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这个时候的人又为什么认为箕坐是粗鲁而失礼的行为,就后世人的想法,不就是双腿伸直了坐地上吗,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一切,还是得从人们的穿衣习惯开始说起。
  源头在于,现在的人没有后世穿内裤的习惯,不论男女,长袍里贴身穿的都是长裤,而且绝大多数长裤都是开裆裤。
  一旦坐姿不对,比如箕坐,露出不该露出的部分,当然是大大的不雅。
  同样的,赵苏按后世习惯制作的板凳,坐下来也有同样的问题。
  唯有跪坐,才会牢牢的压住关键部分,绝没有走光的危险。
  至于为什么赵苏在自己的青桐宫里怎么坐都没人说,不是因为没人看出来,而是因为他是主子,哪个下人敢开口说自己的主子坐姿不雅,还要不要命了。
  再说水娘,公子在她眼里就是个宝宝啊,从上到下哪里没有看过,盲目的宠溺之下,选择性的无视了这个问题。
  也就造成了赵苏到今天才发现,自己竟然还有当流/氓的潜质。
  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并不能完美的解释这个误会,干脆耍起了无赖,袖子一甩,站了起来,凑到蒙梨跟前,低下头看她,故作凶狠道:“自己不会坐,怪我咯,男子汉大丈夫坐言起行,用不着跟任何人解释。”
  “你你你……”明明是他做错了事情,还转过身指责自己,蒙梨一下子被整懵了,你了半天竟说不出话来。
  “你不是扶苏。”
  咦,被发现了。
  “扶苏才不会这样欺负我,你变了。”蒙梨号啕大哭,看着赵苏手足无措的样子,蒙梨更伤心了,以前还知道认错,现在竟然看着她哭,都不知道认错。
  第15章 热闹 热闹是自己惹出来的
  好不容易哄住蒙梨,制作内裤的事被提上日程,赵苏离开蒙府便嚷嚷着要去买布。
  跟着赵苏出宫的小黄门名叫得运,是从粗使提上来的新人。他想不通为什么赵苏放着宫里的布料不要,要在外头买,但他又不敢问。
  其实赵苏只是气糊涂了,根本没想到宫里什么都有,压根不用买。
  得运只能报出渭水大街的名字,“这条街最是热闹不过,什么都有得卖。”
  赵苏扛了两匹绢布扔到跟着他的马车上,看着热闹无比的大街,不由心中痒痒,直接祭出千古名言,来都来了,那就逛逛吧。
  咸阳的商贾远远超过一个国家的都城正常该容纳的数量,无他,秦王每攻下一国,便将当地的贵族和大商贾迁入咸阳城中居住。一方面是隔绝他们在本地串联作乱,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让咸阳快速繁华起来。
  当然,六国的贵族也只是一个约成俗成的称谓,秦王并不会承认他们的贵族封号,在咸阳城中他们就是一群有着往日辉煌的平民。
  有些人侥幸带出不少家产,抱着昨日旧梦醉生梦死,只愿长醉不愿醒。也有一些人失去家财,又没有谋生的手段于是靠亲族接济度日,只有极少的一部分人,能放下昔日的身段试着用平民的身份融入新的生活。
  但也有一小撮人,不仅放不下曾经的身份,还幻想将这一切重新夺回来。于是出身韩国的贵女李妃所出的公子燕飞,或者还有其他一些公子,就成了这些人眼中的香饽饽,争相拉拢投资。
  至于那些大商贾,天生是最狡猾的投机者,手中又握有巨资,哪怕在战争中有所损失,他们也能很快赚回来。他们不会,也不愿意永远战战兢兢的活着,私底下和那些六国贵族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
  这样一群人,要是换个君王,说不定统统杀掉了事。秦王却不怕麻烦的将他们收拢到眼皮子底下,不知道该说他好有魄力,还是该说他对自己好有自信。
  如果无视暗中流淌的阴谋,咸阳城的确在短时间形成了绝对繁华的局面。
  但这种繁华在扶苏看来,是畸形的,贵族和商贾裹挟着大量的工匠,掌柜和识字的平民一起来到咸阳,代价是抽空了全国各地的财富,集全国之力堆砌出的一座都城怎么可能不繁华。
  但偌大一个国家,只靠一个繁华的都城是没有意义的。更何况,财富在旧有的贵族和商贾,以及秦国真正的贵族富人之间流动,民间仍然是一塘死水,这是一种极需警惕的虚假繁荣。
  他上了一家酒馆的二楼,坐在靠窗的位置,看了半个时辰,对面一排铺子里进出的顾客全是各家豪门的奴仆或是管事,期间没有看到一个真正的平民踏入其中。这说明平民的生活,既使是在都城,仍是贫穷的。再推及到全国,这种贫穷只会更加放大十倍甚至百倍。
