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盼他妻有两意 第17节
  仅有的一点白是她的手,撑起时好像要回头,同窥探者对上视线--
  沈行原闷哼声惊醒,一身的汗。
  喉咙那还有快被勒断的感觉,他烦躁勾住衣领起身。下秒迟来触感和梦到碎片一齐涌上来,黏着汗的身子僵住。
  疯了。
  他疯了吗?
  这是有悖人伦,乱了纲常不清白的糊涂事,他怎么会梦到这些,还?
  沈行原手抖得厉害,两眼一闭倒回去,企图从这荒唐梦里清醒过来,然而没用。
  他这下是真有点浑浑噩噩了,天不亮自己摸黑起来洗了裤子晾到外面,又回来铺了床,呆愣愣坐在床头魂不守舍直到天明。
  下人进来时被沈行原这般模样吓了一跳,有点担心:“二公子没事吧?”
  沈行原正是见人就烦的时候,下人忙拿出理由:“之前叮嘱奴才要盯着纪夫人的,奴才刚刚听见纪夫人身边的丫鬟说今日要出门,这才来跟您说一声。”
  沈行原视线茫然落到柜子上不知何时起放在那的白色瓷瓶,半天才回过神来:“纪清梨?”
  “我让你盯着她?我什么时候让你盯着她了??”
  “就是昨日,你回来的时候......”
  呼吸微弱下去,沈行原这下真像被藤蔓掐住喉咙了。
  他母亲有些脾气,盯父亲盯得紧,沈家三房子嗣只有他和沈怀序两人。
  沈行原自小就听闻过沈怀序的出众,虽因养在各处,二人平日无多交集也没有多余的话可说,但那毕竟是他兄长,沈行原抱有最原始的亲情在。
  但他昨夜做了不该有的梦,梦里甚至没一眼没看清兄长,根本没瞥对方的打算。白日,还着人盯着他兄长的妻,他是疯了吗?
  下人见沈行原屏息挣扎在原地,揣测:“二公子现在要出发吗?”
  “出发做什么?”送上门告诉纪清梨他做了多蠢的事,恭喜她得逞了吗。
  “您先前不是觉得纪夫人心思不正,待大公子和这门婚事恐有他图吗?”下人被沈行原态度弄糊涂了,以为自己弄错,“难道不是因为这个,才要小的去盯着纪夫人?”
  沈行原猛地抬头,犹如抓住救命稻草。对,不就是这样吗?
  他是个正常男子,从前就是什么都没梦时也有过这般境况,更不要说梦是最飘渺莫名的东西,梦到嫂嫂能说明什么?
  什么都说明不了。
  从一开始他盯着纪清梨的理由仅是因他发现了纪清梨的马脚,仅是要监督她而已。
  再说除夕那天沈行原是亲眼见到他们二人相处冷淡,沈怀序又回来得少,他们夫妻关系怎么会好?
  肯定都是假的。
  纪清梨出门,是要去见谁还是又做什么小动作,像扰乱他一样再撒网扰乱别人?
  “二公子,还去吗?”
  “去,我现在就去,我倒要看看纪清梨今日出去又是要见谁。”
  沈行原找回了魂,飞快起身更衣。
  大概是有了正派理由击碎梦里的窥探,沈行原没有哪一刻底气有这么足,足到他开始迫不及待想看见纪清梨,就他一个人看见。
  即使他们兄弟二人关系寡淡如水,没有半点亲密的必要,沈行原还是热心为防止他哥受骗,踩着嫂嫂纪清梨的后脚出门,去守卫他们的夫妻关系。
  第17章 你夫人应当不会生气 一个太监能对旁人……
  纪清梨这两日不知怎的,很有点不安。
  怪信还没有着落,但沈怀序似误会了什么主动拉近距离,包揽过查人之事。
  换做从前纪清梨会松口气,或是高兴有此进展,努力回报什么给沈怀序。
  但,也许是那日急切心情被搁置,是顺从沈怀序不见面的日子里她也冷却下去,她渐没那般急切回报沈怀序的冲动了。
  她本性老实,有点为这般蹬鼻子上脸偷懒想法脸红。
  可真要履行计划,对方在马车上大相迳庭的表现也完全推翻认知,纪清梨委实想不到喜好君子的人私下会做含湿人指尖的事来。
  心里乱糟糟,趴在院里想得没有头绪,纪清梨干脆请安后一早出了门,去街上散心。
  她离开纪家前偷偷买通了几个实在丫鬟,托她们私下照拂孙姨娘,今日采买些也能叫人尽早送过去。
  春梨依着孙姨娘身量挑了几件厚实棉衣,空隙间问她:“小姐,大公子不是说他会照拂吗,小姐是不放心?”
  “他照拂是他的事,我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纪清梨多挑了匹料子交给掌柜,两人一道往前去,路过书斋时多往里头看了几眼。
  春兰跟着想起来:“大公子提及的夫子之事,小姐打算如何?”
  纪四拜夫子的事,全是纪家算盘打得响。
  季夫子在京中学识渊博德高望重,纪四不够格入国子监,请小有名气的夫子也是只是无功无过。
  若能拜到纪夫子,哪怕只是个虚名传出去身份都要水涨船高,连带纪家多个好名声。
  只是世家之中想做他学生的人不少,不是人人都能被认下。
  纪老爷全靠承袭的爵位在朝中吃老本,没能力把四弟送上去,又眼馋好处,想起沈怀序从前和夫子有几分交情,就把主意打到她头上来。
  嫁人后有余力帮衬娘家,不是什么稀罕事。
  可纪家在她归宁时轻视漠然,只管巴结沈怀序。在那头吃不到好了就想起她,理所当然推到她怀里来,哪有这样的道理。
  纪文州说得委婉,他心中却清楚,纪四就是只认赵氏为娘,对纪清梨有恩的孙姨娘也不可能不会惦记那孩子。
  把话说得再柔情,再不强求她做什么,心肠柔软、得到点什么就急急想回报给人的纪清梨呢,她能置之不理吗?
