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我替好友询问,礼朝是否有女子提出义绝的律法?”
  “你是从何得知?在我的记忆里,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提到过了。”胡县令做了十来年官,他只用到过一次,外放途中帮一徐娘摆脱了醉鬼夫君。
  福珠一听,胡县令不仅知道,还实践过:“这女子嫁了有权势的男子,如今不愿和离,休妻也不肯,流连采花巷回去拿妻儿撒气,现在身上还有淤青呢!”
  “这是殴詈的物证,若她想义绝,得速去衙门找仵作验伤记录,光是淤青还不足以成功,得搜集他外会女子的证据,府衙会按‘奸’与‘殴詈’两罪叠加判离。”
  得了胡县令的指引,待到刘氏来的时候,福珠一字不差地转达给她。
  “我知晓了,回去我便想办法找证据。”刘氏点点头,其实她心里还惦记着陆元毅,若真的义绝,孩子她能带走吗?
  福珠似乎看出她的疑虑:“刘姐姐,胡县令说了,他到时候会想办法帮你把孩子争取过来。”
  刘氏听了,倒是宽心不少:“福珠妹妹,这次多亏了你,不然我这傻妇还在苦苦守着他。”
  “这世间的女子本就不易,我看到了,只想能帮一个是一个,恰好刘姐姐好运,这律法我只告知了你。剩下的还要你自己努力。”
  “不管能否与他断了,我都记着你这份恩情。”
  福珠提醒道:“寻他外宿的证据,可有难处?”
  刘氏是商户之女,头脑不钝,她眼神清亮:“放心,我有办法。”
  “不说这个了,等刘姐姐自由的那日,我给你好好做一桌庆祝!”福珠挽起她的手:“先去尝尝我前两如新做的浆水!”
  福珠笑嘻嘻地对元毅说:“哦,因着是米发酵的,小孩子也可以饮哦。”
  回去的路上,刘氏让马夫改道去街里,马车停在了街口,吩咐仆人:“元毅吵着要炒板栗,你便在这里等我吧!”
  说罢,刘氏也不管他,兀自带着陆元毅走了,进了繁闹的街市,刘氏随意转了转,转身进了一家不起眼的当铺。
  第61章 酱梅肉 二嫂倒戈
  刘宣在出嫁前,父亲交给她一块玉佩,交代她若遇上难处,拿着它去找岑家的当铺,自会有人帮忙。
  这个地方还真是隐蔽,她让贴身丫鬟悦榕暗中寻了好久,当铺没有匾额,门口戳着块木匾,板板正正地写着“岑家闲铺”屋里也冷清,没有小二,只有一个掌柜的拄着手在打瞌睡。
  刘宣领着元毅进去的动静,惊醒了掌柜的。他晃晃脑袋:“顾客要当什么?”
  “敢问掌柜姓名?”刘宣没说别的。
  “铺名即我名。”掌柜的纳闷,来人捉着他名字问什么:“这位夫人有何物需要当?”
  “无物可当,有块玉佩想让岑掌柜帮着鉴别一二。”
  “好说好说。”岑闲笑着点头,他接过玉佩,双手捧着细细打量,看完递给刘宣:“夫人稍等。”
  岑闲将木门关严,转头对刘宣道:“宣二小姐,老爷交代我在此地等您,终于等到了。”
  这句话让刘宣差点掉下泪来,原来父亲早就给她留好了后路,如今只怪自己识人不清:“敢问我该如何称呼?”
  “嗐,叫我老岑就行。”早年他跟着刘老爷走南闯北贩盐,后来他作为秘密联络点留在了京城,一晃十余年过去了。
  “不可,您也是刘家的老人了,我唤您岑叔吧!”
