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飞驹是凡人也可骑的飞马,一般用于凡人为修士拉货物,价格贵得吓人。
  但是,攒钱买马车就够呛了,哪有那么多灵石买飞驹啊。
  莺然不想伤徐离陵自尊心,话说得委婉:“算啦,我也不想天天飞。以后想飞的时候,找关熠就行啦。”
  徐离陵:“我不想你有需要的时候就想到他,他是男子。”
  莺然盯着徐离陵平静的脸看了会儿,笑出声。
  他这模样,真看不出是在说酸话。
  她道:“我不会经常想飞的。”
  徐离陵:“买飞驹方便些,也快。”
  莺然抿了抿嘴,无言地盯着徐离陵。
  他有很多好,但有时固执己见这点真的让她很无语。
  她曾经还因此与他吵过架。
  那会儿她说小黄太胖了,让他少带点肉给它吃。他说不会吃死它,仍旧带。几次三番下来,莺然就和他吵了起来。
  小黄吓得撒腿跑了。
  徐离陵任她吵,坐在那儿不搭腔,仿佛事不关己。
  把她气着了,他这才道:“我明日不带了。”
  诸如此类的,还有一大堆小事。
  比如有时二人一起看话本,话本上写云州修士降妖除魔,御剑飞天,她拉他一起看,感慨真厉害。
  他冷不丁来一句“还好”,令她不知如何接话。
  一个执笔算账的书生,说人家纵横江湖的大修“还好”。
  现在也是,穷到买马车都还在攒钱,就说要买飞驹了。
  莺然越想越无语。
  不过,前世今生的经历告诉她,男人都这样。
  徐离陵对她百依百顺,百般照顾,下了工就回家,她随口一提的东西他都会记得给她买……
  诸此种种加起来,他已经算是很不错了的。
  徐离陵被她沉默地盯了半晌,也抬头看她。
  莺然就这样与他对峙般对视,终是她憋不住先开口,“怀真,咱们先买得起马车再说其他的,好吗?”
  徐离陵垂眸似在思索什么,“家里还有些传下来的东西,卖掉就能买飞驹。”
  他说的是他祖宅那边。
  莺然:“那是你家祖传的吧,能卖?算了吧。”
  她知道徐离陵不是本地人,好像是流浪过来的。
  成亲前,她爹盘问过徐离陵情况。
  盘问完,她爹说徐离陵家祖上是大户,留下了偌大的一片地和祖宅,但已经没活人,全都荒废了。
  且那儿的东西太多,所有资产包括灵石,全都被魔气侵染,没法儿再带出来。
  估计是世族大家遭了魔袭,就他一个逃了出来。
  他祖宅家里被魔气污染,又路途遥远。
  于是莺然和徐离陵成亲,便在这里盖了这间茅屋,没有回他家那边。
  为什么是这里呢?
  因为这里的地便宜,且离她娘家和他工作的地方距离差不多,也方便她养狗。
  徐离陵不吭声。
  莺然想:读书人嘛,自尊心总是比别人强些,还总不乐意别人拿钱财说事。
  她爹就这样,一谈钱就嫌“酸臭”,甩脸子。
  徐离陵从不甩脸子,但她不知道他心里会不会难受。
  她还是不希望他不开心的。
  她放下碗筷,出门漱口洗手擦嘴。
  回来笑盈盈地坐在徐离陵身边,跟他挤一张凳子:“闭上眼睛。”
  徐离陵看她一眼,闭眼。
  莺然拿出发带,轻轻蒙上他眼睛,两端挂在他耳上。
  他鼻梁高挺,这般挂着,发带都没掉下来。
  莺然手撑着他的腿,倾身在他唇上轻吻一下。
  柔软如蜻蜓点水。
  屋内,烛光融暖。
  不知道是不是她一个人的感觉,她觉得亲他一下,先前沉闷的气氛都变得轻快了。
  莺然面上微粉,等他反应。
  他一动不动。
  莺然又等了会儿。
  他还是不动。
  莺然用手戳他的脸:“好啦,可以睁眼了。”
  徐离陵扯下发带,漫不经心:“这么大阵仗,礼物就是就亲一下。”
  莺然红了脸:“那不是礼物,这才是。”
  她指指他手上发带。
  玉白的锦带,绣着银竹。君子如竹,很是精致,一看便要花不少钱。
  凡人的灵石,是一块掰开成很多片用的。这条发带,起码得花五分之一块灵石,够寻常一家人吃七天了。
  徐离陵手指摩挲发带。
  已经很精致的发带,在他莹玉胜雪的长指间,莫名显得粗糙,配不上他的手。
  莺然心道真好看,然后摸了摸他的手,仰面对他一笑。
  徐离陵亲了下她的面颊,起身将发带放回房,回来收拾碗筷,对莺然道:“水烧好了,在厨房,你先去沐浴吧。”
  他要去洗碗,等她洗完澡,还要给她洗衣服。
  莺然娇娇地蹭蹭他:“辛苦了,怀真。”
  然后去偏房沐浴。
  沐浴完,她穿上自制的短袖短裤睡衣,回房休息。
  待徐离陵忙完回屋,她正在床上把两条纤细雪白的腿靠在墙上,躺在床上看话本。
  徐离陵也换了里衣,是普通古人的素白长衣长裤,上了床,在莺然身边坐下,“怎么把腿举起来?”
