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那就去南方看看当地的情况。
  午饭时,沈嘉禾跟沈不饿和秦三娘讲了自己的决定。
  沈不饿无所谓,有姐姐在,去哪都一样。
  秦三娘喜形于色:“太好了!你计划何时启程?”
  “把技巧教完。”沈嘉禾有始有终。
  “路上也可以教。”秦三娘害怕望城起战乱,想早点去南方。
  “路上不好教,赶路很累,你们未必学得进去。”沈嘉禾知道秦三娘担心什么,“你可以搬来客栈,住在我隔壁,我付住宿钱和饭钱。别拒绝,
  我可能会把不饿托付给你。”
  她刚鉴定过秦三娘。
  这个女人把“信守承诺、知恩图报”写在鉴定结果上,其品行可见一斑。
  知晓沈嘉禾将机缘给了沈不饿,秦三娘看向沈不饿,问:“不饿愿意?”
  沈不饿甜甜一笑:“我听从姐姐安排。”
  在得到机缘前,她不喜欢秦三娘,也不喜欢可能得到机缘的王大脚。得到机缘后,她不讨厌她们了。
  要为了平安抵达南方而抚养沈不饿长大吗?秦三娘犹豫不决:“我没养过孩子,也没有养孩子的想法,我……”
  “养孩子的花费无需你忧心,不饿的花销我来出,我也会给你养孩子的报酬。”沈嘉禾实在没有第二个适合托付的人选,贴心地说,“无论你愿意与否,我都会送你和不饿去南方。”
  秦三娘更难拒绝了。
  沈嘉禾说:“别急着决定,此事以后再商谈,我绝不勉强你。”
  秦三娘放松下来:“好。”
  人身安全是要考虑的,秦三娘问了掌柜住客栈的价钱,自觉负担得起,便收拾行李搬到客栈。
  可怜的王大脚出门一趟被恶邻居偷光,她做人没有王大脚那么友善,万一被恶人盯上,可未必赶得及求助沈嘉禾。
  防身术从生疏到熟练只需五天,接下来要做的,是每天持之以恒的练习。
  结束了一天的教学,沈嘉禾伸懒腰,对郑四小姐说:“明天我不会来。防身术你自己找人练习,平时多吃肉,养好身体,才能更轻松地拿捏坏人。”
  “是。”郑四小姐嗅到离别的气息,禁不住问,“夫人准备走了?”
  “要去南方,以后有缘再见。”沈嘉禾对她笑了笑,掏出银子给她,“你大哥帮我省去了一些麻烦,这是我给的报酬。”
  “好的,我会交给大哥。”郑四小姐说,“大哥生病了,一直没好,不然他肯定会亲自送别夫人。”
  “我跟他没交情。”沈嘉禾语气平淡,“让他叫人来学几招功夫,他也没安排人来,我只能付钱给他达成两清。”
  郑四小姐抿了抿唇,发现沈嘉禾转过身准备离去,连忙叫住她:“夫人且慢!”
  沈嘉禾回过头,目光透露着询问。
  郑四小姐羞涩地对她笑,说:“我叫郑鹤琴,白鹤的鹤,弹琴的琴。夫人悉心教我武艺,待我如徒儿,我不能连自己的名字都瞒着夫人。”
  沈嘉禾走了。
  郑鹤琴留在原地发呆,过了片刻才去找郑仁寿。
  走到郑仁寿的院子,她便听到他虚弱的咳嗽,那么吃力,那么艰难可怜。浓重的药味在院中弥漫不散,满是病痛的气息。
  这些天,郑仁寿找遍城里城外的大夫,各种各样的药不知吃了多少,偏方也用过了,神佛也求了,病不仅治不好,还越发严重。
  他会死吧?一定会死吧?
  郑鹤琴来到房间门口,一个杯子迎面砸来,她下意识侧头躲避。风声呼啸,杯子擦着她飞过,落在地上,摔成碎片。
  那是非常昂贵的官窑瓷器,一个杯子价值十几两银子。也就郑仁寿是大少爷,是郑家的继承人,才能如此浪费。
  至于她,默默无闻的四小姐,连碰一碰杯子的资格都没有。
  “滚!来看我什么时候死是吧?臭瘟神,给我滚啊!”郑仁寿发出愤怒的咆哮,“你们全都没安好心!全都盼着我死掉!一定是你们害我,诅咒我,我才一直生病!”
  吼完他便开始咳嗽,咳得撕心裂肺,无法停止,连血都咳了出来。
  郑鹤琴看着他,轻声说:“大哥,明天我再来探望你。”
  “找大夫!给我治病!快啊!我要病死了!”郑仁寿哭着喊着,不理会她。
  郑鹤琴离开。
  身后又传来郑仁寿的呼声:“明天见我!一定要来!我会亲口告诉你,我死不了!咳咳,走开!快赶走这些围着我,吸我活气的恶鬼!我不要死!救命啊!”
