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他嘴上贪恋肌肤之亲,却不敢多加使劲,生怕当真弄疼她,又要生一夜闷气。看着付媛雪白的脖颈间几处落红,单阎这才满意地印上她唇。
  他想更进一步,可付媛嘴里呜咽,他也免得叫她生厌了。
  付媛心里直打鼓,她当真不知自己对单阎是何种情感了,为何自己明明讨厌与他亲近,身子却……
  她一身瘫软,实在没力气与他争辩。
  见他起身收拾些被铺,从榻上离开,她这才晓得喊一声,“喂!单阎!给老娘解开!”
  谁知这又是中了他的圈套,他只用指头轻轻捻她下巴,摇了摇头,“为夫不喜欢夫人直呼名姓。”
  …甚么喜欢不喜欢的,这不过是活脱脱的威胁罢了。
  她付媛可不是会向单阎低头的人,如今这双手遭人缚住,虽不多舒坦,却也勉强能睡下。一夜过后,明日金枝便会来请……
  金枝?!
  她这才如梦初醒,自己是少夫人,哪有叫丫鬟看笑话的理。单阎这是知道她争强好胜,最好面子,所以才以此威胁她。
  好狡猾!
  看着单阎得意洋洋地抱着被铺往屋外走,她哪怕心里知道这是陷阱,也只得巴巴地往里跳。
  “…夫,夫君。”
  “为夫儿时有疾,耳根子落下了病根。”一言蔽之,他听不清。
  “…单阎你这个卑鄙小人还不快些来给老娘解了!”
  “叫夫君。”
  “单阎你这个卑鄙龌龊肮脏夫君还不快些来给老娘松绑!”
  “…”单阎被骂得一刻愣怔,但她也的确喊了自己“夫君”,只是前头的修饰多了些。
  他上前一边松她身后绳结一边嘀咕,“为夫沐浴过了,不脏。”听她妙语连珠,单阎自知自己在这也是碍她眼,正反是要忙公务的,便搬到对侧书房睡下。
  “你去哪?”见他这般不像只是行诡计,倒像真要分房睡,付媛心里又喜又愁的。
  喜是她终于不用在夜里担心他不轨,可以独享这张大床了;愁则是害怕方才的话语激怒了他,怕他愠怒时会像爹爹一样挥着鞭子抽得她满身是伤。
  毕竟她从未见过单阎动怒,左右思忖着,亲近的男人也只有爹爹,只好按照爹爹生气的模样猜想了。
  “公务繁忙,为夫不想叨扰夫人美梦,干脆到书房去睡。”他一步三回头,临了还不忘打趣一句“夫人若是想为夫了,来书房寻为夫便是。”
  “…”他走后,付媛拗了拗手腕,那纱帐捆得虽不算紧,可时间到底是太长了,叫她好不舒坦。松解一番后,付媛这才抱着被子开始回想方才的情形。
  说来也奇怪,她万般辱骂他,他竟不知生气。
  他离开时的嘴角仍不住地上扬,未曾有过一分愠怒。
  单阎一阵忙活,只是为了亲她,就连指尖也未曾触碰过她的肌肤。她左思右想,缠绵悱恻,依旧不得解。
  若说是他厌恶她,可她认得,那话本中批红分明出自他手;若说他懂得克制,不愿强人所难…
  呵,他敢说道付媛也不敢相信。
  如此一来,便只有一个可能了。
  从前她也听说过,男子见了喜欢的女子,举止亲密却又行为适止,倘若那男子并非君子,那便是身有隐疾。
  难怪那厮上门求亲时说的那番话这般怪异,都是有原因的!
  表面上是为了趁强,故作为难地卖她个人情娶她,免她遭单老爷的一番打;实际上不过是身有隐疾,觉着她口密不会说出去罢了。
  付媛愈想,愈是觉着自己的这般推理天衣无缝,更是相信自己想象中的真相。
  如今单阎也是有把柄在她付媛手里了,日后定要将今日的欺辱数倍奉还。
  第05章
  没有单阎在身边,付媛简直觉着浑身都轻快了,今早一直睡到金枝上门请了三回,她才睁着朦松的眼起身下榻推门。
  金枝端着面盆早已在屋外等候许久,若非少爷早晨上市集前叮嘱过,让少夫人睡得久些,莫要这般早在外头叫唤,恐怕未等天亮,她便已经在门外催促了。
  单家人不贪图这一阵安逸,从来都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只是单阎体谅妻子从前没这般习惯,不想多加勉强。
  这家里的事儿,旁的他不能做主,可让妻子多睡上那么一阵,他说话大抵还是算数的。
  付媛开门后,金枝利落地将面盆安放好,站在铜镜前等候她洗漱。可付媛偏是在门口打了个哇哇,借着这会儿功夫偷瞄了眼对屋的书房。
  然书房早已房门大开,未见那人踪影。她也只得悻悻然坐到镜前,好生洗漱,接着又漫不经心地问了嘴,“少爷不在家?”