  “今天逛太久了,腿酸。”
  徐离陵拍拍她的腿,她会意地把腿架到他腿上,让他给她捏一捏。
  他懂些医术,知道按哪个穴位能缓解。莺然有时不舒服,都让他帮忙按一按。
  按了会儿,莺然好了。
  但徐离陵还在帮她按:“该睡了。”
  她心不在焉地应:“嗯。”要把腿挪开。
  徐离陵却按着她的腿不让她挪:“该睡了。”
  莺然:“嗯。”
  她把话本递给徐离陵,要躺正了睡。但徐离陵随手将书放在柜子上,回身继续按着她的腿,往上,骨节分明的手指陷进了她绵软腿肉里。
  莺然的脸在烛火映照下泛霞色,轻轻踹他一下,“我要睡了。”
  “嗯。”
  徐离陵俯下身来,放在她身上的手却没撤离。
  屋内响起莺然一声惊呼,带些撒娇:“不是说睡觉嘛。”
  徐离陵:“你摸我手。”
  “我什么时候……”
  莺然突然想起来,是送他发带之后,她羞恼,“我不是这个意思。我那时候就是觉得,你手好看,手指也好长……啊!”
  她发出一声颤音。
  他问:“长吗?”
  “徐离陵!”
  莺然恼人地嗔他一声,推他,“不行,我明日还要去县里。”
  床帐中,徐离陵微沉的眉眼隐在昏暗里,“去找关熠?”
  “去吃酥皮……包子……今日去晚了,没吃……”
  “不去了,我明日带给你。”
  “我不……我要去……”
  主要是关熠说,有个她能做的活计,帮玄衙誊抄一些旧档案,她想去看看。
  白日她已经和关熠说好了。
  她也没打算做多久,就是想和徐离陵一起攒钱买辆马车。
  她不打算告诉徐离陵。
  如果他知道,肯定不乐意她辛苦。
  “不去了,好吗?”
  徐离陵埋在她颈间,低沉微哑的嗓音像羽毛似的搔她耳朵,连带着她头脑都酥酥麻麻。
  莺然晕晕乎乎的。
  每当这时候,她总是会觉得,他一定是只妖精,一字一音,都带着要拉人堕落深渊的蛊惑。
  她答不上他的话,只绵软无力地推着他,妥协道:“吹灯,吹灯。”
  “不吹,你不是觉得好看吗?”
  莺然娇骂一声,不想和他说话了。
  徐离陵有很多好,但有时不经意间流露的恶劣,令她难以招架。
  那些自然而然的顽劣恶意,偶尔会让她觉得,他是魔。
  只有魔才会有这么自然的恶意,因为这是魔的天性。
  不过她也只是心里这么骂他而已。
  她知道他不是魔。
  他只是一名书生。
  ……
  终于歇下来时,徐离陵将她抱在怀里。
  莺然想咬他一口,都没什么力气。
  徐离陵轻拍着她的背,咬她耳朵:“明日在家好好休息,我会早些回来,给你带……”
  莺然已然睡过去了。
  *
  翌日,莺然迷迷糊糊听见外面有大嗓门喊她。是关熠的声音。
  她虚睁开眼,依稀看见徐离陵扎上她送的玉竹发带走了出去。
  她太困太累了,实在懒得起床。
  半梦半醒听着外边关熠惊呼:
  “你就是徐离陵?我是莺莺异父异母的亲哥哥……妹夫,你果真是好样貌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莺莺昨天还说你……”
  莺然嫌吵,蒙住头,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醒来时,已日上三竿。
  她起床,灶上温着她想吃的酥皮包子,家中无人。