  “好,就依宣小姐的。”岑闲看着曾经梳着双髻的小姑娘,如今也嫁人生子了,心里甚是感慨。
  “此次来,小姐可是有事吩咐?”岑闲问道。
  这事刘宣难以启齿,她犹豫了一下,“我想秘密查探陆林在采花巷的证据,好与他义绝。”
  “好,我即刻派人去查。”
  “不,岑叔,只需派身手利索的人就好,剩下的我自己安排。”这是她自己造成的,理应由她来完结。
  其实刘氏一直好奇,采花巷里的那个到底是何等美人,令陆林神神秘秘,珍贵成那样,她怕打草惊蛇,让两人轮班,悄悄盯着那个小院,找到机会,能进去翻翻最好。
  福珠心里也惦记着刘宣,怕她再遭陆林打骂,幸好,第二日刘宣领着陆元毅早早来了。
  “刘姐姐可让我好生惦记呀!”这时候食客还没来,福珠上前拉着她的手道。
  “莫担心,昨日陆林说要出远门,能好久看不见他。”刘宣对他的感情已经消磨殆尽,多看一眼都觉得堵心。
  福珠拍了拍心口:“那可好,昨日你回去我就提心吊胆的,知道你出现我才好些。”
  “往后就带着小元毅常来有福来吧,我给你们做好吃的菜!”福珠捏捏元毅软软的脸蛋:“元毅总是瘦瘦弱弱的,我要把你养壮实。”
  陆元毅开始还怯懦,这几次下来,他胆子大了些,不用母亲教他,主动和福珠答到:“谢谢福珠姨母。”
  福珠前些日子乍一听到“姨母”两个字,她脑子里是炸裂的,听多了就习惯了:“那你多食些饭,长的又高又壮,以后保护你爱的人。”
  “对,我要保护娘亲,不让爹再打娘。”幼童天真无邪,说的实话却是最戳心的。
  福珠见刘宣笑容苦涩,赶紧转移话题:“那今天留在这儿,咱们食酱梅肉与荷叶饼。”
  这道菜是刘宣老家晋都的名菜,位列晋氏三蒸的第三蒸,乃是年夜必备的一道大菜,不过看刘宣的反应,想来也是这个朝代没有的,今日就来一场腐乳与梅肉的约会。
  吴氏将做荷叶饼的面也发好了,按照福珠的要求,分成小剂子擀平,刷油对折,再用洗净的银梳戳好一排排的小孔,小饼就是荷叶状了。
  “小姐,我还以为多难做呢,没想到如此简单。”阿鲤正在用小银梳戳孔。
  “这道主食名字文艺好听,食起来也方便许多。”
  “那倒是,多食几个也显不出来,就当零嘴了。”阿余擦着地说道。
  “我的天爷,实打实的面点,阿余姐当零嘴食?”阿鲤胃口小,多吃一口都觉得撑。
  福珠说道:“吃货的世界你不懂!”
  “没错,知我者小姐也。”
  有阿余的地方总是欢快许多。
  福珠这次选的的是七层的梅花肉,肥中包瘦,瘦中含油,食材给力,菜肴更香!
  昨日酱油铺子新推出了红腐乳,听掌柜的说,只在入秋的头三个月售卖,卖完即止。
  福珠买了一坛子,盖子用茅草包裹的严实,掀开后,里面的腐乳颜色砖红,乳汁味道浓郁,取一块四四方方的腐乳块,外皮薄而软韧,细腻丝滑,乃佳品!
  她赶紧让阿茂再多买些,这不,今天就是驾着驴车去的。
  阿茂回来时,买来整整一车:“阿婆阿伯看见我都红眼了,幸好跟掌柜的相熟,让我去后门装车。”
  “做的好!往后咱们沾阿茂小哥的光,有酱梅肉食啦!”福珠夸赞道。
  腐乳块用铲子搅碎,红润的腐乳露出纯白的肚皮,接着又被汤汁染回红色,阿余太喜欢这种软糯的手感了:“小姐,下次这活还叫我,压这小豆腐块让我心里舒坦呢!”
  福珠心道,原来古人也喜欢捏软的东西解压。
  蒸碗扣到盘子里的时候,梅肉敦敦实实地叠成小圆山,嫣红色的肉片宽厚,福珠将汤汁篦出来,熬成暗红色,如酪浆般柔润,淋上面,酱梅肉像抹了一层棕油,看着就对味儿。
  赵凝儿顺了一筷子,不由地感概:“果然在有福来食肉才能过瘾!”
  肉片甘旨肥浓,经过一个时辰的闷蒸,腐乳的酵香已经渗透到每个孔隙,轻松化解了油脂的肥腻。
  刘氏给元毅用荷叶饼夹了一片,稚童接过没有立即入口:“娘亲,你先咬。”
  “好孩子,娘这里也有!”刘氏正好夹了一个拿给他看,说出去让人笑话,刚才见到亮泽的菜色,她就不自觉地咽口水,此时心里也迫不及待地将荷叶饼塞入口中。
  阿余和阿鲤是真的这么做了,一口就咬掉半个,阿鲤满足地眯起眼。
  此物与红烧肉还有不同,除了满口肉酱香,还有酒曲的窖藏味儿,像是打开了回忆的闸口,刘宣在如此欢闹的氛围里,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儿时的祖父,怀念千里之外的故乡。
  天公未能读懂她的酸楚,暗示她仍需隐忍。
  晚间探子来报,采花巷里的确藏着女人,但更紧迫的是他在那里发现的账册。
  刘宣没有亲眼看到账目,只听探子凭记忆的描述,只觉得天旋地转,头脑发黑,一直以来,她嫁的不是个人,是想将刘家一点点蚕食完的豺狼。
  “赶紧通知岑叔吧!”刘宣第一反应就是尽快让刘家知晓,这不是她的私事了。
  “遵命!”探子转身消失在黑夜里。
  刘宣想起她兄长临走时说的话,起初她只以为陆林借着刘家的路子谋财,倒没想到竟与皇子勾结,倒卖盐引,亏空盐税,偷盗官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