛进肚里的水吐了个干净,虽十分狼狈,却不以为意,站直身子面向谢凤初道:“少谷主果然深谋远虑,算无遗策,既然咱们无路可逃又再落入你手,索性束手就缚,任由少谷主处置吧。”
  谢凤初冷笑一声道:“你诡计多端,岂肯如此轻易就范,先叫他二人将兵刃抛下再说。”
  萧尽与段云山都不存弃械投降的念头,且没了兵刃更是任人鱼肉,再无逃生可能,就都不说话,只严阵以待一场恶战。
  宁承轻道:“少谷主说得不错,束手就缚是万万不能的。玄龙谷徒众不下百人,弟子数不胜数,对付区区三人还要咱们丢掉兵刃,岂不大失面子。”谢凤初道:“你不要多嘴多舌,既不肯放下兵刃,那就不客气了。”说完转头对余人道:“谁将姓宁的小子擒下,我升他为玄龙使,司授药执法,从此不受拘束。”
  萧尽虽不知玄龙使是什么职位,但见众人听后蠢蠢欲动,想来十分诱人,岭北人熊更快人一步,长鞭一展向宁承轻卷到。
  萧尽哪能容得有人在他面前伤害挚爱,立刻跨步抬刀阻挡,九节鞭将拒霜刀身卷住,二人各自一扯,均觉对方内力惊人。萧尽曾见过曾裘与丁以绣交手,知道他形貌魁梧憨愚,实则鞭法巧妙轻功不凡,因此早已严阵以待。曾裘却只听说萧尽在庐阳剑派比武大会上擒获封威,心想一个毛头小子,武功再高能有几何,不过是仗着同道相助,给他脸上贴金罢了,龙牙庐上群起围攻,更难辨别对方深浅,因此仍存小觑之心。
  萧尽见曾裘扯着鞭子与自己僵持,其余人蜂拥而至,便手腕一翻搅动宝刀,拒霜摧金断玉,岂是寻常钢鞭能敌,不出片刻已将曾裘的九节鞭绞断一截。
  曾裘见状,撤鞭后退骂道:“臭小子,仗着宝刀厉害毁我兵刃,老子要把你头拧下来啃着吃。”
  萧尽充耳不闻,纵身跃起飞过他头顶,长刀直入往站在山阶上的谢凤初刺去。他与段云山一样念头,知道以自己这三人之力无论如何不能与谷中近百徒众相抗,唯有擒贼擒王,杀了谢凤初才有一线生机。
  他飞身上前,谢凤初也已料到他心思,冷冷一笑,反往后退,掠上一旁山石,大有隔岸观火之意。萧尽纵跃之力已尽,必要落到地上再借力上窜,却见脚底数不清的人等他落下就要齐齐出手,不由头皮发麻,正自难办之际,段云山长绳甩出,卷着他腰身一把扯了回来。
  萧尽有惊无险在敌群中走了一遭,暗骂自己沉不住气,贪功冒进,险些丢了性命。一旁宁承轻也心惊肉跳,生怕他掉进敌群被人乱刀砍死,好在段云山将他救回,不由自主去抓他手掌。
  萧尽见他脸色煞白,不知是落水冻的还是受惊吓,自己与他相识以来,不论遇到何等样凶险也不曾见他如此,不由心中隐痛。
  段云山大声道:“师弟,你身上还有毒药么?”宁承轻从龙牙庐下来,既拿了救命灵药,自然也带些毒药防身,听段云山问起,心领神会,笑道:“有的,师兄要什么毒药,见血封喉,中者立毙的毒药我可多得很。”
  他伸手到怀里拿了个白玉小瓶,拔去塞子交到段云山手上。
  众人都知他是江南药圣宁闻之的儿子,用毒之能不在其父之下,听二人对话,都略一止步不敢冲在前头。段云山将玉瓶里的碧绿毒水倒在青渊刀刃上,随后又递给萧尽。
  萧尽杀手出身,荡邪诛恶也是光明磊落,从不屑在兵刃上淬毒,可今日生死命在旦夕,事急行权,再无对着恶人尽用君子之道一说,便也拿过毒药倾倒在刀身上。
  众人见他二人当面淬毒,不禁心生惧意。宁承轻道:“瓶里装的太阴尸萤水,腐草化萤,耀采太阴,一时中毒死,即刻化为萤,正是干干净净的死法。”
  萧尽一挥长刀,碧水自刀刃滑落滴在草上,绿草立刻委顿枯败,冒出缕缕轻烟。他此刻只想杀了谢凤初,与宁承轻、段云山一同离去,因此再不多言,提刀冲向人群左右劈砍。
  众人见了毒水厉害,这时见他冲杀过来,都是一阵害怕,纷纷躲开避让。萧尽一阵冲杀,犹入无人之境,眼看便要杀到谢凤初跟前,曾裘大喝一声道:“废物,怕他什么!老子再来会会。”
  他仗着鞭长,不必近身,全身劲力灌注手臂,以鞭身敲打长刀,一下一下力透鞭梢,只待将拒霜从萧尽手里砸落。
  萧尽想要避开鞭势,曾裘手腕灵活,九节鞭如钢蛇一般游刃有余,在他身遭如影随形。萧尽既避不开,只得硬接,不出十招已手腕酸软,虎口胀裂。段云山也杀到跟前,趁曾裘对付萧尽之际,左手握拳打他肋下,右手短刀平削手腕。
  曾裘右手挥鞭,肋下正是空门,段云山一拳击出料他必要撤步后退,萧尽便有进击的机会。可谁想曾裘见拳到身前,竟将九节鞭交到左手,仍旧舞动丝毫不停,空出的右手抬掌为爪,将段云山的拳头死死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