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亲。”
  “你从未见过他？”
  “对。”
  “你的本体是什么？”
  “我没有本体。”
  黎九笙不由陷入沉思。
  ……柳星野的情况听起来就像是一个游戏人物的半成品，这个修真世界里，即便不是主角只是路人甲npc，也有自身成长发展轨迹，但很显然的是，柳星野没有。
  他没爹没娘，全靠一句虚无缥缈的设定支撑着。
  而她自身情况也奇怪，她作为本文唯一的女配，和主角团有着丰富的对手戏，怎么着也该有配套的爹娘吧？更别说她的设定还拥有如此之大的金手指，不可能敷衍了事的。
  黎九笙又一次去了柳星野的识海里。
  他的识海里还保留着一群半透明魂体七嘴八舌的场景。
  黎九笙说道：“……问题应该出在这里。”
  她在柳星野的识海里围着这群半透明魂体转，左看看右看看的，忽道：“得想个办法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这一定是关键。”
  她喃喃道：“如果说这是天道的禁制，那么寻常修真办法想必无法破解。那只能用科学办法了。”
  她问柳星野：“你识海里的这段记忆能完好无缺地挪出来吗？”
  柳星野问：“挪去何处？”
  她忽然又道：“不，应该不需要你挪，我也许可以……”她如今已是金丹后期的修为，但修为远不止金丹后期，该死的偏心的天道也不知压了她多少修为，她体内的服务器也早在浮云秘境出来后进行了大升级。
  浮云秘境能做得这么成功，她体内的金手指自然功不可没，但是如果这个金手指给了系统，系统就未必能做得出来浮云秘境了。
  即便她想象力丰富，能幻化出内心所想，但是浮云秘境的运行除去依赖金手指本身之外，更依托于黎九笙构建的完整架构体系。
  她以体内金手指为基底，搭建了完整的虚拟世界框架，譬如物理引擎：精准模拟灵气流动、法宝碰撞等力学规则；又比如行为树系统：赋予npc多层次的决策逻辑和情感反馈；再比如实时渲染管线：动态处理光影效果和空间变换等。
  黎九笙微微凝神，指尖泛光，转眼间将柳星野拉入一方天地。
  天地之间密密麻麻的都是柳星野陌生的文字，看似英文，连起来却不知道是什么。
  柳星野道：“代码？”
  黎九笙一听就知道柳星野在她的记忆里获取过相关知识了，道：“对，这就是代码，试炼之地的所有秘境都需它，场景幻化是一时，代码才是永恒的。”
  她掐了个法决，生出了一片空地。
  陡然间，又是一连串代码冒出。
  她进入了柳星野的识海，片刻后，她出来了，随之冒出的还有柳星野识海里的那一段回忆。
  代码有序地敲动。
  那一段回忆正在不停地被解析和运行。
  黎九笙道：“我相信你一定试图过读他们的唇语。”
  柳星野道：“对，依稀能辨别出几个词，天道、残魂以及灰飞湮灭。”
  黎九笙说：“即便是读唇术，准确率也是有限的，不同语言的发音口型差异大，且有些人说话时嘴唇动作不明显，而天道又对你设下了禁制，不让你听见，未必就猜不到你可能会通过读唇术去了解他们在说什么，所以仅靠读唇术是行不通的。”
  她露出一丝笑意，又道：“但是我有金手指创造出来的ai建模推演。”
  代码如同灵动的星光不停地闪烁。
  “……根据现有的修真界词汇建立修真界语言模型，再将目前我们所接触到的真相，还有魂体的表情肢体语言情感分析，以及通过唇语可以确定的关键词句，通过这些信息就能进行演算，”她微微一顿，代码闪烁得愈发剧烈。
  她忽然露出笑意，指尖又凝出微光。
  眼前的半透明魂体七嘴八舌的场景突然间有了声音。
  黎九笙母亲残魂幽幽叹息：“我苦命的笙儿又陨落了，若非身负异宝，她本可像寻常修士那般受些情伤便可安然死去，何至于……沦落到被人利用至死还要替仇人数灵石的地步。”
  黎九笙父亲：“我已竭尽所能！第一世我们举族反抗天道，换来的却是全族湮灭！第二世我苦心布局，她却成了天道的提线木偶……第三世，第四世……如今我们的残魂都快燃尽了！”
  黎九笙的不知名亲戚：“大哥莫要自责，柳星野那小子不是成功混入剧情了吗？天道至今未能抹杀他，就证明我们的方式是有效的，我们的牺牲不是白费的！”
  黎九笙的不知名亲戚冷笑：“有效？为了造这个完美傀儡，我们以全族之力给他绝世容颜，天道就强加面具设定；赋他无双根骨，天道就降下血咒枷锁！现在他每次施法，那些金色道纹都是在灼烧我们的魂魄！”
  黎九笙的不知名亲戚：“你也别怨大哥了，若无大哥，我们早就灰飞湮灭了。”
  黎九笙的不知名亲戚：“灰飞湮灭也比现在好吧，不是人不是鬼，就剩一堆残魂，他施法一次，我们的残魂就痛一次，他每次施法展现的金色印纹，都是我们的血与泪！”
  黎九笙的不知名亲戚：“二姑，至少我们还存在，若非大伯用禁术将我们残魂炼入血咒，早在第一世轮回时就……”
  黎九笙父亲残魂轰然爆发，所有魂体同时震动：“下一个轮回，他一定会觉醒！届时我要看看，这天命究竟能不能改！”
  第112章
  这是黎九笙完全没有预料到的走向。
  原以为这个修真世界的人为了改写自己的命运，最大程度应该是走到黄泉墟获得自由，没想到竟还有跟天道硬扛的，竟然还往里面塞了一个自己捏造的人，不仅仅如此，而且还令天道颇为忌惮，硬生生提为了反派二号。