  郑鹤琴越走越远。
  郑仁寿的哭嚎喊叫越来越微弱,最终消失不见。
  夜里,郑仁寿病死了。
  沈嘉禾给的报酬不必交到他手上了。
  第20章
  在沈嘉禾等人做好准备,即将南下的时候,直州传来消息,又有灾民起事了。这次起事的规模很大,响应的灾民不计其数,直州可能会沦陷。
  饶是望城周边的灾民被遣散不少,起事的可能性很小,望城也变得人心惶惶起来,才稳定两天的粮价又开始往涨。知州大发雷霆,却拿暗中操纵粮价的大粮商无可奈何,他们背后是豪族,他动不了。
  清晨的太阳升起,晴空万里,今日将酷热如盛夏。
  轰隆声响中,厚重的城门打开,一支商队驱赶着骡马从城里出来。这是一支臃肿的队伍,雇佣了镖师护送货物,带了家眷,还带了许多一同前往南方的人。
  “望城好!南方更好!”城墙下,骑驴的小孩小声嘀咕,“好长的商队!”
  “马上轮到我们出城了。”秦三娘牵着载行李的驴,背起自制的包,脸上涂抹黑灰,打扮得像个穷苦妇人。
  沈嘉禾跟在驴左右,拄着一根长棍。即便是武艺傍身的镖师,个子也不如她高,引得商队主人经过时开价请她护送。
  她不和商队走,拒绝了招揽。
  出城后,无法入城的饥民围在官道两边,饿得皮包骨头,形容枯槁。站得稳的厚着脸皮讨要粮食,站不稳的跪地卖惨恳求施舍,性急的话盯着行李直接上手抢夺。
  驴背两侧都绑了行李,沈嘉禾只有一个人,她在驴的左侧,饥民绕到驴右侧,手还没碰到行李,先挨了几棍子,痛得尖叫着钻进人群里。又有人趁着沈嘉禾打人袭击秦三娘,吓得她亮出小刀,那人才退去。
  “都滚开点!”沈不饿扫视众多饥民,大声吓唬,“我姐姐是天上将星下凡,你们胆敢伸手,她剁了你们爪子!你们不认识她,是不知道姐姐的厉害,这儿全部人加起来都不够姐姐打!要不是姐姐心善,你们一个别想活!”
  感觉饥民们看自己的目光像狼一样贪婪凶狠,秦三娘心惊胆战,紧跟沈嘉禾脚步。听得沈不饿的恐吓,抬头看向小孩,只见她骄傲得像个将军,脸上看不到丝毫惧色。
  而饥民们听了她讲的话,竟然避开她们,眼神里的恶意也收敛了许多,不再将她们视作目标。
  “好,就是这样!”沈不饿拍手,煞有介事地点头,“大家听我话,不挨打!我姐姐下手从来不留情,昨天有个坏人冒犯她,你们猜怎么着?今天坏人出殡了!惹到我姐姐就是惹到阎王!”
  饥民闻言,躲得更远,就连同行的人都不敢靠近她们了。
  沈不饿得意地笑了。
  秦三娘看了一眼强大可靠的沈嘉禾,放松下来,感觉身上出了一层冷汗。
  瞧出她紧张,沈不饿说:“不要怕他们,他们也就仗着人多逞威风,实际上胆小得很。你逮住一个人猛打一顿,别的就不敢惹你了。”
  “还是你胆大。”秦三娘苦笑,“我刚才太害怕了。”
  “日子过得太舒服是这样的。”沈不饿撇嘴,有些鄙夷,“在流民堆里混两天,你拿着刀子肯定不会乱挥,而是扎人,一扎一个血口子。”
  “他……他只是想要一口吃的……”秦三娘摸了摸身上的小刀,“我扎不下手。”
  “你可怜他们,给吃的呀,我和姐姐不会拦你。”沈不饿嘟囔。
  接着,沈不饿伏低身子凑近秦三娘,声音清晰地反驳她:“他们不可怜!一点都不!你没看到吗?饥民都是男的,没个女的,也没我这样的小孩!因为他们把吃的全抢了,女人小孩不是饿死了,就是被他们吃了!如果我没遇到姐姐,他们还会吃掉我!”
  说到最后的“吃掉我
  “三个字,沈不饿咬牙切齿,阴森森地补充:“他们都该死!他们死光了就没人挨饿了!”
  “对不起!我不懂!”秦三娘露出羞愧之色,“我再也不会可怜他们了!”
  “哼!”沈不饿直起身子,不信她。
  为什么姐姐打算把自己托付给这个笨笨的大人?这个笨蛋大人还差点抢走姐姐的机缘,凭什么?就凭她会弹琴唱歌吗?
  沈不饿觉得会弹琴唱歌一点也不厉害,像姐姐一样有钱有粮会打架才厉害,像她一样讲几句话便吓跑坏人才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