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四个“小”是指丹霞阁的二等丫鬟:小雪、小寒、小满、小暑。
  “夫人把此事交给竹心去办,该忧心的是她才对。”
  白露的眼睛亮了一下,“妙呀!小雪、小暑都是家生子。小满和她一样是庄子上出来的,还是她徒弟。小寒虽是外面买的,平时办事却是最妥当的。姐姐,你说她会动谁?”
  谷雨回头看了眼依旧站在正房门外的小满。“谁知道呢。”
  丹霞阁正房,屋内。
  关竹心给小姐上完药准备告退,“今夜让小满给您守夜吧。”
  徐芷萱爬起来夺过关竹心手里的药。
  “你趴下吧,我来给你上药。”
  “不用,奴婢回屋让霜降给奴婢上药就好。”关竹心连连退后。心想,小姐,你可饶了我吧,你手上哪有个轻重啊。
  徐芷萱笑得狡黠,“不行,你看了我的,我也要看你的。”
  最后关竹心还是被小姐摁在床上,屁股上被涂了厚厚的一层,现在还冒着凉风呢。
  两个女孩一起趴在床上。
  “小竹子,我娘没难为你吧?”
  关豆花摆出商业假笑:“夫人慈爱,怎么会为难奴婢呢。”
  “你说,怎样才能让我娘同意我和陈公子在一起呢?”
  关竹心把头埋在枕头里无声地叹了口气,你还不知道呢,过两天你的陈公子就不在京城了。
  徐芷萱见关竹心不说话,扯着她的袖子。“小竹子,你快想想办法呀,你可是我的解忧啊!”
  女子在十五岁及笄礼上可以取小字,但这套都是贵族小姐才有的。寻常百姓家也不一定都给女儿准备及笄礼的,更何况是一个小丫鬟呢。
  去年关竹心十五岁生日,徐芷萱突发奇想非要给她办一个及笄礼。吓得她立刻制止住小姐这个危险的想法。
  开玩笑,谷雨、白露、霜降都没办,只给她办,算什么事啊?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有什么用?要是心疼她不如多赏她点银子,实实在在的。
  小姐嘴上说她俗气,却偷偷送了她一只金簪,还给她取了小字,叫解忧。
  哎!遇见她家小姐,也不知是她的福,还是她的孽。
  “要不,奴婢为小姐卜一卦吧。”
  明明是花灯会上出了岔子,却说是她平时给小姐讲话本带坏了小姐,把行为问题转化成思想问题,真是妙极。
  这要是搁她原来的世界,她非得手撕绿茶同事,反手劳动仲裁不可。可她现在连卖身契都没有,她是个家生子,地地道道的奴籍。
  徐芷萱听罢小声问道,“你以前不是总说天机不可泄露吗?”
  “为了小姐便是受了天谴,奴婢也情愿。”
  那是因为现在这个情况不靠玄学也忽悠不住你呀。
  关竹心在小姐的妆奁最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龟壳,放了铜钱在里面,摇摇晃晃嘴里又念念有词。
  徐芷萱盯着落到锦被上的三枚铜钱。
  “怎么样?”
  “这位陈公子是寒门贵子,小姐你是高门贵女。若真和他在一起,只怕会……”竹心欲言又止。
  “会怎么样?”
  关竹心看着自家小姐,一本正经地说道:“会破财。”
  “破财?”
  “对,诸事不顺,主破财。”
  “有什么破解之法吗?你之前可是说我财运极好的。”
  “谁叫您遇见了寒门贵子。他会挡你的财运,而小姐你会挡他的官运。”
  徐芷萱手里抱着软枕,沉思了半天,问道:“寒门贵子都会这样吗?”
  关竹心为了一劳永逸,点了点头。
  “对,小姐命格极贵,出身寒门的都不行。”
  徐芷萱声音有些发颤,状似随意地问:“那什么算寒门?”
  以前寒门,专指门第势力较低的世家。后来士族衰落,寒门泛指家境贫寒的家庭。对于国公府这等勋贵,满朝文武十之六七皆是寒门。但对于关竹心……
  关竹心打了个哈欠,敷衍道:“五服之内亲族无人为官,便属寒门。”
  徐芷萱暗自松了口气,刚想再问,发现关竹心已经睡了。她折腾了一天如今已是精疲力尽,很快也跟着睡下。
  过了一会,确定自家小姐睡着了,关竹心睁开眼睛,起身掀帘子出了卧房,走到外间半推开房门。
  “怎么还不下去歇着?”