  而在这件事中,他还发现得运居然有过目不忘的能力。只要是见过的人,就能一口说出对方的名字和归属的家族。否则他还真无法分辨,那些进入店铺的到底是平民还是豪门家里的奴仆管事。
  赵苏摇摇头,自己头上还悬着两座大山呢,暂时还顾不得第三座大山啊。只有把赵高和李斯解决了,才有机会忧国忧民,饭得一口一口吃,急不来啊。
  出了酒馆赵苏有些意兴阑珊,得运不知道为何这样,公子明明刚才还很有兴致东游西逛。在楼上看街道的时候,还让自己把认识的人指出来给他看,这会儿却又锁紧眉头。
  得运正在想附近有什么好玩意可以让公子感兴趣,冷不丁被人直直撞到胸前,打了一个趔趄,手一伸就将撞到他的人一把揪住。
  揪到手上才发现,撞到他的还是个孩子,瘦瘦小小的身板上套着一件略显宽大的衣衫。这会儿被人揪住衣领,双手使劲乱挥乱嚷道:“放开我,放开我。”
  “你撞到人不道歉还敢动手,谁家的混帐小子,你家大人呢?”得运有些庆幸,幸好撞到的是自己,要是撞到的是公子,这小子会立刻被公子身边的亲卫一刀斩下脑袋。
  “追到了,就是这个死小子,快,捉住他。”很快,有人追了过来,目标显然正是撞倒了得运的这个小子。
  赵苏原本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想看看得运怎么处理,再看看平民家的小子又为什么在渭河大街上横冲直撞。宫廷的生活,象一出舞台剧,更象一场梦,虽然无数次的揪着自己的大腿,无数次的感到疼痛才肯相信自己真的变成了扶苏,但身体里的灵魂,仍然改不了小市民的本性,对宫廷的生活充满了不安和恐惧。
  而现在,当他看到鲜活的小市民,看到市井间的嘻笑怒骂,身体里的灵魂仿佛活过来一般,开始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哪怕并不怎么舒服的环境,也让他觉得自在极了。
  “小子,敢到李府闹事,找死是不是。”两个强壮的家奴,伸出手就想把那个小子从得运手里揪过去。
  得运蹙住了眉头,虽然他是个奴隶,平日里活的谨小慎微,但那是在宫里面对主人的时候。在外人面前,就算是奴隶之身,那也是长公子的奴隶,何时被人这么无视过,一掌推开大汉伸过来的手,“干什么的。”
  两个家奴模样的人原本并未将得运放在眼里,可等看到一旁的赵苏,还有立在赵苏身边,早就蠢蠢欲动而被赵苏弹压住的几个军汉,立刻萎了下来。
  膝盖打弯直接跪了下去,头更是压的低低的,不敢抬眼,“这位公子,小的冲撞公子罪该万死,请大人有大量,就饶小的一命吧。”
  “咦,你们知道我的身份?”赵苏原还想演演戏,没想到一眼被人识破身份,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穿的极为简单,也没佩戴任何带有身份特征的饰物,怎么就被人一眼识破。
  “您身边的军爷个个高大威猛,一看便是好汉,公子更是人中龙凤,与一般人有着云泥之别,必是贵人。”
  赵苏回头,自己带的几个亲卫都没有穿制式甲衣,不过气质确实与常人不同,略有眼力之人的确可以看出他们军汉的身份。再加上这咸阳城中,能够带着军汉当护卫的,几乎十成十都是惹不起的豪门。
  也就无怪乎这两个家奴,一下子就从气焰嚣张变成了软脚虾。
  “公子,公子你救救我们吧,只要你能救我们,我们全家都会为你效力的。”最早撞到得运的半大小子,忽然挣脱了得运的手,朝着赵苏跪了下去。
  “公子,不要听他胡说,我们两家之间只是一点经济纠纷,就是告到官府去,也是他们家理亏。”家奴虽然跪着,争辩时却理直气壮,一点也没有欺压良善的自觉。
  “呃。”赵苏挠了挠头皮,怎么两家人都是自己有理的模样。
  “说说吧,怎么回事?”遇都遇上了,他总得弄清楚怎么回事。
  一行人回到酒馆,两个家奴都半大小子都跪到了二楼的雅间里。自然不用赵苏动口,在得运的连番问话下,很快得知了事情的由来。
  两个家奴是李府,也就是老熟人李妃的弟弟李然府上的。而那个半大小子,是从韩国迁来的石家铁器铺子的中的一人。
  韩国地处中原,最有名的便是铁器的炼制,而石家更是其中的佼佼者,随着韩国战败,贵族和商贾被迁入咸阳城,石家也在被迁入的名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