  她仿佛看到了无数弱小者以血肉之躯与天道对抗。
  这样的反抗精神，真真是振奋人心。
  前人已然铺路，身为后人，哪有不继续反抗的理由？
  她目光灼灼地盯着柳星野。
  ……也就是说，她的道侣柳星野是这本书里唯一一个人设并不完整的npc，且还是由npc创造出来的npc。
  那如果她也创造一个呢？两个？三个？四个？
  甚至是一群呢？
  她握住柳星野的手，道：“我要进秘境一趟，我要趁他们还没有体验到新剧情前修改一下设定，你且帮我看守住华游宗……”
  她忽然压低声音：“这一次我做的事情恐怕有些过火，天道未必会容忍，你帮我留意着周良哲，或者是其他企图阻止我们大业的任何人，谁也不许靠近华游宗，也不许阻拦浮云秘境的体验。”
  她踮脚在他唇边落下一吻，给予奖励，又道：“事了后，我会让你成为最快活的男修。”
  她边说着，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他滚动的喉结。
  眼神带着一丝媚惑。
  “可好？”
  柳星野道：“好。”
  阻拦笙笙大业者，死！
  方墨已经在烬墟海岸待了两个时辰，主线任务里的探索烬墟海岸一直没有完成。
  他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烬墟海的人似乎在恐惧着什么，只要见到他就跑得飞快，哪怕他逮着一个人，那人也使劲摇头，直呼：“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要问我。”
  方墨只好放了他。
  几个时辰都毫无收获，方墨只好暂时离开浮云秘境。
  打从越来越多人进入浮云秘境成为历练者后，他们万心宗的弟子专门成立了一个浮云阁，浮云阁里有一枚硕大的传音玉简，每个弟子佩戴传音玉符即刻同步交流。
  不过不是每个弟子都有那么多灵石成为华游宗的贵客，而万心宗掌门又是近几日才进入浮云秘境的，
  进度也没那么快，隔三差五还要把他拽出浮云秘境，问他云音墟的任务怎么做。
  方墨在传音玉简里问了几个师兄师姐，他们也遇到了这个难题。
  “对啊，烬墟海的人见着我就跟见着鬼一样，别说探索烬墟海岸了，我连红霜剑在哪儿的线索都问不出来，唯一愿意和我搭话的就是幽灵船的船长，可他一问三不知，要么就高深莫测地看着我，说谁也救不了谁。”
  “方师叔，你可有头绪？”
  他要有头绪就不会跑出来了。
  他还等着在做完任务把红霜剑带给昭月呢。
  方墨只好去其他门派打探。
  据他所知，玄天宗的那位首席大弟子不管是修炼还是在浮云秘境里的表现都极佳，兴许他知道零星半点的线索。
  方墨与他传音，问他线索。
  果不其然，他已经进入了悬空烬城。
  他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只匆匆道了句：“莫要与任何人说话，自己找线索。”
  方墨闻言，转告了其他万心宗的子弟，又一头扎入了浮云秘境里。而这一回，他学聪明了，避开了所有人悄悄潜入这一座悬空的烬城，观察着那些奇怪的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方墨的脸色也逐渐凝重。
  烬城里有无数百姓，但他们的生活却都围绕着萧永年、周承安、温修齐、池婉然进行着，但凡涉及那几个人的利益，所有人都必须让步。
  剑修少年与萧永年比剑，少年剑意凌厉，招式精妙，十招内已逼得萧永年节节败退。然而就在少年即将一剑定胜负时，他的手臂突然僵直，剑锋诡异地偏转一侧，最终被萧永年反手挑飞佩剑，狼狈落败。
  方墨观察得分明，剑修少年眼中闪过不甘，却很快恢复麻木，仿佛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状况。
  还有一场千年灵草的拍卖会上，一名是散修明明出价更高，却在最后一刻突然放弃了，还恭敬地道：“此物与温道友有缘，在下不敢夺人所爱。”
  方墨也观察得分明，那散修眼中分明充满渴望，却像是被某种力量强制改变了决定。
  还有池婉然独自闯入凶兽巢穴，明明已被妖兽逼入绝境，可就在她即将殒命时，一名路过的修士恰好出现，替她挡下致命一击，最终重伤濒死。
  方墨更是观察得分明，那修士临死前眼神空洞，仿佛只是完成了某种青色光幕布置的任务，毫无求生意志。
  还有周承安修炼时偶然捡到上古秘典，而方墨亲眼看见，那秘典原本埋在地底深处，却因周承安路过，地面自动裂开，将秘典送到他的脚下。
  一切的一切都荒诞到了极致。
  这个悬空的烬城，不像所有人的城，更像是萧永年、周承安、温修齐和池婉然的城。
  忽然，方墨脚步定住。
  他竟在烬城里见到了昭月。
  他正欲上前，却见昭月似是见到了什么，面色绯红，羞涩地躲在一侧，探出半个脑袋，悄悄地在打量着什么。
  方墨循着她的视线望去，不远处正是萧永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