  金枝淡淡答“是”,没多说一字,倒让付媛抓心挠肺。
  这单家的丫鬟,脑袋怎就这般不灵光,踢一下动一下的。
  付媛扯扯嘴角,心里又暗自思忖,这嘴愣是如何都张不开,撬不动。她沉默地由着金枝替她梳髻,为她簪缨,搀扶着她向单老夫人请安。
  单家的规矩一向如是,每天早晨儿媳都需向婆婆请茶,只是过门的第一天礼节较为繁琐,今后便只是唠唠家常,无需下跪。
  单老夫人眼尖,只瞧一眼自家儿媳那丢了魂魄的样子,猜测昨晚夫妻两定是闹了别扭,便朝付媛招招手,示意她到跟前来。
  付媛也不抗拒,单老夫人待人一向亲和,身上萦绕着的茶香气叫人闻了心旷神怡,自然而然地便卸下心防。
  付媛走到单老夫人面前,双手遭她压了压,罢了她才语重心长地开口说道,
  “咱家单阎这性子古怪,好在还算上进,才能娶着付媛这样的好姑娘。”
  付媛到底是商贾家养出的孩子,这些个明褒暗贬的话语她听得懂,辩得明。
  “若是他当真激怒了你,你也别跟他一般见识,”说罢单老夫人的手又拍了拍付媛的手背。
  谁家父母说话不偏袒自家孩子呢?付媛气量倒也没小到这份上,只淡淡“嗯”了声,没往心里搁。
  只是她也难免觉着心寒,嫁到这单家来,夫婿总不见踪影,就连婆婆也不像是个好伺候的主儿。今后的日子只怕是如雨中飘摇的小舟,任由摆布了。
  付媛满脸愁容,痴痴地坐在案前,看着半张的窗台发愣。手中的笔墨只用于在纸上涂上星星点点,未曾落笔写过一字。
  眼看着出嫁前书斋派人一遍遍来信催促,这新话本硬是不知该从何谈起。
  她写话本,起初是因心中郁闷难舒,爹娘又不挂心,也没个说得上话的玩伴,这才打起了书墨的主意。
  她将所思所想,脑海中那些如梦幻影,尽诉书中。
  这书她本无让他人看的意思,却在一次女扮男装买书途中遭人碰撞,这才掉落在地,叫人看了去。
  好在那书斋掌柜慧眼识珠,一夜间竟看完了整本话本,这便是急冲冲的来铺里寻她。
  然而事出突然,付媛裹着一沓厚重的书归家,这才惊觉怀中话本丢失。
  付老爷本不允许她读经书,更不容许她出门采买诗集,谁料她竟偷看了单阎怀中经书,心生忮忌,闹得庄十娘好生头疼。
  可庄十娘哪能做主呢?只好领着她到付老爷跟前,由着她说那些大逆不道的话。
  付老爷虽震怒,哪有女子不读《女戒》读四书五经的理?
  可转念一想,左右琢磨着攀高枝,这才暗暗允了她女扮男装出门采买经书诗集。
  只是同样的,别家姑娘会的女红念的《女戒》,她亦不能落下。
  话又说回来,她方才去过书斋,这即便发现了话本丢失,也再无借口女扮男装出门。
  可那到底是她呕心沥血写成的,再怎么也不能叫人捡了去。思忖着,她也只好以女装示人,借着买布匹的由头去趟书斋。
  倒说那书斋掌柜明事理,虽惊异她是女儿身,却也惜才,与她商讨着叫人抄写她的话本,摆在这书斋中供人采买。
  如此一来,她也有更多银两买自己喜爱的诗集了,便二话不说地订了契约,揣着掌柜的银两落袋。
  庄十娘为人虽软弱,却也有眼力见,女儿那般行色匆忙,哪像是采买布匹的样子?
  果不其然,看着付媛喜滋滋地溜进屋,手上空荡荡的,她也知晓女儿该是有事瞒着自个儿了。
  于是她趁着夜里,付媛秉烛埋头写话本时,冷不丁地闯入闺房,将她话本一把子扯过。
  哪怕那话本碎成两半,却也依稀看得清上头写的不是什么姑娘家该思量的国事。庄十娘虽愠怒,却不敢声张。
  先头付老爷能容许她读四书五经,谈论经纶,已属不易。若是再叫他知晓自家闺女竟费笔墨琢磨这些个事儿,他定要将付媛的双腿掰折了才罢休。
  庄十娘先是宁了宁心神,拉扯着付媛坐到床榻边上,问她在做甚么,在想甚么。
  这万事万物均是有结,才可知怎样解。
  她只想知女儿心中所想,便于她对症下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