  纪清梨漫无头绪踏进书斋,在砚台墨香中犹豫下,决定下先挑作为姐姐该尽心意送去的笔墨纸砚。
  摆在台面上的种类繁杂,纪家请夫子时纪清梨在最角落无声,给她发什么她就用什么,更从没什么挑剔想法,以至于她一眼望去分不出好坏。
  若那日沈怀序没把她拦在书房外,没说出每月只见两面的要求,兴许她在沈怀序书房会见到各色不一的墨块,摩挲过不同纸张有所心得。
  可惜没有。
  所以就只有茫然站在那,任由身后人轻轻出声,握住她碰过的墨锭:“在挑它们吗?”
  纪清梨诧然回头,入目是张意料之外的脸。
  曾模糊在脑中的五官一下鲜明起来,对方今日没做宫中打扮,穿得随意不惹眼。
  概因他个子高挑眉眼不错,看不出什么阴柔残缺,只对上那双眼漫上种掉进蛇窟错觉时,才有几分险恶阴阴之感。
  是仅有一面之缘,找她未果的那位谢公公,谢无行。
  骤然被搭话,纪清梨徒劳张了张唇,不知该用什么语气回应。
  这位谢公公是御前红人司礼监掌事,因这张脸贵女们说笑时也提及过他。
  听说是个性子古怪捉摸不透的人,同他只讲两句话也要打上十二分的精神。有心巴结之人更是对他尊称句谢大人,半点不敢得罪。
  若谢无行有心追究,将个太监扯进男女艳色流言中可不止是得罪,是专往人痛处里戳了。
  纪妍说他要找自己,能是为什么?
  人没有回应,完全揣揣在眼前抿紧唇,谢无行神态自若:“松烟墨一点而清,京中读书人知季夫子惯用松烟徽墨后更是多加推崇,学翰斋也备了许多。”
  “若是为家人采买,掌柜台子那有打包成套的徽墨四宝,能免去挑拣的繁杂。”
  “多、多谢。”纪清梨不安应下,见他指腹打圈摩挲着墨块表面,手法轻柔娴熟,她不知怎的眼皮轻跳,下意识移开视线。
  装聋作哑的回避,不过如此一来脊背连同后颈就绷直在人眼前,毫无觉察旁人是怎么打量过的。
  谢无行笑笑,将手中东西放下。身后人机灵抖抖宣纸,巧妙道:“大人,难得今日天气好大人又有时间,不若买完这些后再四处逛逛?”
  谢无行好似嗯了声,两人对话松散,又先纪清梨一步结账。
  不论怎么听谢无行都没有刻意跟随报复她的意思,仅仅只是路过,好心提醒一句而已。
  是她太多心了。
  纪清梨舔舔唇放低警惕,再次看向谢无行被抓住视线也只踌躇下就走来,再道谢也为那日牵连到对方表明歉意。
  “还望谢大人能海涵。”她喊人喊得委婉,想来也是听说过京中流言,好心体面不往太监伤处扎,是位极坦诚良善的夫人。
  可惜对于天残丑陋生性狭隘东西,提了是仇,回避未必就不会被记恨了。
  谢无行颔首:“夫人不必客气。谢某知晓那日并非夫人本意,你我都是被牵扯的人罢了。”
  他声音放低,很贴心:“何况已时隔许久,夫人不必再记挂这些不痛不痒的小事,令自己忧心。”
  “不过--”
  稀薄日光被檐角拦得仅剩几缕,谢无行两只眼被逆光一照,好似纸扎人森森点上了眼。
  “沈大人同夫人应当是和睦恩爱,今日大人得空也没陪夫人采买吗?”
  沈怀序今日是有空的吗?纪清梨茫然不知。
  “看夫人挑得都是给新进书院之人,谢某左右来往,倒是也识得季先生与陈先生两位夫子。”
  “与夫人有缘一场,若是有能略进薄力的地方,夫人不妨说一说。”
  出乎意料的好说话,多不计前嫌、善良友好的人。
  纪清梨有为这句话动摇几分,到底还是摇摇头,目送谢无行笑笑扫街尾一眼,消失在视线之中。
  *
  靖王遇刺后朝中局势似更紧绷,往日经筵偶有借题发挥谏失指弊之事,如今预备讲学之人却半点不敢提及,特别是关乎立储之事。
  沈怀序今日原本休沐,为准备开春之事还是来了官署,看过讲学文稿后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身旁同僚陈韫头痛得不行,好不容易做完手头事眼巴巴往沈怀序周身看了看,奇怪:
  “沈大人,今日你夫人没给你送吃食来?”
  素日到了这个点,沈家家丁定然会提着个热腾腾的素漆食盒来。沈兄虽不怎么打开,但那香味闻着总比这墨块纸张味要好。
  今日沈怀序桌上只有分门别类摆放整齐的书卷,连杯茶都没见到。
  “是因为今日不该沈兄当值么?”
  炉香袅袅,沈怀序长腿交叠,闻言也只是抬了抬眼帘,撑住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