  小满一边搓着手一边回答道,“我见屋里的灯还亮着,怕师父找我问灯会上的事。”
  关竹心听罢心中不由得泛着暖意,“灯会的事已经翻篇儿了。你不必担心,快回去歇着吧。”
  回到屋里,关竹心把龟壳重新收进妆奁中。然后轻抬妆奁的一角,从镂空的底座下面摸出一只水头极好的玉镯子。
  竹心小声嘟囔着,“这一天天的,没有一个让我省心的。”
  而这只玉镯却被放到了妆奁抽屉的最上层。
  第3章 应卦
  正月十六,距离老太太寿辰还有八天。
  清晨,竹心直接摇醒自家小姐。
  徐芷萱睡眼惺忪,“怎么这么早就叫我?”
  “不早了小姐,一会还要向老太太请安呢。昨天的事夫人没罚你,今日可万万不能迟了。”
  徐芷萱不情不愿地起身,坐在梳妆台前。
  关竹心随手拉开妆奁的第一层抽屉。
  “小姐,你看看咱们今天戴什么?”
  徐芷萱拿起放在最上面玉镯,“哎,这只镯子怎么在这儿呀?我记得之前找了好久,一直没找到来着。”
  “嗨,有时候就是这样,想找的东西怎么都找不到,过段时间不一定从哪又冒出来了。”
  徐芷萱点点头,把镯子戴到腕上。
  谷雨和白露早早地在外面候着了。听见屋里有动静,帘子从里面被挑起来,“小姐醒了,有劳两位姐姐伺候小姐盥洗。”
  谷雨客气地对竹心说道,“昨夜辛苦你了,快回去休息吧。”
  守夜的丫鬟,次日上午是不用上前伺候。
  然后又扬声说道:“进来吧。”
  一声令下,小丫头们端着热水、盥漱水、香姨子等洗漱用品依次进来。
  关竹心便回了自己屋。
  一等丫鬟是两人一屋,她和霜降住在一起。
  一见竹心全须全尾的回来,霜降松了口气,“你可算回来了,昨儿这一晚上,我都提心吊胆的。”
  霜降今年十七岁,像她娘,是个江南美人。
  “我还想问你呢,昨天灯会到底发生了什么?”
  “昨天,灯会上的人特别多,小姐去看猜灯谜,一不小心和我们走散了。具体发生什么我不清楚,是谷雨先找到小姐的。然后刘妈妈说府上有急事我们就提前回来了。到了院子,你和小姐就被叫走了。”
  霜降如今回想昨天的事,确实透着几分古怪。刘妈妈是跟着她们一起去的灯会,也没见人传话怎么就突然说府中出了急事呢。
  关竹心却猜到了大概,在这里不得不佩服刘妈妈的老辣。没有惊动任何人,先把小姐诓回家,再从陈公子那要回帕子。又想了法子把她的干女儿兼未来儿媳谷雨摘了出去。高,实在是高。
  霜降见竹心没有接话,又问:“听说你挨了打,现在还疼吗?我给你上药吧。”
  “就被打了一下,早就不疼了。你快去伺候小姐梳妆吧。”
  霜降点点头,不忘嘱咐道:“我给你留了饭,在灶上温着呢,你自己去拿。”
  竹心去灶上拿饭回屋,见小满哭丧个脸跑进来。
  “完了,师父。”
  “大吉大利,你家师父好着呢。”
  “师父,我完了,小姐带那只镯子了。”
  竹心听罢依旧无动于衷,“戴就戴呗。”
  “师父,你不是说那种胶很特别,镯子用它粘上了虽轻易看不出痕迹,但戴久了胶遇热会化开吗?”
  这个时候她要是出岔子就等于给春桃挪地方了。
  “今日师父就帮你把这事了了,以后办差可要仔细些。那支镯子值二百两,小寒当年是花二十两银子买进来的,你想想多少个你够赔那镯子。”
  她也不想这样说,可现在的世道,有时人命还不及一只镯子呢。
  关竹心见小满咬着嘴唇不说话,语气不由得软了下来:“你安心当差,有事我给你担着。”
  晌午过后,关竹心进了小姐屋,见外间的小满脸色苍白。屋里徐芷萱手里捧着碎成两半的镯子,谷雨和白露陪在她身边。
  徐芷萱有些心疼,“竹心,镯子碎了,这可是母亲送我的生辰礼啊。”
  竹心的神色却更加焦急,“奴婢也有件要紧事要说给小姐听。刚才书斋的小赵来给奴婢送书,听人说陈公子要外放出京了,也不知是真是假。”
  听到竹心的话,谷雨和白露立刻看向小姐。昨日为了这陈公子闹成那副样子,现在听见陈公子外放出京,小姐岂能善罢甘休?
  徐芷萱愣了愣,“陈公子刚进了翰林院,好端端地怎会外放出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